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燦哭得一塌糊塗,大有把所有不快都哭出來的架勢。


    耳邊淒慘的哭聲,懷裏冰冷的顫抖,讓岑大鵬開始痛恨自己。


    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就跟一個女孩子爭執起來了呢?還是他最愛的女孩子。他所有的焦慮不就是因為喜歡眼前這個人卻得不到嗎?


    可是這也不是荀燦的錯啊,怎麽就對她發起脾氣來了呢?


    是,她不理解自己,故意出言刁難,可這不是恰恰證明了她在乎自己嗎?


    岑大鵬越想越覺得自己剛剛太不是東西了,完全忽略了荀燦也有不是東西的地方。


    “燦兒,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爭,我再也不跟你爭了,你別哭了,好不好?”岑大鵬湊近荀燦的耳朵低語著。


    荀燦的哭聲漸漸小了,這幾句話讓她感受到了岑大鵬對她濃濃的愛意,早已冰冷的心漸漸複蘇,有一絲陽光照進她的心底,無比溫暖。


    止住哭聲的荀燦依然抽咽著,掛滿淚水的小臉仰起,盯著岑大鵬的眼睛,那漆黑的深邃裏滿是真誠。


    岑大鵬從袖袋裏抽出一條舊絲帕,幫荀燦擦淚。


    荀燦接過帕子自己擦,低頭看了帕子一眼,道:“這帕子你怎麽還留著?”


    這一方淡綠色的繡花絲帕,是荀燦初學繡花時繡的,也是她唯一的繡品。帕子的一角繡著一束梅花,旁邊還有一個“燦”字。


    岑大鵬一笑:“這是你送給我的唯一的禮物呀。”


    “誰說送你了?是你非要拿去的。”荀燦低著頭,有些扭捏,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臉現在一定很難看,不想讓岑大鵬看見。


    “那你也沒說不準呀。”岑大鵬笑得很開心。有多久他們倆沒有這樣融洽地一起說話了?


    可是幸福總是稍縱即逝。


    荀燦再度揚起臉,“岑大哥,你帶我走好不好?無論去哪裏都好。”她的眼睛裏滿是期待。


    岑大鵬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他可以嗎?曾經,他也這樣想過。隻要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無論去哪裏都好,什麽家仇國恨,太沉重!他不想背負。


    母親帶著他跟雙鵬兩個,東躲西藏,沒有人盤查的時候。他們三人過得還算溫馨,他也曾經幻想著就那樣陪著母親過一輩子,給她養老送終,與世無爭。


    可是當他親眼看著母親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此生不再逃避,隻有勇敢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讓自己變強大了,才有力量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岑大鵬扳著荀燦的肩膀,正視著她殷切的目光,低聲道:“燦兒,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麽時候是時候?等你娶了康馨妮的時候嗎?”荀燦一晃身甩開岑大鵬的手,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


    “燦兒!”岑大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康馨妮的事。當初他答應康掌門娶他的女兒,就是希望獲得康家的支持。雖然他當初是被迫答應,可是他若堅持不肯誰也不能逼他就範。除了為救荀燦,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曾經,康家得罪權貴,被人暗殺,家破人亡無處立足,可是仗著他們在江湖上的影響力。沒用幾年便血刃了仇人,重新在晉國立穩腳跟。他們的力量不容小覷。


    他若想實現自己的目標,這樣在江湖上有根基的大家族就是他必須拉攏的力量之一。康馨妮。他是必須要娶的,即使他根本不愛她。


    荀燦看著岑大鵬的表情,她懂了,這些事岑大鵬不想麵對,原因很簡單,他不想去改變什麽。


    “嗬。”荀燦冷笑一聲,“你走吧,就當你今晚沒來過。”


    岑大鵬的心又開始疼!母親臨終前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孩子,一定要拿迴屬於你的一切!為娘報仇!”


    那恨已經伴隨了他近二十年,刻入骨髓,不是說放就能放的。為了拿迴屬於他的一切,他已經付出了太多代價,那些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是一句“我放棄了”就可以隨便打發走的,他不能做被人唾棄的事情。


    他心裏的苦,從沒對荀燦講過,他也不能對她講。


    “燦兒,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岑大鵬說完轉身離開,步入夜的黑暗。


    荀燦頹然坐在榻上,抱著自己的臂膀,不住地發抖,淚幹在臉上,良久,她輕歎一口氣,熄燈入眠。


    第二天一早,荀燦被敲門聲吵醒,睜眼時發覺頭痛難忍,仍撐著去開了門,原來是小栗子來取皇後娘娘的食盒。荀燦取來遞給小栗子,眼尖的小栗子看荀燦臉色不好,關切地問道:“昨兒沒休息好?”


