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蝶的話,荀燦聽得清楚明白,隻是不知她因何發此一問,瞪著無辜的大眼盯著她看的時候,心裏已經轉了好幾圈兒。


    她是在試探自己會不會專心幫助劉仝?


    是她起了不想幫劉仝的心思,想拉個同盟?


    在沒有摸清趙蝶的真實用意之前,荀燦決定裝傻到底,對於這種需要站隊的問題,她從來都不願意正視,何況還關乎著她的小命。


    趙蝶見荀燦一臉迷茫,又想起她時常快人快語從不設防的性子,不想再跟她往深裏談。


    “意思很簡單啊,就是問問你打算如何幫助陶王殿下完成他交給你的任務。”趙蝶不自覺地把她自己排除到了任務之外,荀燦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字眼兒。


    荀燦堆出一個看起來很真誠的笑臉,道:“姐姐,你看我像是個能成大事的人麽?公子告訴我,入宮後凡事都要聽從姐姐的安排,他還說,隻要我好好地給姐姐彈琴,以後有姐姐吃肉的,就有我喝湯的。至於其他的,姐姐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唄。”


    趙蝶對荀燦的迴答很滿意,將一雙玉手按在荀燦肩膀上,說道:“妹妹放心,姐姐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荀燦看著趙蝶臉上一副大灰狼要騙小紅帽的笑容,暗暗打了個激靈,“姐姐,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做個琴娘就好。”


    趙蝶的笑意又真誠了幾分,“有姐姐在,怎麽能讓妹妹吃虧呢?”


    華陽殿裏,劉棟的朱砂筆提了放,放了提,心裏好像揣了個毛兔子。說什麽也靜不下心來批閱奏折。


    “小榛子!”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劉棟頓了一下,他想讓趙蝶再過來。可是又擔心自己太心急嚇到她,便問:“胡美人在夕顏殿住得如何?”


    畢竟是他曾經寵愛過的人。心裏還是放不下的。


    “迴皇上,胡美人在夕顏殿過得還不錯,聽說之前被太後娘娘送過去的秦妗娥都得順著她的脾氣行事,否則……”小榛子說至此處急忙跪倒,“請皇上恕罪,奴才多嘴了。”


    “否則什麽?講!”劉棟的氣兒不打一處來,這胡美人怎麽就改不了她那霸道任性的毛病呢?


    小榛子道:“奴才也是聽送飯的嬤嬤叨咕才知道的,聽說有一次胡美人的飯不小心弄灑了。她便搶了秦妗娥的飯食,害得秦妗娥餓了一天。”


    那秦妗娥本是征北大將軍秦馭的嫡長女,承襲了父親的一身好武藝,繼承了母親的柔和溫婉性子。隻因長了一副好模樣,又因劉棟對她疼愛有加,一進宮就封了容華,沒上三個月又封了妗娥,遭了太後娘娘的忌憚,給栽了個“妒婦”的罪名塞進了夕顏殿。


    三年前,葉昭儀和另一名妗娥同時有了身孕。王太後使計害死了葉昭儀,她發覺劉棟已經對她起了疑心,可是那名妗娥肚子裏的孩子她也沒打算接受。便做了個扣兒,讓人以為是秦妗娥因嫉妒而害得那位妗娥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兒。


    不知真相的劉棟,偏趕上處於失去葉嫣兒的極大痛苦之中,根本無心聽秦妗娥訴冤,草草地將她丟進了冷宮裏,然後此人便被他丟到了腦後。


    皇上問起胡美人的近況,是在琢磨著胡美人經過這些日子的打磨,性子上應該有所好轉,打算將她放迴廣月閣。但是小榛子反應的這個情況,無異於斷了胡美人走出冷宮的路。


    小榛子如此迴複。也是經過高人指點的。傅昭儀猜到劉棟放不下酷似葉嫣兒的胡美人,早就吩咐好了小栗子該如何迴答。小栗子不過是拿了傅昭儀的好處,替人家傳個話兒而已,他根本就不知道胡美人在夕顏殿到底做了什麽。


    這一番話讓劉棟更加心煩意亂,忽然想起秦妗娥已經在冷宮裏住了三年,想她十七歲進宮,隻得寵了三月有餘,卻在夕顏殿耗費青春三年,也確實有些對她不住。當年的事,竟然連仔細聽她辯解的心思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何冤情。


    想到這兒,劉棟吩咐道:“小榛子,傳朕的口諭,請皇後娘娘徹查三年前秦妗娥因妒生事一案,有了結果,即刻來迴朕。”


    “諾。”小榛子不明白皇上是什麽意思,但他哪有資格質疑皇上的決定,急忙應下去祁蘭殿給皇後娘娘傳口諭,送完了信兒,又特特地跑了一趟漪翠宮,給傅昭儀通風報信兒,自然是討得不少好處。


    漪翠宮,小榛子剛一離開,傅昭儀便屏退左右,獨留下翡兒密探。


    “翡兒,你說皇上怎麽突然想起徹查秦妗娥的事來了?”


