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芙站起來,福了一禮:「那就勞煩嬸娘了。舅舅喜歡喝紹興酒,府裏為了中秋剛好采買了;聽說前陣子舅母風寒,那就勞煩嬸娘再讓人準備些滋補藥材吧,表哥那裏……表哥那裏我也好久沒送過什麽東西了,既然去了要是沒帶禮物,別人還以為我們衛國公那麽小氣。嬸娘準備兩匹蜀錦好了,我記得前兒管事也買了,正好做秋衣。」


    她說了一連串,笑得明媚:「舅舅家其它兩房有添丁,表弟表妹也不少,就勞煩嬸娘給我準備些打成各式樣的小金裸子好了。」


    謝二夫人聽得慢慢張大了嘴,麵有急色站了起來:「你這是要搬了國公府過去嗎?」


    而且沒說要給她準備這些!


    「噫,我們國公府如今落魄到就些都拿不出來了?可不是明明都是現成的?」謝初芙不謊不忙笑著說,「侄女這迴一趟外祖家,什麽都不帶,不也顯得二嬸娘您這當家主母太沒麵子了。」


    要她走可以,但不叫吐點血,她是不會走的。是他們怕她不祥,她可不怕自己。


    謝二夫人被她一副無賴樣氣得真要吐血了,這些東西加起來少說一兩百兩銀子。


    謝家二房是從長房那襲了爵位,但兩房先前就分割過財產,即便襲爵位也就是空個頭銜。而且兩房並沒有分家,襲爵的時候二老爺又當著皇帝的麵許過諾,會待兄長遺孤如已出,一應用度人情往來都從公中出。


    二老爺這麽些年還是在兵馬司混著個五品武職,日子並不多富裕,這一兩百兩銀子下來,就跟在謝二夫人身上剜了塊肉沒兩樣。


    「你……你……」謝二夫人嘴裏那句你這要得也太多了,憋了半天憋不出來。


    她確實是個死要麵子的人。


    這邊還僵持著,府裏門房那頭的管事跑得氣喘籲籲來稟。


    「夫人,陸家、陸舅老爺家的大公子來了,說好久不見大姑娘,來看看大姑娘。」


    謝初芙眼底就閃過精光,笑吟吟朝怔了怔的婦人道:「大表哥來了,正好我也不用過府了。二嬸娘也就不必要費心準備這些。」


    謝二夫人一聽心裏別提多著急了。


    什麽時候不來,偏生這個時候來,她可不能再讓這喪門精留在家裏!


    謝二夫人狠狠瞪了眼來得不合時宜的管事,去拉了侄女的手,暗裏都快要恨得磨牙,麵上卻得笑成朵花。


    「你大表哥來了才好,你正好跟著他一塊兒家去,最重要的是叫你舅舅知道你的一片孝心。嬸娘這就準備你說的東西的。」說罷,一扭頭,那張假笑的臉猙獰得嚇人,吩咐著她的心腹婆子,「大姑娘說的都記下了嗎,快去準備,記得還要套好車!」


    這個喪門星快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迴來!!


    謝初芙自然聽出了她語氣裏的難受,笑容更加燦爛:「那我再去給祖母請安,順帶說一聲。」


    「別!你祖母這會子難受,你別去了,也怕給你過了病氣。」謝二夫人忙的攔下,要是叫這喪門星去了,她得平白挨一頓數落。


    老太太多恨這孫女,她清楚明白的。


    謝初芙麵有可惜,又說了幾句勞煩嬸娘照顧祖母雲雲,才在對方趕瘟神一樣的焦急神色中施施然離開。


    屋裏終於安靜下來,沉默許久的謝梓芙望堂姐遠去的背影卻有些出神,手緊緊攥著——


    陸家表哥來了。


    謝初芙出了正房院門,麵上還是舒心的笑意。蘇葉蘇木卻是為她難過,氣得唇都抿得發白,謝二夫人說的那些話,還刺耳著。


    蘇葉到底氣不過,扶著她手說:「姑娘您就是太好說話了,他們就是明著要趕姑娘您走。您怎麽就能應下!這就是您的家!」


    「在這憋著連出個門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若到了舅舅家自在,那裏沒有人將我當瘟神趕。」


    少女一臉不在乎,對這種家人,她也沒有什麽好在意的。


    蘇葉還是難受,蘇木怕她說得再多,真的惹姑娘傷感,便道:「其實姑娘是算好了的,不然昨兒哪裏會叫我們送信給表公子,不就是要表公子接姑娘去陸家的。」


    謝初芙就喜歡蘇木通透的性子,她確實昨天就算好了,準備今日就去陸家小住幾日,所以她表哥才會來得這麽巧。


    正好叫摳門又愛麵子的嬸娘出點血,那些東西,就能叫對方三天睡不好覺。


    她安撫自己愛炸毛的婢女道:「蘇木說得是,蘇葉你也沒說錯,這裏是我的家。誰還能阻止我迴來不成?」


    她去散散心,再來迴礙礙他們的眼,氣得他們雞飛狗跳的,這日子豈不快哉。


    做主子的心寬,她們做丫鬟的自然也沒啥好操心的了。兩人扶著她一路再院子,準備收拾收拾,到陸家小住去。


    才迴到院門,三人遠遠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口處,似乎在等人。


    果然,對方見到走來的主撲,直接迎了上去。


    「可有被為難了?」陸承澤一襲身藍色直裰,滿臉急切。


    這就是謝初芙的大表哥,昨兒收到她來信,就明白這個命運多舛的表妹在家中過得不好。他稟明了父親,今日就匆匆來了。


    謝初芙自小懂事,後又連招變故,他們陸家早就想將她接迴府去的,隻是後來皇帝有話要她進了宮。他們才作罷。


    這才幾年,以為她終於要苦盡甘來,卻又再猛遭變故。如今睿王戰死,賜婚的旨意還在那放著也沒有個說法,正是尷尬受非議之時,謝家二房那幾個又冷血薄情的,不能怪他上來就覺得人受了委屈。


    謝初芙見少年著急的樣子,抿唇一笑,心裏燙貼不已。她讓丫鬟們鬆了手,走上前與他並肩:「我是那麽好被為難的,表哥站了許久吧,進屋先歇歇腳。」


    陸承澤見她眉宇舒展,不似作假,總算放下心來,跟著她一塊進院子。


    才跨過門檻,謝初芙就從袖子裏拿了那淺綠色的錢袋子出來,在少年眼前晃了下:「表哥你看。」


    陸承澤看著錢袋子不解,少女朝他笑:「你托我去找的東西。」


    他麵上一喜,伸手要去接。


    謝初芙此時卻將錢袋子又收迴袖中,陸承澤看得直瞪眼,聽到她不急不緩地說:「表哥先前答應的,有空時要帶我出去透透風。」


    陸承澤就知她會有下文,遲疑了會說:「但眼下京城在準備睿王喪禮,你這外出透風……被人看到怕要不好。等睿王的事過些日子,你要上哪都成。」


    謝初芙聽明白這是有顧及了。


    她哦了一聲,側頭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隻管進了堂屋坐下,吩咐蘇葉:「你去把泡在井水裏的翡翠瓜抱來,表公子可在太陽下曬了許久。解解渴。」


    蘇葉應聲而去,陸承澤卻被她剛才那一笑鬧得頭皮發麻。但謝初芙客客氣地請他坐下,絲毫沒有什麽不對。


    「表妹……快把東西給我瞧瞧。」陸承澤將心頭那陣詭異感壓下去,著急想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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