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航頹然坐在沙發裏,丟下,把頭埋著。


    我知道當他呈現出這個狀態的時候便是陷入了很急切的強迫思考。


    我不敢打擾他,隻能盯著手裏的這幾份詭異文件開始自顧自地理思路。


    蘇北望留了一份保險單,一份免責聲明,還有一份遺囑?


    這三樣東西看似沒什麽關係。其實一環堵了上一環的路。


    既然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楊慧心,又為何還要假意去幫她?


    選擇幫楊慧心,那就意味著要得罪楊立勇,狗急跳牆的黑老大很可能會派人殺他。殺了他,楊威集團的先行認資就會被凍結套在蘇北望個人的名下,免責聲明可以撇清公司的責任。保險單的賠付可以保證我們手上的研發項目不受任何外力媒介的影響而有序進行。那麽遺囑和公證文件……是用來為繼承人們找到抗辯的有利動機。


    所有這一切,都是以蘇北望的‘意外死亡’為觸發點。那一刻,我想我終於明白了蘇西航說的死局是什麽意思,


    也越來越明白蘇北望臨走前對我的那些囑托又意味著什麽。


    他叫我們把這份東西在明天認資招待會上帶給他……


    而事實上,他早就知道自己未必能安安全全地從裏麵走出來。


    “蘇西航,”我抓著男人得胳膊:“蘇北望……這到底想要幹什麽啊!”


    “我怎麽知道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東西!”蘇西航唿地一聲站起來,嚇得地板中央正互相舔毛的貓貓狗狗撒丫子就跑:“有什麽樣的利益值得他用命去賭……他是真的想死嗎!”


    我說你先冷靜點。蘇北望現在還沒有迴國,林語輕的人也在跟著他。他關機是因為時差,說不定等下就能聯係上了。


    “楊立勇整整半個月沒有任何動靜,但是林語輕派去的人不斷地傳迴消息來,說蘇北望身邊總有奇奇怪怪的危險人物在跟蹤或窺探。”蘇西航扶著額頭嚴肅地對我說:“他們不是不想動手,而是暫時找不到機會。


    如果一直一直都找不到時機……那明天的認資發布會就是最後的機會!”


    “你是說,對方會在那裏動手?”我倒吸一口冷氣。


    “發布會在楊威集團的大廈,一切部署都不是自己人。危險可以存在在每一個角落,你覺得蘇北望他會沒想過自己的處境麽?”蘇西航抓亂的頭發,撿過就給林語輕打了個電話:“蘇北望明早的航班是幾點?”


    對麵等了有十幾秒鍾,被告知是從k國迴來的最早航班。在早上五點半左右著落。


    五點半著陸,發布會是在早上十點。從機場趕過去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不要讓他上飛機。”蘇西航話音剛落,那邊林語輕就炸毛了:“蘇西航你現在也越來越過分了吧?當我是神仙麽!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劫機啊?”


    蘇西航頓了一下:“那至少,要讓航班延後。”


    “這也不可能。一飛機三五百號人呢,你說延後就延後?我早跟你說我們的職業道德第一條就是不能違反法律影響公共秩序。”林語輕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你這種水平也敢混飯吃麽?叫人偷了他的護照,沒法登機不就行了!”


    我輕輕捅捅蘇西航。我說就算沒有護照機場也可以開臨時身份證明的。最多耽誤點時間而已。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但我一定要蘇北望延遲迴到s市的時間。即便趕下一個航班七點到,哪怕這一個多小時也足夠。”蘇西航掛了林語輕的電話,然後就手丟給我一把車鑰匙:“你來開,去警署。”


    我說蘇西航你到底要幹什麽啊:“既然發布會上可能會有危險,那我們去機場截住他不就行了麽!”我急了。


    “你先別管那麽多。按我說的做。”蘇西航拖著我就往外跑:“現在楊慧心已經代表楊威集團對中科支付了認資本金,蘇北望若是不出現在公證會上,那啟蘇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一旦他簽字落地,我保證有無數個狙擊手對準他的腦袋!”