    翡兒道:“依婢子看,皇上對秦妗娥的感情並不深,此事十有八九是為了試探皇後娘娘對後`宮之事的態度。


    傅昭儀瞟了一眼翡兒,“說來聽聽。“


    翡兒也不扭捏,道:“皇後娘娘進宮時日不久,雖貴為六宮之主,但除了當日娘娘將鳳印移交給她,她手裏還有什麽抓手兒?這宮裏的哪個人不還是得看娘娘的臉色行事?皇後娘娘一副萬事不勞心的架勢袖手旁觀,誰知她是不是在觀望呢?”


    “有道理。繼續。”


    “婢子有句實話,娘娘也別怪罪,其實皇上已經好久不待見娘娘了,卻在皇後娘娘入宮前一天又召見娘娘,且經常來咱們漪翠宮,這是故意給皇後娘娘沒臉呢。如今又給皇後娘娘找事做,這是有意在平衡後`宮勢力。您想啊,皇後娘娘無論怎麽審這樁舊案,都是一件得人心的好事,壯大勢力的機會,傻子才會放過。”


    傅昭儀麵色一緊,“那我們該如何應對是好?”


    翡兒一笑,“娘娘得沉住氣。要我說,皇上出此一招,就是覺得最近太給咱們漪翠宮臉麵了,有意再打壓一下,恩威並施。”


    “本宮怎麽沉住氣?皇後娘娘家世好,性子好,宮裏這麽多雙眼睛都盯著她看呢,就沒聽見一個說她的不字的,娘娘我這麽多年得罪了多少人,你心裏也應該有數兒。咱拿什麽跟人比啊?”傅昭儀未出師,氣勢先矮了一頭。


    翡兒微微一揚頭,道:“比的就是這麽多年的積威!”


    漪翠宮這邊主仆二人謀劃著如何應對皇上給她們跟皇後擺下的戰局,而祁蘭殿這裏,皇後娘娘得了小榛子傳來的口諭,微微一笑,叫人賞了跑腿兒錢,該幹嘛幹嘛。


    王芸青從元帥府帶來的宮女依香看她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悄聲問:“皇後娘娘打算什麽時候審這樁舊事?”


    王芸青拿著花剪給麵前的一盆紅菊修剪枝葉,低聲迴道:“你認為一樁過去了三年的案子,還能審得清麽?”


    “找當事人來問問唄,當麵對質,有什麽審不清的?”依香大小就跟著王芸青,二人說話毫無芥蒂。


    “傻丫頭,你也太天真了。若不是冤案,就沒有重審的必要,既然皇上叫本宮重審,其中必定有可疑之處,說不定就藏著什麽重大冤屈。審一樁冤案也得有本錢,我初來乍到的,不能樹敵啊。”王皇後的表情依然雲淡風輕。


    依香不解,“皇後娘娘是這六宮之主,誰敢把您怎麽樣?再說還有太後娘娘給咱撐腰呢,樹了敵她也得受著。”依香也知道皇後入宮前六宮之事都是傅昭儀掌管,默認為這一樁冤案是傅昭儀造就的。


    王芸青將花盆一推,衝著立在殿門處的從香招手,道:“從香,把這東西收了吧。”又轉身對立在身側不遠的沁香道:“去再挑一盆綠色的菊花來。”


    待從香和沁香都離開大殿,王芸青正色對依香道:“以後有什麽話,躲開她們幾個說。不是本宮不信任她們,你們幾個,隻有你是從小跟著我的,感情自是不比旁人。”


    “依香知道了。”


    “重審一事,旁人不知其中利害,隻道是皇上有意挑起我跟傅昭儀之間的爭端以平衡後`宮,但是你得知道,皇上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他還有更深的打算。”王芸青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狠厲,似乎她永遠也不會生氣一般,總是那樣笑意盈盈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依香仍舊一頭霧水。


    王芸青道:“姑母這些年為了保住後位不旁落,做了多少虧心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若說皇上一點不計較,我是不信的。本宮猜想,秦妗娥的事,八成就是姑母做下的。”


    依香似乎明白了,“皇上想讓娘娘和太後娘娘不睦?”


    “我這也不過是防人之心罷了,未必皇上就是這麽想的,你可別胡說出去,這是掉腦袋的大事。”


    “婢子謹記。”


    “本宮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替姑母買個好才行。姑母叫我做了這後位,不過是想保王家世代榮華,就算為了全她心意,本宮也不能做傷著王家人臉麵的事情。”


    華陽殿裏,劉棟依然無心公事,小榛子出去傳信未歸,他便信步走出大殿,想去禦花園走走。


    劉棟剛一跨出殿門,一直觀望著外麵情況的趙蝶便看見了,她大著聲音對荀燦道:“妹妹,咱出去曬曬太陽吧,你這樣老在屋裏糗著,怎麽能好病呢?走,姐姐帶你去外麵放放風兒。”


    院子裏的劉棟聞聲駐足,朝西偏殿觀望著,心中竊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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