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淺被罰了禁足,霍清然有好些日子沒看到她,沒了她找事,這幾日過得甚是平靜。


    約摸是停了神仙草的緣故,蕭瑒近來往杜衡殿走動得少了些,杜昭容日日發脾氣。


    這日上午,杜昭容百無聊賴,倚著貴妃榻有一眼沒一眼地選著內務府送來的最新的花樣子,準備做幾身新衣裳,蕭瑒連著幾日沒來,她此時也沒什麽興致。


    勉強選了兩個樣子便讓小宮女沁書把花樣送去內務府,杜昭容選得有些昏昏欲睡,正打算迴榻上歇息一會兒,突然殿裏的太監在門口稟報有事要說,杜昭容不想理會,隻打發綠盈去聽,若是無甚要事就無需打擾。


    綠盈問明了緣由,突然興衝衝地跑進來,對杜昭容說道:“不好了,昭容,聽說,方才徐婕妤小產了。”嘴上說著不好了,臉上卻是笑盈盈的。


    “你說什麽?”杜昭容愣了一瞬,接著露出一絲驚喜:“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啊,聽說,陛下和皇後都去珠鏡殿看徐婕妤了。”


    杜昭容原本陰鬱的眼神登時明亮起來,人也來了精神,高興道:“徐妹妹小產了,我這個做姐姐的怎能不去看看她呢?快替我梳妝,我也去關心一下徐妹妹。”


    這些日子她恩寵漸衰,徐婕妤卻憑借有孕一直頗得蕭瑒寵愛,今日聽到這個消息,不可謂不快。


    “是。”綠盈笑著前去替她梳妝,霍清然也靜靜地在一旁,偶爾幫忙。


    隨著杜昭容去了珠鏡殿,這還是霍清然第一次走進珠鏡殿,裏麵已經站了不少人,各宮嬪妃到了不少,徐婕妤一身素衫斜倚在床上,仍在傷心悲泣,眼睛都哭得有些腫了,一名太醫在為她把脈檢查。


    皇帝蕭瑒坐在一旁,皇後側身站在他身旁,淑妃也站在廳中,旁邊跟著自己的心腹姑姑。


    林繪錦在床邊伺候著徐婕妤,聽到門口的動靜,她轉頭望向霍清然,目光之中隱隱流露出一絲不安,霍清然目光沉著,示意她放心。


    林繪錦轉頭,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蕭瑒,發現蕭瑒似在看著自己,目光灼人。


    方才見到蕭瑒,林繪錦才證實,那日冷宮外那人確實是皇上,她那日衝撞了聖駕,隻是蕭瑒當日既沒有追究,眼下應當也不會再計較,況且她不過是個小宮女,他也當不會記得自己才是,怎的此刻卻覺得他似是認出了她,目光中還有些別的深意呢?


    林繪錦下意識望向蕭瑒,發現他原來是望著徐婕妤,目光平靜,平靜得有些過了頭,甚至帶著些冷漠和不耐。


    杜昭容是個心大的,實是做不來假意關心惺惺作態那一套,向蕭瑒和皇後行了禮就站在一旁,也就不像其她妃子那般上前寬慰一番,再抬起手輕輕拭去兩滴眼淚了,能不當場歡喜得笑出聲已經是她最大的忍耐了。


    太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便徐婕妤的身體,向蕭瑒說道:“皇上,臣以為,婕妤此次小產恐怕另有隱情。”


    “是何隱情?”蕭瑒問。


    “依臣看,婕妤前些日子雖摔倒過,但婕妤本身身子骨不錯,再加上近來保養得宜,是沒有什麽影響的,婕妤小產怕是由於服用了不當的藥物。”


    “你可知是何藥物?”蕭瑒問。


    “這……臣目前還看不出來,得查查婕妤日常飲食,才能看看是否有此類藥物。”太醫迴道。


    蕭瑒突然對著林繪錦問道:“婕妤日常吃食湯藥可有剩餘?”