    我根本就沒想過事情會嚴重到這種程度,雖然我還是沒弄明白蘇北望到底下的是什麽棋。但從蘇西航緊張的狀態裏,我不敢有一丁點的樂觀。


    我委委屈屈地拉開車門,蘇西航已經率先滾進副駕駛裏。


    “蘇西航,我們現在要怎麽辦?”我將油門踩出去,連紅燈都一並闖了:“我就是想不明白,蘇北望明知有危險為什麽一定要蹚渾水?


    隻是為了楊威的生產資質?這買賣太賠本了吧!”


    我本想問,他該不會真的蠢到顧念楊慧心的舊情吧。想了想卻還是把話收到肚子裏。


    然而蘇西航卻仿若捕捉到我的疑問般,給出了明快又棘手的答案:“他不是在跟楊慧心玩。而是在跟蘇明辰玩!”蘇西航一邊撥電話一邊說:“楊立勇是個什麽貨色?充其量不過是嚇唬嚇唬對手罷了。楊威集團這七千萬的認資裏他最多能有十分之一,犯得著為了幾百萬去殺蘇北望麽?宏土介血。


    是蘇明辰……如果我猜得沒錯,楊威集團本來就是他的第二個局。”


    這時他衝我擺了擺手,接通了那邊的電話:“陸警長,我是蘇西航。


    對,有點急事我馬上到警署,還請您幫個忙。”


    我問蘇西航這是要出動警方維持會場麽,他麵色凝重地對我說:“還能有什麽辦法!他媽的就好像皇帝駕到先給他打掃幹淨步攆來接駕一樣。”


    靠著副駕駛的座椅,蘇西航閉了閉眼睛。沉默了好半天然後才突然問我說:“你覺得蘇北望最近還有哪裏很反常麽?


    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險去接招。


    既然楊慧心是按照蘇明辰的安排來做事,蘇北望根本就不可能看不透。


    很明顯就是不會中的圈套,隻怕就連蘇明辰都想不通他為什麽偏偏要入局。”


    我想了想,說我也感覺不到他有什麽反常。因為從我跟他分手到現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不明白動機。


    蘇西航一拳砸在側邊窗玻璃上:“從小到大,都是我闖禍他收局。卻沒想到,他難得闖一次的……就是個死局!


    如果他隻是很單純地上了楊慧心的當,把中科的一部分股份對價認資給楊威集團。那我們還有後招看看蘇明辰下一步到底打算怎麽樣。


    可是他偏偏將計就計,利用楊慧心不懂商業經營的漏洞,用個人股價轉讓來偷換概念。楊慧心不明白,但蘇明辰不會不明白。”


    我驚道:“蘇西航,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蘇北望不簽這個協議,那麽全盤損失就是啟蘇買單。


    而一旦他簽了這個協議,後手的協議風險就轉嫁到了他個人身上?


    那麽楊立勇他們一定會殺了他,迫使已簽訂的協議終止後再行追索?所以他落筆敲定的一瞬間,就是對方動手的——


    蘇北望知道麽?他知道會這樣麽!”


    蘇西航看了我一眼:“如果他不知道,又怎麽會有這些遺囑和免責聲明?


    ……這個死局根本就不是蘇明辰布的,而是蘇北望自己布下的!


    羅綺,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明白麽?蘇北望壓根就沒打算活著從發布會上走下來!”


    蘇西航不知從什麽時候摸了一支煙出來,每一顆煙圈都吐得十分絕望。


    我知道他在想這一局要怎麽解,也知道蘇北望這次是真的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下來。


    “協議不簽不行麽?”我弱弱地問。


    “不簽就輸了。”蘇西航卻強硬地答:“蘇北望輸了,啟蘇也輸了,從楊威集團出資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迴頭路了!”


    “都什麽時候了?輸贏會比命重要麽!”我一下子就激動了。


    “蘇北望要贏我就陪著他贏,蘇北望要死我就偏偏不讓他死!”