    荀燦點頭。


    “那迴去歇著吧,皇上那邊兒若有事,我幫你頂著。”小栗子說得很真誠。


    荀燦感激地道了謝,小栗子拿了食盒便離開了。


    因心情不好,荀燦連著早飯和中飯都沒用,躺在榻上懨懨的,隻一天功夫,人更瘦了。


    傍晚時分,皇上預備起駕了,小栗子特意來瞧了荀燦一眼,荀燦已經起不來身,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嚇得小栗子趕緊跟皇上稟告了。


    劉棟隻吩咐小栗子派人去請禦醫給荀燦診治,便去漪翠宮見傅昭儀去了。


    禦醫來瞧了,給開了順氣舒鬱的方子,交給負責熬藥的小徒弟便迴太醫院了。


    晚間,岑雙鵬來到了華陽殿西偏殿,因為岑大鵬不放心荀燦,叫他來瞅瞅。


    一見荀燦臥病於榻,岑雙鵬有些慌神兒,忙迴去如實稟告了岑大鵬。岑大鵬讓岑雙鵬給趙蝶送信兒,叫她請命去華陽殿照顧妹妹。


    王皇後一聽趙蝶說她妹妹生病了沒人照顧,趕忙打發她出來了,囑咐趙蝶安心照顧妹妹,不必急著迴祁蘭殿伺候。隨後還讓人熬了些粥送來給荀燦補養。


    睡至半夜的荀燦睜眼看見趙蝶坐在榻邊喚她,還以為在做夢。


    “姐姐怎麽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此刻心裏空落落的荀燦,視趙蝶為唯一的親人。


    “傻妹妹,怎麽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這就病得起不來了?”趙蝶端過粥碗。喂給荀燦喝。


    荀燦見了趙蝶心情好,加之餓了一整天,便長口喝了。


    “這粥真好喝。”


    “皇後娘娘賞的。”


    “皇後?”荀燦瞪大眼睛看著趙蝶,“皇後娘娘怎麽還賞我粥喝?”


    趙蝶一笑:“皇後娘娘性子溫良,最是個體恤下情之人,堪當母儀天下之任啊。”她說這話是發自內心的。經過這些日子以來跟王芸青的相處,她是真心覺得王芸青是個好人,可惜上一世跟她來往不多,並不知曉她的為人如何。


    自皇後入宮,劉棟故意冷落她。她不急不惱,該做什麽做什麽,還是跟進宮來的幾位宮女看不過,提點王皇後主動去見劉棟,她才勉為其難地做了點吃的給送過來了。送了東西劉棟依然不去祁蘭殿,王皇後依然若無其事地過她的悠哉日子。


    俗話說:皇上不急太監急,在祁蘭殿,是皇後不急宮女急。最急的怕是就屬趙蝶了,皇上不來,她作為皇後身邊的宮女。如何能接近劉棟呢?


    今日聽岑雙鵬帶信兒說荀燦病了,她心中是竊喜的,皇後娘娘讓她別急著迴去,待妹妹病好了再迴去,她更是喜上眉梢,感謝著皇後娘娘的體恤。提著行禮就搬過來了。在她心裏,竟冒出了巴不得荀燦多病幾日的想法。


    住進華陽殿。那就可以天天看見皇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機會了。她可不是荀燦那樣心思單純到發傻的丫頭。深知如何利用機會得到劉棟的注意,順便抓住他的心。


    荀燦喝了趙蝶喂的粥,見她一直麵帶喜悅,便道:“看來姐姐在皇後娘娘身邊過得很好。”


    趙蝶點頭,“嗯,皇後娘娘待我們四個宮女就如親妹妹一樣,就算我們哪裏做得不好,她也隻是教我們如何做好,從不責罰。”


    趙蝶的上一世,光顧著跟傅昭儀鬥了,根本就忽略了王皇後的存在,這一世成了王皇後的貼身宮女,感受著王皇後的寬容,她自己的性子竟也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柔和。


    “王皇後真是個好人。”荀燦跟著感歎了一句,她的印象裏,皇後不應該都是那種得不到皇上寵愛就開始使壞打壓受寵嬪妃的人麽?或者挑唆下邊的嬪妃互相掐架自己從中漁利麽?為什麽這王皇後與眾不同呢?她相信趙蝶的判斷能力,絕對不會看錯人的。


    “夜深了,妹妹趕快休息吧。”趙蝶照顧荀燦躺下。


    有了趙蝶在身邊,荀燦忽然間感覺很踏實,很快便進入甜美夢鄉,再睜眼時,已是神清氣爽。這得虧了太醫給開的藥對症,王皇後賜的粥大補,趙蝶的到來讓她寬了心。


    荀燦起身時發現趙蝶正對著銅鏡梳妝,一描一畫非常用心。


    趙蝶透過銅鏡對荀燦說道:“妹妹再躺會兒吧,這才好些就往起爬,小心起急了頭暈。”


    “我沒事兒了。”


    趙蝶迴身看著荀燦,道:“哦?這麽快就好了?看來我該收拾行李迴去了。”


    荀燦眨巴眨巴眼睛,隻愣了瞬間,便又躺迴榻上,帶著幾分撒嬌道:“姐姐別走,我頭還暈著呢。”


    一個人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天,荀燦早就住膩味了,好不容易趙蝶來了,怎麽能輕易放她走呢?


    荀燦不想讓趙蝶走,趙蝶更不願意走,抿唇一笑道:“妹妹隻要不跟別人說你沒病了,姐姐就可以一直住著。”


    “真的?”荀燦高興地坐了起來,“那太好了!終於不用一個人守著一座大殿過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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