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棟叫太醫們給荀燦診病,醫不好提頭來見,不過是安撫嚴助的一句話,聽在太醫耳朵裏可不敢怠慢,君無戲言啊,就算明知是戲言,你也不知道君王啥時候翻蹄子,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朝安殿畢竟還擺著仲秋宴呢,幾個嬤嬤把荀燦抬到了太醫們臨時等候的耳房,花如嫣和趙蝶一路相隨,跟了進去。


    給荀燦診過脈的那位老太醫一見荀燦被抬了進來,倒吸一口冷氣,問趙蝶道:“趙姑娘,令妹是如何熬過這許多天的?”


    還不待趙蝶迴答,另幾位太醫急忙插話:“原來章太醫認識這位姑娘,那我等可就有依仗了,還請章太醫先給姑娘診脈為要,聖上那邊兒等著聽信兒哪,我等的頭顱就拴在章太醫的手上啦。”


    一頓恭維,把醫好荀燦的責任全都推給了這位頭發花白的老太醫。


    章太醫也不推辭,伸手搭上了荀燦的脈。


    趙蝶低聲道:“妹妹以泡冷水來緩解疼痛,才熬過這許多時日。平素也隻敢吃些井裏冰過的冷粥維持生計,是一點熱的東西都不敢沾的。剛剛被……喝了兩杯酒,就成了這樣子了。還請老太醫救救我妹妹。”


    章太醫一手診脈,一手捋著花白的胡子,輕輕點了兩下頭,半晌,道:“唉!這丫頭命是真大!蠱蟲已侵入五髒六腑,這可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痛苦。她竟能靠著泡冷水產生的麻木感來挨過這麽多天,可見是個很有毅力的丫頭。”


    聽了章太醫的話,在場的人都有些傻眼,蠱蟲侵入五髒六腑,那人還能活嗎?可是眼前這個痛苦不堪的丫頭確實活著,如果僅有一口氣吊著算是活著的話。


    當荀燦被幾個嬤嬤從大殿抬到耳房的時候,一直守在門口的岑雙鵬看到了她,心一點點地往下沉。忽地想起盧衡發出的信號,顧不上其他,急忙往近衛營方向趕去。


    耳房內,趙蝶正在詢問荀燦的病情是否還能好轉。


    章太醫道:“雖說蠱蟲已侵入髒腑,但就目前的情形來看,還不至於要了這丫頭的命,隻是,若一直這樣耽擱下去,怕是徹底沒救了。別看她現在這樣痛苦,隻要老夫的止痛藥喂進去,她就沒事了。隻是這止痛之藥本身也是一種du藥,吃一次沒事,若吃第二次,恐怕令妹無法承受後果。且這止痛的藥隻會掩蓋病情,並不能真正地祛除蠱蟲。若一直用此藥,可能越往後所需服藥的間隔會越來越小,用量卻要越來越大。”


    趙蝶有些猶豫,道:“可是眼下這樣,不吃藥也沒有別的辦法好想啊?”


    花如嫣扯了扯趙蝶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她聽明白了趙蝶想給荀燦吃藥的意思。


    正處於極度痛苦之中的荀燦,耳朵並沒有失聰,腦袋還很清醒,要不然她也不會這樣痛苦了。努力地抬起手抓住站在她身邊的趙蝶的手,擠出一個詞:“不……要。”


    趙蝶感受到荀燦手上傳來的汗濕和冰冷,心頭一緊,柔聲道:“妹妹,可是泡冷水也隻能緩解一時,況你現在的樣子,怕還沒準備好就暈過去了。”


    “不要。”這一聲很堅定,雖然滿含著痛楚,荀燦卻讓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人都清楚地聽到了她的意思,她不同意用止痛藥。


    花如嫣恭敬地對章太醫道:“章太醫,婢子聽說用封穴的辦法可以止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章太醫抬眼看了看花如嫣,道:“這位姑娘說得有道理,但是要分什麽樣的病痛。封穴止痛,是用銀針刺激病者的經絡,阻斷痛楚的傳遞,針起失效,除非徹底弄斷她的經絡。”


    “啊?這樣啊。”花如嫣嚇了一跳,經絡若斷了,恐怕後果比染上藥癮更嚴重。


    荀燦的身子一震,頭一歪,吐出一口黑血來,趙蝶忙扶住她的身子,讓她側躺,免得荀燦被吐出來的血嗆住。


    章太醫看了看趙蝶,輕輕點了點頭,道:“還有一法,隻是現在用可能會有些晚了,未必能除盡蠱蟲。”


    一旁的太醫都豎起了耳朵仔細地聽,他們連蠱蟲是什麽都不知道,難得有這樣學習的機會,推責任是推責任的,藝多不壓身,誰都懂的道理。


    章太醫道:“就是把蠱蟲引到病者身體的某一部分,比如手或者腳,雖蠱蟲不會破膚而出,但是可以斬下這一部分肢體,以達到祛除蠱蟲的目的。”


    “不行。若因蠱蟲廢了手腳豈不成了廢人?”趙蝶立即提出反對意見。


    花如嫣道:“太醫,這法子太血腥了些,還有別的辦法嗎?”


    “有。”章太醫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被趙蝶直言頂撞後的不快。這一個字吐出口,耳房內頓時鴉雀無聲,趙蝶和花如嫣眼中更是閃出期冀。


    章太醫繼續道:“那就是尋來母蠱,將蠱蟲引出體外。再者,若尋到會種蠱的人,也許還有他法。”


    趙蝶和花如嫣頓時泄氣,這法子她們早就知道。對於岑雙鵬答應的去尋晉國康家人的事,因為過去了這麽多天未果,連她們也放棄了希望。


    看著二人落寞的表情,章太醫道:“是保命要緊,還是保全肢體要緊,還請二位姑娘早定奪,若耽擱久了,老夫擔心這丫頭痛也痛死了。”


    躺在榻上的荀燦又吐出一口黑血來,她的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趙蝶和花如嫣相視良久,二人同時說道:“保命。”


    章太醫道:“事不宜遲,快去尋些熱水來。”


    待找來熱水,在舍棄手還是腳的問題上,趙蝶和花如嫣發生了分歧,趙蝶堅持舍一隻腳,花如嫣認為舍棄左手更好些。


    章太醫的一句話讓趙蝶放棄了堅持,“趙姑娘,無論是舍手還是舍腳,恐怕令妹都沒機會再留下了,莫不如從她以後行動方便上著想。”


    花如嫣把荀燦的左衣袖挽起,把她的手浸入了熱水盆。章太醫在水盆裏放了些藥,隻一會兒功夫,就見荀燦的手臂漸漸紅腫起來,好多小紅包一鼓一鼓地,看得人心驚肉跳。


    當荀燦的手臂腫了一圈兒的時候,她竟然清醒過來,看著泡在水盆裏紅腫的左手,已經沒有了知覺。


    荀燦瞬間明白了即將發生什麽事情,急道:“你們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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