    我一個急刹車,停在紅燈線下麵。抹了下眼睛,我說其實你從來就沒有意識到,你們兩個……骨子裏是很像的人。


    “羅綺,”蘇西航輕輕撣了下煙灰,突然壓低了口吻對我說:“我會有辦法的。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就不再欠他的了。”


    我出手攥住蘇西航的掌心,從來沒覺得這麽涼過。


    警署的會客廳內,我坐在門外,就聽到裏麵一陣陣激烈的爭吵。


    “陸警長,我真的不是跟您開玩笑的!”蘇西航的聲音很激動,從我認識他以來,這個死男人一直是到處抖s戲弄著別人。什麽時候見過他怎麽低聲下氣地求人?


    “蘇醫生,真的不是我不幫你。”那個陸警長喝著茶歎著氣打著官腔道:“警署有警署的規矩,你總不能在絲毫沒有證據的狀態下,要求我們出警去保護你哥哥啊?”


    “陸警長,你先聽我說。這次的事也不完全是商鬥引起的私仇恐慌。楊立勇是什麽人警方早就有案底,一直以來都苦於沒有機會鏟除他的幫派毒瘤。


    如果這一次是個絕好的機會將其一網打盡,何樂不為呢?”


    蘇西航的嘴也不是一直用來犯賤的,有時候做個說客之類的同樣遊刃有餘。


    “但是打黑除暴這種事有我們專案組的同事負責,蘇醫生,你隻是個法醫,有些事還是不要太越界。”那警長始終不肯鬆口,而我也暗暗地為男人捏了一把汗——因為人家警察說的也沒錯,這種時候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地從公職部門來調兵遣將?


    “這樣吧,我會調派幾個巡警明天在楊威集團大廈附近密切巡邏。一旦有意外發生,可以保證第一時間爭取救援。


    蘇醫生,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我聽到蘇西航在裏麵說了句謝謝,很快就出門了。


    他的臉色跟我想象得一樣很難看,緊鎖的眉峰卻似在昭示著那始終未曾停下的思考已經有了下一步打算。


    然後就聽他對我說:“羅綺,帶我去找韓若初。”


    我很奇怪,說你去找她幹嘛啊?


    “蘇家的保鏢不夠用,我看了下楊威集團大廈的地形圖,至少還缺七八個人手。”蘇西航把我推到副駕駛上,這迴自己來開。


    “原來你是要找若若借人啊?”我說我這就給她打電話,可是剛要撥號呢,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看看蘇西航:“你要不要……”


    “要。”


    我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調戲我!


    “我沒有調戲你,我知道你要問的是什麽,我迴答的也是這個。”蘇西航調轉車頭直接開迴了家,不到十分鍾的功夫就換了一身下來。


    藍黑色的修身職業西裝,細紋輕框的眼鏡,舉手投足中故意斂了輕狂,注了穩重。


    由於他們兩個本來就屬於那種五官輪廓非常相似的孿生子,所以一旦有意裝扮起來,不仔細看是非常難辨認的。


    “你真的要扮成蘇北望的樣子去見若若和她父親?”我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後告訴他蘇北望一般是不會這樣打領帶的。


    因為你是法醫,所以用的埋線法係結看起來很別扭。


    我抽手出來給他重新係好,真奇怪呢,那一刻我卻真真實實地可以確認他就是蘇西航。


    “像麽?”蘇西航擁著我的身體,湊到鏡子前看了看。


    “還行,隻要你說話不犯賤,基本上可以以假亂真。”


    一路往韓若初家開,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她。


    這小姑奶奶家光別墅就要好幾套,但她一般時候嫌麻煩,都是住在公司附近的一間複式單身公寓的。


    隻有她父母迴來的時候才會住在市中心的花園景區別墅。


    我是聽說韓先生幾天前迴到s市的,若若還特意請我過去吃了一次飯。


    這會兒電話裏,我總覺得如果連姐妹都瞞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我告訴若若:“我今天是有點事要來求韓叔幫忙的。但我帶來的這位朋友……有可能韓叔不太喜歡。”


    “別跟我廢話了,不就是蘇西航麽?我爸不喜歡的人多了,他算老幾啊。”韓若初大喇喇地說:“帶進來吧,你的事你男人的事,還不都是我的事?”


    我弱弱地說:“具體點講,是扮成蘇北望的蘇西航……”


    可能是我們來的時機不太對,進韓家門的時候正趕上了晚飯點。


    韓念邀請我們共進晚餐,而我緊張地不行,隻希望能快點說明來意借兵走人。


    蘇西航倒是一點不怯場,其談吐自如程度簡直讓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暗戀他哥!怎麽可以裝到這麽像!