    林繪錦低頭答道:“迴陛下,有的,婕妤近來吐得厲害,總是吃不下太多,今日的吃食幾乎都沒怎麽動,都剩下了,放在小廚房裏,還沒來得及處理,安胎藥婕妤本是日日都強忍著喝的,隻是今日剛喝了兩口便直吐,也還在桌上呢。”


    “都拿出來,讓太醫,驗一驗。”蕭瑒道。


    “是。”林繪錦應道,招唿另外一名宮女和她一起去拿東西了。


    “徐婕妤自懷孕以來,各處都小心注意,日日都有安胎湯藥,怎會服用不當藥物?王太醫,你可得仔細查驗。”皇後微蹙著眉,憂心切切。


    “臣自當盡心竭力。”王太醫迴道。


    “是啊,若是有人加害龍種,定要查出來。”一旁的淑妃看著皇後,似意有所指地說道。


    皇後是當朝丞相之女,憑借著這層身份才坐上後位,而淑妃向來是比皇後受寵的,隻因家族勢力不及皇後才隻得了個妃位,因此二人一直是明裏暗裏較勁。


    皇後神色未變,似是毫不在意地說道:“這究竟是何原因都不知道,淑妃妹妹便直接歸咎於有人謀害了,莫不是淑妃妹妹本就知道?”


    淑妃嘴角一垂,手裏的娟子緊了緊,但轉瞬又平靜下來:“皇後娘娘這是何意,臣妾隻是方才聽王太醫說,徐婕妤身子骨是不錯的,娘娘您又說徐婕妤自懷孕以來處處都是小心留意的,那定不是徐婕妤自己不小心滑的胎,臣妾愚見,這才覺得是有人謀害。”


    “皇後娘娘,您這麽著急指著淑妃娘娘又是做甚?”杜昭容忍不住插嘴道。


    “放肆!”皇後目光淩厲:“本宮何曾指著淑妃,你這麽說是想誣陷本宮不成!”


    “臣妾絕無此意。”杜昭容說著,臉上卻毫無敬畏神色:“究竟是何原由太醫自會查驗出來,臣妾又怎敢誣陷皇後娘娘?”


    “你分明……”


    “好了,別再吵鬧了!”蕭瑒突然開口打斷了皇後的話。


    皇後咬咬牙,強壓下怒氣,沉聲應道:“是,皇上。”


    少頃,王太醫查驗完食物和藥,說道:“陛下,這些食物都沒有什麽異常,隻是這藥裏邊似乎有些異樣。”


    “有何異樣?”蕭瑒問。


    “裏邊摻有不少馬錢子,馬錢子本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良藥,對風濕也有大用,隻是對孕婦卻危害極大,一旦過量,很容易就會造成滑胎,這一碗湯藥的量倒是絕不會影響胎象,依臣之見,恐怕徐婕妤是因為長期服食了湯藥裏的馬錢子才導致小產的。這馬錢子絕不應該出現在安胎藥裏,臣以為,必是有人故意加在其中。”


    原本已經靜下來的徐婕妤陡然又爆發出一陣悲痛的哭喊:“皇上,臣妾的孩兒……臣妾的孩兒,是被人害死的,皇上,你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皇後大驚,說道:“竟真有人如此大膽,連皇嗣都敢謀害!”


    蕭瑒說道:“你可查驗清楚了,確定有馬錢子?”


    王太醫說道:“迴陛下,臣確實在湯藥裏發現了馬錢子。”


    一時間,周圍的人都靜了下來,偌大的房間裏擠滿了人,卻隻有徐婕妤悲痛嘶啞的哭聲,眾人的目光中露著明晃晃的震驚,霍清然抬頭掃過眾人,這震驚之下的一張張臉孔,有的是竊喜,是冷漠,是幸災樂禍,唯獨沒有一張是真正的痛心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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