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姑娘在三張琴上彈的都是《夢歸》一曲,在荀燦聽來,自然是冰魄琴更能體現出《夢歸》的意境來。


    “蓮兒,你有沒有發現琴有生命?不光挑曲子還挑人。”


    蓮兒一笑,道:“我早就發現了呀。不同的琴用的材質也不同,演奏出來的音色自然不同。比如你那兩把,一把是老木製成,聲音渾厚如壯年男子,經曆滄海桑田,笑看世事變遷,有一股沉穩之力。若用來彈《夢歸》就顯得牛刀殺雞。另一把琴是香木製成,聲音婉約,如成年女子,經曆過酸甜苦辣,卻沉靜如水,用她來彈《夢歸》,倒添幾分扭捏之態。相比之下,冰魄聲音清麗,如未經人事的少女,更能彰顯《夢歸》的思戀之情。”


    聽了蓮兒對琴的品評,荀燦有種豁然開朗之感。不自覺地想起了花如意那把金玉之質的琴,聲音剛勁清脆,按蓮兒的說法,倒有幾分青年男子的感覺。


    “你說得很有道理,看來你對琴很有研究。”荀燦發自內心地誇獎了她一句。


    蓮兒笑納了她的誇獎,又道:“這是琴挑曲子,至於挑人,倒不局限於男女,隻在乎人的心境。沉於愛之人,無意中便將愛意流於指尖注入琴弦,使聽者動容。我聽陛下說過一事。”


    荀燦知她口中的陛下是指劉棟。


    “陛下說,他肯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彈奏芷玉,是因為他覺得你能把芷玉之音色發揮到*成,而陛下也不過彈出個六七分而已。”


    荀燦笑笑,“陛下的過謙之語,不必當真。”


    “我不覺得是陛下自謙。這就是所謂的琴挑人,也許你的心境契合了芷玉的音色。正如陛下說我能將冰魄隱藏的情感演奏出來一樣,每把琴都有最適合彈奏的人。”


    荀燦瞧見蓮兒姑娘的臉頰泛起了紅暈,看來她跟劉棟大有得遇知音之感,難怪從不慣著權貴的孤傲清高的蓮兒姑娘被劉棟一舉拿下,難怪劉棟對蓮兒的愛意更顯真誠。


    眼見著蓮兒的神態由幸福轉向傷感,想是思念起了劉棟。荀燦趕緊另起話題:“這把冰魄琴非比尋常。琴身摸起來冰涼,看起來通透,還能反射彩虹的顏色。這到底是什麽材質的?”


    蓮兒又笑了,她的笑總能讓她那原本平淡的五官顯得神采奕奕,叫人挪不開眼。


    “這張冰魄琴,什麽材質的我還真說不大清楚。我跟她說來也是一場機緣。我很小的時候,身子弱。五歲那年來了個道士,要帶我去雲頂山修道。父母老年得女,且隻我一個孩兒,自然是舍不得我被人帶走。那道士說我有仙緣。隻待塵緣一了,便可攜此琴去雲頂山尋他,了我們一場師徒緣分。”


    “又是道士。”荀燦輕聲嘀咕了一句。


    蓮兒道:“據老人們講。以前神仙道士隻在傳說中才有,也不知為何這一二十年間。很多脫離俗世之人又頻繁現世。有人猜測,怕是有驚天之事要發生了,對這些世外之人怕是也會有影響,所以才迫使他們前來化解,能解多少是多少,縱不能完全化解,也是盡力之意,再無遺憾。”


    蓮兒的話叫荀燦心生疑惑,她的魂魄是被道士拘至此地,她的石頭、九公主的石頭都是道士所贈,道士的本事應該比普通人強,為何道士不親自出手,卻將不世出的寶貝交於凡人手中呢?難道隻有凡人才能化解那什麽驚天之事?可是那些道士又為何不言明其中利害呢?


    “那道士有沒有說為啥要你去修道?”


    “沒說。他隻說,緣起緣滅隻為琴,事到臨頭自然知。”


    緣起緣滅隻為琴,荀燦和蓮兒誰都沒再繼續說話。


    此刻,在雲頂山上,劉棟正在跟趙蝶慪氣呢。


    趙蝶將劉棟從劉仝手中救走,直接帶去了雲頂山,因為她之前被劉棟砍頭之際獲救,就是被人帶到了這裏。


    救趙蝶的是幾名道士,將她救到此處之後便安置在半山腰的一處農莊裏,這裏有田有園,有屋有院,她隻需付出勞動就可保餓不死。


    在這裏,趙蝶見到一名女道士,長得很美,總是一副微微笑的和藹樣子,不多言不多語,教趙蝶如何適應這裏的生活,之後便不見了蹤影。當這名女道士再來之時,就是問她要不要去救劉棟。


    趙蝶一聽劉棟有難當時就急了,當然要救。那女道士教了她一套步法,便允她一人前去救人,並說好救不救得出全看緣分,她絕不插手趙蝶私事。


    當趙蝶帶著劉棟迴至雲頂山的農莊時,那名女道士給趙蝶帶來一塊紅色的石頭。讓趙蝶感到奇怪的是,趙蝶將石頭戴在身上時,劉棟對她恩愛有加無比溫柔,當她不戴石頭的時候,他便煩躁易怒,一會兒要迴去奪迴他的江山,一會兒擔心他的蓮兒被人欺負。


    三天之後,趙蝶將自己的困惑告訴給來看她的女道士,那道士問她:“你還沒想明白為什麽嗎?”