    以至於站在一旁的韓若初都不停地捅我:“你確定他是蘇西航?”


    我說你仔細看他的眼睛,還是偶爾能泛出一絲犯賤的隱性基因的。


    “那麽,蘇先生今天的來意就隻有這麽簡單?”韓念坐在餐桌的主位上,吩咐傭人為我們兩人再上兩套餐具:“區區幾個保鏢而已,隻要派人招唿一聲就是了。不過我們事先要說好,出了事可是要算你們的。”


    “這個當然,哪有叫人賣命不理身後的道理。”蘇西航微笑著點點頭,隻是切牛排的動作——尼瑪!露餡了!


    我用餐巾捂著嘴,連唿吸都不敢大聲。


    “韓先生,我今日來還有另一個目的。”我也不知道蘇西航葫蘆裏到底買什麽藥,但見他如此大方坦言的交流——唉,反正韓念也不是妖魔鬼怪,應該沒什麽好怕的吧。


    雖然我承認我每次一見到他就渾身犯怵。


    “你是想替你哥哥問問,江心島新區的醫療板塊開發,究竟花落誰家?”韓念不慌不忙地說著,蘇西航手裏的叉子啪嚓一聲掉地板上了。


    傭人上來替換,他用餐布擦擦手,表示他隻是為了表達對韓先生的尊重,而特意在上門拜訪前衣著稍顯得體一些。


    “除了法醫,還有誰能把麵前的丁骨牛排剔那麽幹淨?”韓念冷笑一聲:“不過你也不用尷尬,從進門起,你也不曾承認過自己是蘇北望對嘛?”


    “韓先生說的是。”蘇西航笑了笑:“就當我是替我哥哥問問,為了江心島新區的項目招標,他可謂是殫精竭慮了大半年。


    之前聽說韓先生對啟蘇的意向還不錯,但遲遲不見後續。所以冒昧問問,韓先生可是有更加值得斟酌青睞的代理商?”


    “抱歉蘇先生,未作出最終決定前,任何一家候選人都有可能。”韓念扶著餐桌站起身來:“不過你可以提醒你兄長一下,想要跟朗韓合作,先確保自己門庭的後院不會著火。


    至於眼下還有沒有更合適的競爭對手,我隻能說——朗韓擇人,一向從優考慮。


    如果啟蘇自認為有這個實力和優勢,並不用太擔心一些‘從天而降’的敵手。”


    這場對話談的我真心一頭霧水,離開韓家後,蘇西航才告訴我說,他這是懷疑蘇明辰最長遠的利益既得是在朗韓的江心島項目上。


    不管什麽樣的恩怨情仇,他要報複就必然要衝著蘇家的前景來瞄準。


    還有什麽能比跟啟蘇爭這塊肥肉更可觀的效益呢?


    “你的意思是,覺得蘇明辰已經搞定了若若她爸?”


    我說不行不行,我們已經輸了好幾局。這麽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怎麽還能拱手相讓!我得去找若若說道說道。


    “別去添亂,”蘇西航一邊開著車一邊皺著眉輕吒我一句:“韓念不是那麽沒腦子的人,你和他女兒的交情再深,也不可能與他給予企業利益的判斷同日而語。


    朗韓集團的招標定位會在今年年初確立,我們還有機會。


    但前提你也聽得很清楚了,啟蘇不能再出現大的動蕩。到時候連自己的原始股東都震懾不住,如何讓外界力量再信任。”


    我說好了,這些事我懂也不懂的。既然你今天的目的是去借人,那現在已經算完成了,接下來怎麽辦?


