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然迴到秦府立刻便進了密道,趕往清越坊,蕭玴會在那裏等著她親口將好消息告訴他。


    快要到清越坊時,霍清然遇到了匆忙趕來的封陌。


    封陌看到她先是一愣,接著便說道:“霍小將軍,我家王爺讓我來告訴您一聲,他今夜有事,不能趕來清越坊了,讓您不必過去了。”


    霍清然有些失望地說道:“好,那你幫我告訴他,蕭瑒已經同意讓我出使大涼了。”


    封陌悄悄舒了口氣,抱拳答道:“好。”


    “那我先迴去了。”霍清然說完便轉身返迴。


    走了幾步,覺得有些不對領,霍清然心道,就算蕭玴不來也絕不會這麽晚才通知我,而且是派封陌來通知,封陌一向是跟在蕭玴身邊的,不可能隻為通知這件小事就派他來,方才聽封陌的語氣,似乎有些慌亂,難道,發生什麽事了?


    “等等!”霍清然叫住封陌。


    封陌腳步頓住,暗道一聲不好,轉身恢複平靜的語調:“不知霍小將軍還有何吩咐?”


    霍清然走近他,說道:“我有點想念清越坊的美酒了,今天很開心,想去喝點酒。”


    封陌說道:“霍小將軍,這……恐怕不太好吧,這三更半夜的,清越坊的人都歇下了,您現在去恐怕不太方便。”


    “我隻是去喝點酒,又不影響其他人,怎麽不方便了。”霍清然直接從封陌旁邊經過,腳步並未停下。


    封陌追上去說道:“誒……這個嘛,您喝酒總不能沒點小菜吧,這幹喝酒多沒意思啊,現在沒人能給您做小菜。”


    “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幹喝酒,不喜歡配菜,怎麽?不可以嗎?”


    封陌慌忙說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這不是怕怠慢了您王爺會責罰我嗎?您就當可憐可憐我,要不明天再去吧!”


    霍清然說道:“我了解蕭玴,他不會因為此事為難你的。”


    二人已經來到了台階前,霍清然正要邁上去,封陌突然擋在了她麵前,攔住了去路。


    “霍小將軍,您真的不可以去!”封陌有些急了。


    霍清然神情嚴肅起來,問道:“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封陌撇過眼神,不敢看她,悶聲悶氣地說道:“沒有,王爺能出什麽事。”


    封陌是個無人,沒有什麽花花腸子,說謊這件事他不擅長。


    “讓開!”霍清然說道。


    封陌不動。


    霍清然推開他徑直上了樓梯,打開暗門,房間裏空無一人。


    封陌追上來,看見房裏沒人,也愣了一下,緊接著便反應過來,說道:“您看,王爺真的不在。”


    霍清然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全無一點相信,然後便進屋。


    “蕭玴!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出來!”霍清然查看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封陌跟在她身邊,自己也是有些驚訝,眉目之間還透著擔憂。


    霍清然正色道:“蕭玴是不是出事了?你再這樣拖下去,若真拖出什麽事來,你如何承擔。”


    封陌著實很擔心蕭玴,但蕭玴吩咐了他決不能讓霍清然見到他,所以一時間封陌內心天人交戰。


    霍清然說道:“蕭玴究竟在哪兒?”


    終於對蕭玴的擔憂還是戰勝了蕭玴的命令,封陌道:“我也不知道,我走之前他還在這裏,恐怕是聽到我們的聲音所以躲起來了。”


    霍清然訝然:“躲起來?他為什麽要躲起來?”


    說著霍清然出了房間,到處找蕭玴。


    封陌說道:“王爺的毒……又發作了。”


    “毒?他怎麽會中毒?難道是……”


    封陌答道:“是這幾年來蕭瑒給王爺下的毒,蕭瑒給王爺下了好幾種毒,這些毒沒能及時解,以至於清除不幹淨,匯集在一起便形成了這種無名之毒,這毒沒辦法完全解,時常會發作。”


    “你為什麽不早說!”


    “王爺不讓我告訴你!”