    趙蝶猶豫良久,終於說道:“他對我的愛隻是受了石頭之力的影響,在他內心深處,我並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還不算笨。那你打算怎麽做?”


    “放他走。”趙蝶做出了讓她十分痛心的決定。


    當劉棟得知他可以下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時候,他很激動,拉著趙蝶的手央求她跟自己一起迴去,打敗劉仝把江山奪迴來。


    趙蝶之所以重生,就是因為上一世被劉仝利用心有不甘,覺得對不起深愛她的劉棟才因為一股怨念而重生。可是重生之後,依然躲不過劉仝的利用,讓人難過的是,現在看來,劉棟也不是深愛她的,至少,他的愛並不是“非她不可”。


    她不要這樣的感情,她隻想要一份完完整整地屬於她一個人的感情。


    趙蝶拒絕了劉棟的邀請,告訴他:“如果你想要奪迴江山,去找你放心不下的愛人,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會陪你一起去的。”


    劉棟感覺到的,隻是趙蝶的絕情,並沒有體會到她為何絕情。他怪趙蝶不愛他了,趙蝶也不解釋,跟趙蝶慪了一天氣,他決定自己走了。


    在他下山之際,女道士讓趙蝶把紅色的石頭交給劉棟,並給劉棟指點了一條明路。劉棟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你死心了嗎?”在劉棟離開後,女道士問趙蝶。


    “有點兒。”


    “你知道你為何會重生嗎?”


    趙蝶愣住,這不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嗎?為何眼前之人會知曉?難道她是神仙?


    那女道士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趙蝶搖頭。


    “我是你母親。”


    轟!趙蝶的腦海裏瞬間有什麽東西坍塌了。


    “怎麽可能?”趙蝶苦笑著,她娘死了好些年了,她都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兒。她爹經常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她造的有多慘她還記得,對於一個人被鎖在屋裏的日子仍心有餘悸。那些悲悲戚戚無人問津的歲月,天知道她作為一個孩子是怎麽熬過來的!現在她長大了,能照顧自己了,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說是她母親,開什麽玩笑?


    女道士收起笑容,道:“我真的是你的母親,夜龍的發妻。”


    看來不是騙她的,竟然知道她父親在夜豹門的代號。


    “你身上有一件信物對不對?”


    趙蝶拿出銀薔薇項鏈,“你是說這個?”


    女道士點頭,“正是。這是你父親當年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不對,這項鏈是夜豹門的一位叔叔送給我的。”趙蝶想否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否認什麽,隻是本能地認為這女道士所說的話都是瞎說的。


    “索性都告訴你吧,你口中的那位叔叔,是我另一個孩子的父親。他是夜豹門的門主,名叫屠豹。”


    趙蝶的眼中有一股熱流湧出,她想起了小時候經常看到父親酗酒,很少見他有清醒的時候,難道是因為母親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拋棄了他們父女?


    “別胡亂猜測了。”


    女道士一句話嚇得趙蝶一激靈,為什麽她會知道她在想什麽?


    “當年我隻是個柔弱的女子,因為夜豹門的一次聚會,我作為夜龍的妻子為眾人彈了一首曲子,被屠豹看上了。他以你父親的性命要挾我,逼我就範,在他的種種手段下,我隻能告訴你父親,我不再愛他了。”


    趙蝶一陣冷笑,道:“你就直接說你嫌貧愛富好了!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幹嘛?虧我還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隻是想彌補你心靈上的虧欠吧?這樣你就不會覺得對不起我們父女兩個了,對嗎?你知道我爹死得有多慘嗎?”


    “我知道。因為你爹沒有完成夜豹門的任務,還壞了屠豹的大事,按門內規矩他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我去求屠豹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你父親,可是他不答應,還是派人追殺你父親。我正是那個時候離開屠豹,上山來修煉的。”


    趙蝶目光陰冷,盯著眼前的女道士,“你剛剛叫劉棟下山去找的人,就是你的另一個孩子吧?”


    女道士不語。


    “哈哈……”趙蝶仰天大笑,半晌方住聲,“這世界真是太好笑了!你們都在騙我!可是你們為什麽不騙到底?讓我第一次就死去不好嗎?那樣至少我還有一點美好的迴憶。現在,我對我娘的最後一點幻想也破滅了!我恨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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