    蘇西航直接把車開迴了家,而林語輕和蘇東唐的車子幾乎是同時聽過來。


    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半,距離明早十點的發布會還有二十個小時。


    “這張是我叫東唐黑進去弄來的會場平麵布置圖。”鋪在茶幾上,整個一沙盤走勢,讓我頓生一種指點江山的愉悅感。


    蘇西航把目前手裏可調派的安保係統一一確認好,然後編號安插:“這些人,林兄麻煩你去安排一下。尤其是正對發布會場的一切安全出口,包括正麵和兩側的窗子。


    還有高樓狙擊點——”


    林語輕表示,楊立勇就是以混頭子,好像還沒有那麽高大上的配備吧。


    “還要防著蘇明辰,我覺得發布會是個絕好的機會。就算他進來趁亂捅上一刀,也會有楊立勇為他背黑鍋。


    畢竟,那蠢男人的動機已經是路人皆知了。”蘇西航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我:“羅綺,要麽你先迴家去休息吧。”


    我當然不肯了,我說我迴去也睡不著,還不如留在這裏看你們步步為營安心些。


    “二哥,我這邊得到消息了!”蘇東唐叫了一聲:“林叔派去的人剛剛迴複,說大哥是乘了後麵的一班航班,目前沒有晚點的跡象。”


    林語輕說就是七點多到的那班,之前叫人在蘇北望check-in的時候摸走了他的護照,然後又將他反鎖在機場的洗手間裏,總算是把他拖延到了下一班航班裏。


    我覺得,如果我是蘇北望一定滿心都在日草泥馬……


    “七點鍾……”蘇西航緊鎖著眉頭在原地踱來踱去:“從機場趕到會場最快隻要一個半小時,不行——


    得想個辦法發出通知,把發布會提前到九點鍾。”


    我一下子懵了,我說蘇西航你什麽意思啊?


    在會場布置那麽多安保措施不就是為了確保蘇北望的安全麽?你一方麵延遲他的航班,另一方麵卻又要提前發布會。


    那他不就趕不及了麽!


    “就是要他趕不及。”蘇西航垂了下眼眸,俯身在桌案上寫下一組數字:“東唐,用這個ip黑進去,調出啟蘇外務部的通訊錄。”


    “你是要我們幫你偽造蘇北望的命令向啟蘇外務高管傳遞提前發布會的消息?”林語輕一下子就明白了:“難度雖然不大,但是你——”


    蘇西航搖了搖手:“請按我說的做。八點之前所有的便衣安保要到位,八點半放記者進來。九點正式開始——


    另外,東唐你能不能進一下蘇北望的郵箱?我需要明天的資料。”


    我越聽越糊塗了,等到林語輕和蘇東唐走了以後,我扯著蘇西航問他究竟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已經兩點多了。你要是不迴去,就在我這兒休息吧。”蘇西航對著鏡子照了照,表情前所未有的自戀。


    我說你別鬧了,快點把衣服換了,看你這一臉道貌岸然的不靠譜樣,我實在不習慣啊!


    “不換了,就這樣子。”蘇西航轉過身看著我,然後捉起我的手掌,輕輕吻了一下:“上去睡一覺,醒了以後給我做頓飯。


    你答應我的,今晚本該有大餐哦。”


    “蘇……”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事到如今我如何還能看不明白!


    “蘇西航!!!”我去扯他的襯衫,去抓他的領帶。突然就像個失控的潑婦一樣——


    “不要!我不要!蘇西航我不要你去!”


    “你是白癡麽!”男人死死地鉗著我的手腕,將我推到在沙發上:“我是去監控現場,不是去送死!你當人人都像蘇北望一樣蠢麽?!”


    “我不信!你騙我……”我撲在他肩膀上哭得語無倫次:“你別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羅綺!”蘇西航捧著我的臉頰,額頭輕觸,目光相抵:“看著我,聽我說!


    現場的安全是我一手布置,不管發生什麽樣的意外狀況,我都會比蘇北望更擅於保護自己。遠距離的威脅都在我們掌控之內,近距離的搏擊不會有幾個人是我對手。而且我會穿防彈衣,不管是誰都傷害不了我。


    羅綺,我鄭重向你承諾,我絕對不會有事!”


