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捧著盤盞來至荀燦麵前,荀燦頓覺額角冒汗,似乎手有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去拎起酒壺。


    見荀燦遲遲不肯動手,黎總兵道:“一個小小的琴婢,是在等別人伺候你麽?”


    荀燦用力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酒壺提梁兒。她其實不怕飲酒,大不了醉一場,她是怕飲酒帶來的後果,擔心引動蠱蟲鬧她,體會那種生不如死的痛。


    “黎總兵,婢子並不是有意違背上意,確是這副身子不爭氣,喝不得酒。今日,被黎總兵僵在這裏,不得不飲。既然黎總兵想親眼看看婢子飲酒後會有什麽後果,那就滿足黎總兵的好奇心好了,婢子不過賤命一條,能挨過去算婢子命大,若挨不過去,就算送給黎總兵了。”


    準備赴死的心都有了,荀燦也用不著顧忌是不是會得罪黎總兵了,反正她也看明白了嚴大人對黎總兵的不滿。人家要治她這個小小琴婢來打嚴大人的臉,她不介意再給二人的關係降降溫。不過她對蠱蟲會不會發作沒有把握,話也就沒說那麽滿。


    說完那席話,荀燦開始倒酒。殿上所有人都屏息行注目禮,他們也都很好奇這個琴婢為何會說這樣的話,不過飲兩杯酒而已,還能出人命?


    一旁的花如嫣心肝兒發顫,這要是荀燦真的在她眼皮底下出了問題,她那個不講理的主子會怎麽收拾她呢?可是這樣的場合,她除了做一個看客,還能怎麽辦?


    荀燦的話聽在劉棟耳裏,心下有些不舒服,不就喝個酒嘛,至於這樣費盡麽?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嚴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道:這就是你送給朕的人?就這性子,叫她來討好朕?哼!帶迴去再調|教個幾年還差不多。


    劉棟把賬算到了嚴助頭上,正在盯著酒壺不語的嚴助忽覺右眼皮猛跳了兩下。暗道:不會真出什麽事吧?


    此刻,荀燦倒好了酒,端起來一飲而盡。酒剛下肚,荀燦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喉嚨直燒到心口。停頓了一下,荀燦並沒有等來蠱蟲的鬧騰,便放心大膽地倒了第二杯酒,一仰脖兒倒進了嘴裏。


    將酒杯放迴宮人托的盤盞上,荀燦暗歎原來是自己過於小心了,看來酒並不能引發蠱毒。便衝上行禮,迴道:“聖上的賜酒和罰酒,婢子都喝完了。”


    一旁的花如嫣眼睛荀燦兩杯酒下肚,麵色如常,提到嗓子眼兒的心便放下了。


    劉棟忍不住嗤笑一聲,沒等他發話,一旁的黎總兵哈哈一笑,道:“眾位看看,這小小的琴婢連喝了兩杯,怎麽樣?什麽事都沒有吧?那她剛剛的行為是什麽?那就是欺君之罪!”


    荀燦聽了這話,腦袋轟的一聲,看來她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還不如早早喝了,若蠱蟲真的鬧騰起來,不過受一場罪。現在倒好,被黎總兵扣上一頂欺君的大帽子,腦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本就不開心的劉棟,聽了黎總兵勾火兒的話,更加不滿,“哼”了一聲,正欲說話,卻見荀燦臉色瞬間煞白,雙手抓緊了心口處的衣裳。


    “快宣太醫。”劉棟發布了命令,這名琴婢死不足惜,今兒可是皇家的仲秋群臣宴,若死在這朝安殿,太不吉利了。


    候在門口的宮人高唿著“宣太醫”,在場的群臣們壓抑不住好奇心,探頭探腦地朝荀燦的方向看著。身處荀燦身邊的黎總兵,頓時有些傻眼,荀燦顯示出來的不舒服,他看得最清楚。


    花如嫣和趙蝶顧不得這是在朝安殿了,雙雙跑到荀燦身邊,架住了搖搖欲墜的荀燦。


    正帶著禦林軍在大殿周圍巡邏的岑雙鵬,看到了近衛營方向發起的一枚綠色信號,那是他留在營裏看家的盧衡發出來的。


    岑雙鵬心下一喜,剛要跟這隊禦林軍的隊長打個招唿出去一下,卻聽見了殿門口宮人發出的“宣太醫”的喊聲。心下打了個哆嗦,這是誰出問題了?急忙上前打探。


    岑雙鵬來至殿門前,衝守門的內監抱拳施禮道:“公公辛苦,敢問裏麵是誰需要請太醫?”


    那內監淡淡地道:“岑統領客氣。一個琴婢,剛喝了兩杯酒身體不適,聖上親口宣的太醫。”


    琴婢?剛剛留在殿內的三個人中有兩個是琴婢,岑雙鵬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他預感到出事的一定是荀燦。


    此時,一名太醫提著藥箱一路小跑進了朝安殿。


    岑雙鵬再著急,他也得守規矩,作為禦林軍的統領,職責是保護聖上的安全,非聖上詔,作為帶刀侍衛頭頭的他是絕對不能入內的,否則,那就是意圖造反。


    殿內,看著太醫忙著給荀燦診脈、翻眼皮一頓忙活,可是荀燦就是有出氣兒沒進氣兒,身子蜷縮成一團,麵上掛著無比痛苦的表情。


    一旁的黎總兵低聲對太醫道:“怎麽樣?她是不是裝的?”


    太醫的手一抖,這是要他說謊嗎?可是眼前這女子真的不是裝出來的的,雖然穿著婢子的服飾,那也是一條人命啊。況且這宮中的婢子,誰知道她們的後台是哪家?


    想到這兒,那太醫住了手,跪爬兩步朝上磕頭,道:“卑職無能,診不出什麽病症。可是看情形,這位姑娘怕是熬不過去了。請聖上宣其他太醫進來瞧瞧,也許還有得救。”


    黎總兵一聽這話,眼睛長長了,看來跟嚴助的梁子是解不開了。


    嚴助聽完太醫的話,騰地站了起來,狠狠地盯了黎總兵一眼,衝劉棟施禮道:“請聖上速宣其他太醫來診,救救臣的義女吧!”


    嚴助的話成功引起一陣唏噓聲,原來這琴婢是嚴大人的義女,怪不得黎總兵不依不饒地難為人家,這小子看著人模狗樣的,不地道啊。


    劉棟也是一愣,這丫頭是嚴助的義女?怎麽沒聽他說起過呢?忙道:“快,宣所有太醫覲見,醫不好這丫頭,提頭來見。”


    這話就是說給嚴助聽的了,安撫臣心的手段而已,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麽可能為了一個臣子送進宮的琴婢殺掉所有太醫呢?義女也不夠資格。


    另一方麵,劉棟也覺得這丫頭琴藝不錯,若真死了,也實屬可惜,能救當然要救,而且要盡最大努力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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