天色已近晌午,陽光燦爛,九兒與奕欣已經並肩坐在了一條小溪流岸邊,身下墊著馬鞍上取下來的棉毯,兩人耳鬢廝磨細細討論著九兒講的英國近代曆史故事。


    不遠處,林嬤嬤與杏紅張羅著一班侍衛打水燒火,一鍋肉香四溢的羊骨湯,林嬤嬤早揉好了麵團兒,熟稔地揮動菜刀,往鍋裏麵削著刀削麵,另外一個火堆上卻架起了一個燒烤架,按著九兒叮囑的方法,上麵烤著剛剛從溪水裏麵網到的大魚,甚至還鋪上一塊薄薄的鐵板,在上麵炒起了時蔬臘肉。


    侍衛們帶在身上充當幹糧的餅子也拿出來放在烤架上,一股麵粉的脆香撲鼻而來,杏紅熟稔地用小刀將餅子劃開一道口子,將流著油的時蔬臘肉滿滿地塞進餅子。鐵柱接過便大口咬了下去,滿口肉香,直嚷好吃,臘肉的油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逗引得其他侍衛紛紛跑到杏紅身邊排起了長隊。


    聞著空氣中食物的濃香,所有人都食指大動。奕欣大嚷著受不了了,拉著九兒跳起來去看林嬤嬤刀削麵神技,一邊笑侃九兒就是個吃貨,越是在外,反而越是比在家裏吃得好。


    九兒笑納吃貨名頭,看到大家都吃得那麽香,自己也頗覺得意,興致勃勃地撕下一片烤魚,文雅地細嚼慢咽起來。


    奕欣見侍衛們的烤餅子這麽受歡迎,忍不住嘴饞,杏紅趕緊新做了一個,熱烘烘香噴噴的送上來,奕欣聞了聞,半信半疑地一口咬下去,美味入喉,登時狂喜著大叫道,“九兒,這比那肉夾饃還要好吃!”


    想來一向錦衣玉食慣了,偶然吃過一次肉夾饃記憶深刻,如今再吃著更加濃鬱脆香的口味,竟然高興得像個小孩兒似的。


    居然就這麽舉著,奔向九兒送到她口邊讓她嚐,眾目睽睽之下,九兒嗔怪地瞪他一眼,他還渾然不覺,眾侍衛偷笑著,都轉開了視線假裝沒看見,隻好小小地咬了一口。


    “人間美味啊!”白麵焦香、臘肉肥美,果然色香味俱全、人間極品。


    再加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刀削麵入肚,所有的人都吃得心滿意足、笑逐顏開。


    香味兒總是能串起許多相似的場景,記憶的閘門好似被一聲“芝麻開門!”的咒語給撞開了。前世的味道,這一世兒時辛苦尋到一頓飽飯時的味道,還有眼前心上人開懷的大笑…….點滴的幸福便是這樣串起來,成就一生的幸福迴憶吧!


    是了,如此這般時常處在愉悅的狀態中,點滴串起,便是一段幸福的人生了!原來幸福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隻要活在當下便好。


    溪水在日頭下泛著金光,岸邊炊煙嫋嫋,岸上人聲歡騰,前世今生都沒有過這麽歲月靜好的感覺!雖然這麽美妙的畫麵很可能轉瞬即逝。


    一聲刺耳的哨聲急促響起,頓時打破了所有人的安樂。


    鐵柱凝神一聽,大叫道,“是飛虎隊的報警哨音!”


    侍衛立即扔掉手中美食,蜂擁到奕?與九兒身邊,護著他們往馬匹車輛靠攏,所有人立即上馬,九兒與杏紅、林嬤嬤也鑽進了車廂。


    片刻,一批快馬疾馳而來,是出去遊哨的何真,正是他先接到外圍護衛的飛虎隊的警報,這才吹起哨子拚命往迴趕。


    九兒一掀轎簾,站到了車頭上,奕?也拍馬趕到九兒身邊。


    何真翻身下馬,大聲稟報道,“稟告小姐、王爺,飛虎隊在發現大批蒙古人騎兵隊,著牧民裝束,但是行至齊整,似是喬裝改扮的蒙古軍隊,沒有旗號,尚不清楚是哪裏的人馬,估摸著人數上千,從西麵而來,看著是朝向歸化城外的獐子集去的。卓青建議小姐與王爺先朝大青山方向避過與其正麵交鋒。”


    這等行軍打仗之事,九兒如何懂得,看向奕欣,要他拿主意。誰知一看過去,登時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奕欣一聽得有戰事,不止他,所有男人都像打了雞血針一樣興奮!


    奕欣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采飛揚、精神奕奕,大聲說道,“必定是漠北哪支部落,乘著開春化凍,到歸化城來打秋風來了。傳令卓青,繼續查探對方行蹤,摸清來路,敵眾我寡,注意隱匿行蹤,先不要打草驚蛇。”


    “喳!”何真領命而去。


    奕欣領著九兒便繼續往北,朝著大青山方向快速退去,斷後的侍衛熄滅了篝火,收拾了器具,一應痕跡竭力消除,這才跟了上去。


    過了一些時候,一隊看似牧民結陣而行的騎兵隊奔襲而過,雖然服裝各異,馬上卻個個都是精壯大漢,帶著刀具弓箭等等殺人兵器,彪悍異常。引人注目的是,這些大漢胯下所騎的馬匹兩邊各綁著一個小木箱,不知內裝何物?