    我抓著他得手腕,想點頭卻淚流不止,想說話卻如鯁在喉。


    從他那麽自然地穿上商務西裝換上發型戴上眼鏡得那一刻起,我就應該明白他下了什麽樣的決心。


    蘇西航,他終究還是那個為世人眼中誤會不休,卻依然心如赤誠的蘇西航。


    “羅綺,蘇家的敵人,從來就不該隻是蘇北望一人的。


    這是我和他之間必須聯手對抗的一場戰爭。羅綺,既然你已經走進了我們的生活。我隻能請求你,堅強起來。”他沿著我的脖頸慢慢滑在雙側的肩膀上,盯著我的眼睛,就好像從未停止過捕捉他自己那張自戀的臉:“我說過我愛你麽?”


    我搖頭,要得又狠又絕望,然後瘋了一樣推開他:“不要說!我求求你現在不要說,你要去我阻止不了你,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麽?!萬一現場有些混亂和動蕩,還要抽身保護你麽?”蘇西航當然是一口迴絕,堅持叫我不要搗亂。


    “我會在記者群裏混進去,沒有人關心我到底是誰。哪怕多一雙眼睛幫你盯著,我也要站在距離你最近的地方陪你打這場仗。”我拉著他的衣襟揚起摸索的淚眼:“蘇西航我愛你,從我以為我愛上蘇北望的那一刻,我愛的就是你。


    但是請你不要給我迴饋和答複,留著……以後慢慢說。”


    我看到他的喉結輕輕抖了抖,眼睛從來不曾像今天這麽紅。


    他突然上前擁住我,在寬大的沙發上肆意地吻。


    我緊緊抱著他的肩背,指甲用力地抓扯。一寸空隙都不要為他擠壓彌留,就像個瘋狂的原始動物。


    他抵著我的唇,小聲呢喃,說真不想扮成蘇北望的樣子得到我。可是我牢牢扣住他的身子堅持不肯讓他走。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在蘇西航心裏終是有一顆巨大的黑洞遙遙無期地分割著他對我的小心翼翼。


    我也明白,有些心結滋生,就不得不依靠最殘忍的外因慢慢剝離。


    一個愛字說得如此輕巧,我既無悔在這兩兄弟之間染上過或深或淺的漣漪,就必須要麵對和支持今天最難的境遇。


    蘇西航含著我的唇,流連了很久才開始沿著脖頸和鎖骨咬到下發。一顆顆咬開我的襯衫一口,唇簡直比那雙反針覆線的手還要靈活。


    再次迴到我的唇上,他的吻甚至比剛才更加熾烈激蕩。就好像被喂進了最洶湧澎湃的——


    額,什麽東西?


    他靈活的舌尖卷著一枚苦澀的圓片,抵住我的鄂送了進去!


    “什麽……”我一下子坐起來,壓著喉嚨咳了幾聲。


    “紐扣。”蘇西航臉上笑意斐然,即便是這樣的穿著和發型,隻要他一露出那樣的笑容,我就能很輕易地辨別出他!


    紐扣?我低頭看看自己散亂敞開的襯衣,我說你把紐扣喂我吃進去了?!


    “不好意思,太投入了。”他抓著我的肩膀撐起身來,旋即又俯下點吻了一下:“不要緊的,小孩子常吞…第二天就能經消化係統出來。”


    我怔怔地著他,看著看著,怎麽……變成兩個?


    他驀然起身退開,我則徒手要去抓拽。然後咕咚一聲,我覺得自己就要像個被遺棄的煤氣罐一樣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渾身都軟得像化了一樣,眼睛模糊,耳中嗡鳴不已!


    “蘇西航你給我吃了什麽!”我大喊,喊在腦中卻都是自己的迴音。


    “乖乖睡一覺,等我迴來再疼你。”分手妻約


    一步一步往樓上去,他抱著我的腳步好沉好沉。我想不通是因為我該減肥了,還是因為他的動作太神聖,跟抱整個世界一樣!


    我拚勁力氣想要去摟他的脖頸抓他的肩膀,可手指軟綿得就像在水中撈月一樣徒勞。


    被丟在寬敞的大床中央,蘇西航吻了吻我的眼睛,說讓我閉上睡一覺。


    我數不出話,隻有淚腺像癱瘓了一樣不停地湧著淚水。


    他用手幫我擦去,一下一下就像教小孩子走路那麽耐心。


    轉身推門的一瞬,蘇西航對我說:“羅綺,我等了你整整二十年了。


    你就……等我兩個小時吧,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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