    “你往左邊,我往右邊,先把二樓找一遍。”霍清然說完,腳下加快了速度,每一間房間都打開了進去找。


    到第三間房,霍清然聽到一點細微的唿吸聲,然後她就在屏風後麵看到了背靠牆壁坐著的蕭玴,他臉色慘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像個死人一般,額上冷汗涔涔。


    他聽到了霍清然和封陌的聲音就想要躲起來,但是他毒性發作,身體虛弱到極點,根本跑不遠,隻來到得及躲到這裏。


    “蕭玴,你怎麽了?”霍清然震驚地在他麵前蹲下。


    蕭玴用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沒事。”


    連聲音都在顫抖。


    封陌聞聲趕來,叫道:“王爺!”


    “封陌,我怎麽……交代你的?”蕭玴責問。


    封陌跪下道:“請王爺責罰。”


    “現在該怎麽辦,怎麽才能救他?”霍清然喊道。


    封陌悲痛答道:“救不了,這種毒一旦發作,痛如五髒俱焚,少則一兩個時辰,多則四五個時辰,隻能自己扛過去。”


    “別聽他的……沒那麽痛,隻是……一點點……而已。”蕭玴安慰霍清然。


    霍清然眼眶濕潤了,雙膝跪地擁住蕭玴,說道:“什麽沒事,你這個騙子,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蕭玴迴抱住霍清然,很用力很用力,箍得霍清然都有些疼了。


    但她沒說話,任由他抱著自己,蕭玴似乎清醒了點,意識到自己太過用力,他猛地放鬆,隻是輕輕的摟著懷裏的人。


    霍清然感覺到環抱自己的手沒再用力,而抱著的人卻開始顫抖,他把力氣都用到了自己身上,極力在忍受痛苦,以至於身體都開始顫抖,而他自己,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在顫抖。


    強大如蕭玴都忍受不了的痛苦,是多痛?霍清然不敢去想,她緊緊抱住蕭玴,很用力很用力,也許這樣能稍微緩解一點他的痛苦。


    “你可以用力的,你可以喊出來。”霍清然聲音染上哭腔,但她極力隱忍,忍得鼻尖酸痛。


    耳邊傳來蕭玴顫抖的聲音:“我不疼,別哭。”


    他的語氣帶著笑意。


    霍清然的眼淚終於從眼眶中滑落。


    整整過了近三個時辰,蕭玴才慢慢平靜下來,天已經大亮了,蕭玴鬆開霍清然,看著她,笑著說道:“我真的沒事了。”


    霍清然懸在胸口的巨石終於落了地,看著蕭玴溫暖的笑容,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她努力壓下這股酸楚,迴蕭玴一個笑容:“能起來嗎?”


    霍清然說著,就要站起來,但她跪了三個時辰,腿早就麻木失去知覺了,還沒站穩就要跌倒,蕭玴欲接住她,卻是一分力氣也沒有,幸好封陌即使伸手扶住霍清然,扶著她活動了一會兒,腿腳慢慢有了直覺,霍清然忍著膝蓋傳來的疼痛去扶蕭玴。


    霍清然將蕭玴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吩咐封陌道:“你去準備些粥飯,要清淡的,盡快端過來。”


    “好。”封陌應聲出去了。


    霍清然對蕭玴說道:“以後再也不要一個人扛了。”


    蕭玴笑著看著霍清然答道:“好。”


    “你的毒不能就這麽放棄,我們還可以再找大夫治,天下那麽多大夫,總會有人能治好你的。”


    “好。”


    霍清然胸口的巨石落地後,整個人鬆懈了不少,這時才注意到窗外似有慟哭之聲傳來。


    “你有沒有聽到外麵的哭聲?”霍清然麵露疑惑。


    蕭玴點點頭。


    兩人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戶,隻見下麵的街道上有很多身著喪服的人在慟哭前行,這些人或三兩一行,或獨自一人,街上的其他人見此情境都自覺地站到街道兩旁,注視著這些人緩緩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興化坊的方向。


    這些人是建鄴學子,是去吊唁大學士的。


    建鄴丹鳳大街被悲哭聲籠罩。


    學子們向著興化坊的方向前進,同時還不斷有新的喪服學子從無數的巷子中出來,匯集到主街人流中。


    而另一頭,一直綿延到看不見的城門口,著喪服進程的學子越來越多。


    天下學子,為大學士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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