    悄悄伺服在草叢間的飛虎隊遊哨默默觀察著這隊遊騎,用脖子上掛著的雙筒望遠鏡端詳良久,突然感覺到一絲刺眼的陽光,立即收起望遠鏡,準備換個地方。


    遊騎隊伍裏麵有一個首領模樣的人,突然感覺到了草叢間反射過來的刺眼光線,猛地一揮手,他與身邊的衛隊登時齊齊地勒住馬停了下來。這個首領手疾,從背後箭囊裏抽出一支長箭搭在弓上,朝著剛才一閃而逝的亮光處猛地射了過去。


    似乎那裏什麽也沒有!兩個衛兵結伴兒朝射箭的地點騎過去,拔出刀來左揮右舞一陣亂砍,迴頭朝首領搖了搖頭,便收了刀往迴走,誰也沒注意到,還沒遁遠的飛虎隊遊哨緊緊趴伏在長草深處,手上的快弩對準了這兩個衛兵。


    見兩個衛兵退了迴去,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悄悄遁遠了。


    很快,卓青這邊得了探報,立即製定了作戰計劃,同時派快馬稟報給九兒與奕欣。


    “什麽?卓青猜測這些蒙古遊騎隨身攜帶著鴉片!”奕欣咋舌,“這可從何說起?”


    “迴稟大人,”派去的快馬探子得了卓青的吩咐,口頭解釋道,“飛虎隊中隨隊的向導稟報上校,漠北喀爾喀部靠近沙俄邊境的一些勢力單薄的小旗,近年來與沙俄勾結,合夥向內地販賣鴉片,有專門的押運隊,每年開春化凍以後,便繞過中部人口稠密、勢力龐大的土謝圖汗部落,直奔歸化城銷贓,迴程順便做些燒殺搶掠的勾當。這些遊騎每人馬後掛著兩個箱子,箱子外麵以俄文標示,裏麵便是裝的鴉片。”


    九兒腦子一轉,便想到了銷售上麵,驚訝地問道,“如此數量眾多的鴉片,這些遠道而來的蒙古遊騎如何銷贓?”


    快馬探子利落地答道,“卓上校也問過了,向導不知,隻說每次這些蒙古遊騎到了歸化城外侵襲,所待時日並不長,最多不過三五天的功夫就撤了。”


    奕欣聽得臉色陰沉,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一定有內應!”


    快馬探子一低頭,附和道,“卓上校也是這麽說的!”


    “卓上校可是已經有了製敵之策?”奕欣大聲問道。


    快馬探子手上已經捧了一根竹管呈上,奕欣一把抓過,便揮手讓快馬探子下去等候。竹管裏取出一個紙條,打開一看,一臉莫名其妙,竟然看不懂,訕訕地遞給九兒。


    九兒拿過來一展開,立即讀了出來,“埋伏等候其與內應交易!”


    奕欣大為驚訝,重新又拿過來再看,還是看不懂,愕然地看著九兒。


    九兒笑道,這是我給飛虎隊約定的密碼信,以防信件落入敵手。其實原理很簡單,便以青蔥玉指示範著讀給奕欣聽,奕欣這才恍然大悟。搖頭笑道,你這個小腦袋瓜子裏,怎的有這許多精靈古怪的東西?


    奕欣有個疑問,看著九兒直接問道,“你又不懂軍事,手下這麽一支裝備先進的私兵,如何指揮?如何挾製?


    九兒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吐了吐舌頭,說道,“我還沒想過啊!這支私兵還沒有正式用過呢?不過,我自己覺得,我提出目標,軍隊負責製定計劃,然後以最小代價完成就可以了!”一邊說著,還一邊點頭,很確信的樣子。


    她那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直接把奕欣震倒,忍不住大叫道,“萬一他們叛逃了怎麽辦?”


    誰知九兒的迴答更是離奇,奕?聽了厥倒。


    “你以為這支軍隊隻是外表好看而已嗎?給他們配備的武器可以說是全世界裝備最先進的!如今,放眼大清,除了我有這個眼光,有這個手段,有這個財力,還有誰能養得起?他們要是叛逃了,一仗還沒打完,就該哭著來跟我要子彈給養了,否則那麽漂亮的武器統統隻能當燒火棍了!”


    九兒說完,無辜的大眼撲閃著,好像在奇怪奕欣怎麽能問出這麽奇怪的問題?


    奕欣苦笑著,朝九兒拱手作揖,連聲稱道,“本王佩服!佩服!”


    突然,奕欣想起了皇上,冷不防問道,“皇上就養得起!萬一當今皇上要招安呢?”


    九兒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迴答道,“軍隊訓練,重中之重,是要有信仰!”


    奕欣要哭了,苦著臉問道“這個信仰,又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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