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年輕男子出現在巷子口,個子較矮的那個少年提著一盞燈籠,正笑嗬嗬地瞧著她們,正是一月前秦千聆偶然遇到過的齊王蕭玧。


    蕭玧身旁那名男子年紀稍大,約摸二十出頭的樣子,身形修長,玉冠錦袍,劍眉星目,鼻挺唇薄,連下頜的角度都完美得剛剛好,仿佛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真真是俊極近妖,卻絲毫不媚,隻讓人覺得英氣勃發,浩然激蕩。


    那男子看見秦千聆,忽地一怔,雙眸猶如一片深潭,表麵泛著粼粼光芒,內裏卻似暗潮湧動,百轉千迴,讓人捉摸不透。


    他隻是站在那裏,竟好像穿過了千百歲月。


    秦千聆隻覺得心口一痛仿佛被一雙手緊緊攫住,撕扯、掙紮,快被拉入深淵,連唿吸都變得艱難。


    明明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在這深宮裏,早晚會遇到,為什麽還是會這樣?


    麵上還分毫未動,蕭玧已經大大咧咧地走過來,道:“好個丫頭,我查過了杜衡殿根本就沒有什麽秀廂?你竟敢騙我。”


    秦千聆迴過神來,語氣似乎有些微不可查的隱怒:“我看禦書房也沒有長你這樣兒的公公,咱們彼此彼此。”


    “這是怎麽一迴事?你們認識?”林繪錦一頭霧水。


    仍舊站在巷子口的男子目光死死鎖在秦千聆身上,從他目光落在秦千聆身上的那一瞬起,就沒再挪過分毫。


    蕭玧表情一頓,透露著一種幹壞事被人當場抓包的窘迫感,別扭道:“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又大半夜在外鬼鬼祟祟的作甚?”


    “你難道不也是半夜在這兒鬼鬼祟祟形跡可疑?你又是作甚?”


    蕭玧再次吃癟,一時無法反駁,隻好結結巴巴道:“你這……你能跟我一樣嗎?我可是有正經事的,況且,你怎麽能跟我比,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秦千聆似乎完全平靜下來,冷漠地迴了一句,拉著一臉迷茫的林繪錦就往巷子口疾步走去。


    秦千聆速度迅疾,蕭玧一時發愣,她們就已經繞開了他的阻擋。


    “誒你怎麽說著說著就走了,是不是沒法解釋想逃跑了?七哥你快攔住她們!”蕭玧叫喊著追上來。


    巷口的男子目光追隨著秦千聆,身形卻是未動,秦千聆也絲毫未停留地出了巷子,頭也不迴地離去,連衣角也沒有觸碰到他毫厘。


    蕭玧不服氣地追上去,不料反被男子攔住。


    “七哥你怎麽迴事兒,我叫你攔她們,你攔我作甚?莫不是……光線太暗沒看清楚?”


    兩人腳步加快,跑得遠了,身後的聲音漸漸微不可聞。


    林繪錦邊走邊微喘著氣問道:“阿聆,這是怎麽迴事?你認識他們?”


    秦千聆說道:“算認識吧。”


    “他們看起來不像普通人,恐怕是哪位王爺,我們這般不敬會不會有事?”


    “不會,他們不知道我們是哪個宮裏的。”秦千聆強忍下心中酸楚,擠出笑臉。


    秦千聆把林繪錦拉到路口,說道:“我們倆一塊若再被人看見怕是真的不好解釋,便在此分路走吧。”


    林繪錦點點頭:“你自己小心些。”


    “嗯,你快走吧。”秦千聆輕輕推了推林繪錦,後者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秦千聆看著林繪錦手裏那盞八角宮燈的燈火漸漸遠了,身後的腳步聲卻逐漸近了,她耳力甚好,隔著老遠便聽見了,想了想便轉身朝著與迴杜衡殿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後那人靜靜跟著她,不緊不慢,秦千聆提氣疾行,速度快若奔馬,卻似踏雪無痕,不留任何印記,她的輕功一向是很好的,極少有人可以匹敵,但身後那人卻分毫不落,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宮中的侍衛卻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秦千聆一路奔行至皇宮西南角的竹林,傳說這裏曾鬧過鬼,是以最是冷清,便是青天白日也不會有半個人影,她毫不猶豫進了竹林,身後那人也緊跟著進去。


    月亮鑽出雲層,月光大盛,隻是竹林裏疏影橫斜,卻也不是看得完全清楚。


    追進去的自然是方才蕭玧稱七哥的男子,忽然失去秦千聆的蹤跡,他站在竹林間四下打量。


    突然左側一根竹子微微一晃,隻一瞬,秦千聆激射而出直撲向男子,手裏的竹枝爆發出利劍般地威勢,直取脖頸!如奔雷!似疾電!


    就在竹子微晃的刹那,男子身形如獵豹般敏捷後退,速度之快,落葉紛紛隨之翻卷而起!


    竹枝頂端離男子脖頸不足兩寸,男子倒壓韌性十足的新竹,側身淩空翻卷,先前被壓倒的新竹猛力迴彈,秦千聆身形一歪,穩穩躲過。


    腳下卻是毫厘未歇,男子堪堪落地,竹枝再次直逼,小小竹枝卻似包含萬鈞之勢,銳不可當!


    男子再退!


    右手拂過翠竹,順手折下竹枝。


    兩根纖細竹枝此時卻似兩柄出鞘的利劍,糾纏在一處!劍勢凜冽!


    秦千聆招招狠厲不留一絲退路,男子劍劍格擋化解每一次攻擊!劍氣激蕩,竹枝上的竹葉盡數化作飛灰。


    太快!轉瞬間兩人已走過數十招,招式大開大合,卻又毫無花俏,周圍翠竹盡斷,一丈方圓之地不留一張完整的竹葉!


    而二人手裏的竹枝,依舊完好如初,仿佛隻是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摘下葉片。


    “清然!”男子突然急喝一聲。


    他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遂揚的城樓上,城樓外,是戰場。


    那年他第一次臨陣觀戰,地點是在一座名叫遂揚的邊塞小城,登上城樓時看到的第一個出戰的人就是當時剛滿十三歲的霍清然。


    那少年一身銀色戰甲,跨馬而去,意氣風發,一劍直指敵軍將領,聲音清脆像山泉滴落青石板,又鏗鏘如瀑布砸落深潭:“霍家軍霍清然前來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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