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岑大鵬感覺到荀燦已經忘記了他曾經帶給她的傷痛,他又看見了那個簡簡單單的荀燦,簡單地快樂,簡單地與人相處。


    那感覺一閃而過,剛問完“為什麽”的荀燦,又低下了頭,不待岑大鵬答話,便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岑大鵬感覺心底的某根弦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他不喜歡這種疏離感,他寧願看到荀燦跟他哭跟他鬧,他不願看見荀燦把她真實的情緒掩藏起來。


    咬了咬後槽牙,控製住上前擁住她的衝動,岑大鵬說道:“進宮後,要保護好自己。”


    “嗯。”荀燦用乖巧掩飾內心的澎湃,用淡漠隱藏心底的傷口。她的腦海裏,一直在迴蕩著岑大鵬和芙蓉相擁而立的畫麵,那麽刺眼,那麽刺心。


    岑大鵬留下一句:“保重。”一轉身,走進濃濃的夜色裏。


    荀燦扶著門框,望向黑夜中漸漸走遠的背影,最終,無力地靠著門框滑下,坐在了門檻上,頭依在門框上。


    天上烏雲遮月,偶有幾點星光衝破雲層,對地上的人兒調皮地眨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晚來的涼風吹得荀燦打了個激靈,搓了搓冷得有些發麻的手臂,起身準備迴屋。忽地聽見二更鼓響,嘟囔道:“蝶兒姐姐怎麽還不迴來?”


    “吱呀!”院門被人推開,荀燦大聲問道:“是姐姐迴來了嗎?”


    “是我。”趙蝶的聲音傳來,有些冰冷,有些無力。


    荀燦聽出了趙蝶聲音裏的不正常,急忙迎了上去。待把趙蝶引進屋裏關上了門,荀燦幫她把外裳脫下放好,說道:“我去給姐姐倒點熱水來。”說完朝後屋走去。


    不多時,荀燦端著兩杯熱水,遞給呆坐著的趙蝶一杯,自己捧著另一杯,一邊吹氣,一邊用杯子暖手。


    趙蝶接過杯子握在手裏,鳳目低垂,看著水杯中泛起的漣漪,低聲道:“有些事,是注定逃不掉的,即使重來一迴也不行。”


    荀燦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趙蝶看了荀燦半晌,最終卻說道:“天晚了,早些睡吧。公子說,嚴大人明天一早就要帶我們上路。”


    縱然荀燦有一顆如火般的八卦之心,但是剛剛見了岑大鵬一麵,此刻也是心情不佳,沒有追問。


    二人各自收拾一番,躺到榻上準備休息。


    更鼓敲了三更,荀燦的唿吸聲漸漸均勻,另一側的榻上,趙蝶的眼睛依然沒有閉上,盯著黑暗中的某一處,默默地發呆。


    愛上一個人容易,放下一個人難。趙蝶對劉仝是從愛到恨,愛得癡狂,恨得決絕。可是,晚間與劉仝見過一麵後,她的感情變得矛盾起來。


    如上輩子一樣,劉仝對趙蝶說了很多甜言蜜語,當他想要擁她入懷時,她猶豫了一下,便被他抱住了。


    當趙蝶靠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胸膛上時,心底湧上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幸福感。那感覺把她嚇住了,一把將劉仝推開。


    她重活一迴,怎麽可以再走上昔日的老路呢?她是被他害死的呀,她該恨他才對啊,為什麽會那麽依戀他的胸懷?


    那個撞門的小丫頭再次出現了,而且毫無懸念地再次撞門,趙蝶慌亂之下逃離了劉仝的房間。


    迴聽蘭院的路上,趙蝶把自己罵了幾百次,怎麽可以在他的溫柔攻勢下再次淪陷呢?


    前思後想之下,趙蝶轉身往劉仝的房間走去,想跟他解釋一下自己剛才的失態,叫他別往心裏去,其目的是想跟他撇清關係。


    當她走至窗外時,聽見屋內傳來男歡女愛的聲音,一女子問:“王爺是喜歡那丫頭多一些還是喜歡妾多一些?”


    接著劉仝喘著粗氣的聲音響起:“當然是你,那丫頭不過一枚棋子,怎麽能跟你比呢?”


    那女子的嬌笑聲刺痛了趙蝶的心,她就這樣體會著心碎的感覺一步步挪迴聽蘭院。如果上輩子她能折返迴去,也就不至於一直傻到最後了吧?


    讓趙蝶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經曆過生死的心依然會痛?


    趙蝶想著心事徹夜未眠,直到天光漸亮,方才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睡去。


    荀燦起身的時候,見趙蝶依然蓋著被子沒有起床的意思,一邊掀被子下地,一邊招唿趙蝶道:“姐姐,快起身吧,不是說今天要跟嚴大人一起上路麽?”


    待她疊好了被子,趙蝶依然沒起,也沒應聲。荀燦嘀咕一句:“不會真的病了吧?”她昨夜還真夢見趙蝶病了。


    荀燦走至趙蝶榻前,推了推她露在外麵的手臂,叫道:“蝶兒姐姐,醒醒。”沒有迴應。她伸手摸了摸趙蝶的額頭,燙得她一下子縮迴手:“呀!怎麽這麽燙?”


    也算是活了兩輩子了,就沒伺候過病人,荀燦當時就沒了主意,喊道:“姐姐,姐姐,你醒醒。”


    搖晃了半天,趙蝶總算是睜開了眼睛,伸手揉著鬢角太陽穴,嘟囔道:“妹妹別吵,我才剛睡著,你讓我再睡一會兒。”


    見她醒了,荀燦的心放下了一半兒,問道:“姐姐可是哪裏不舒服?你的頭好熱啊!”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趙蝶側了一下身子,躲開荀燦的手,準備再次入睡。


    送飯的小丫頭來敲門,荀燦接了食盒,告訴她趙蝶病了,請她幫忙給劉仝傳個話,就說今天恐怕是不能隨嚴大人上路了。小丫頭答應一聲離開了。


    荀燦吃了飯,把趙蝶那份放到後屋爐火上煨著,免得她醒來時吃冷餐更不舒服。


    大概過來一個多時辰,劉仝引著一名郎中來至聽蘭院,也不叫人迴避,直接進了趙蝶的臥房。那郎中一頓忙活,留下一個方子,囑咐病人要多休息便離去了。


    劉仝差人抓來藥材,叫荀燦熬藥,他則守在趙蝶的榻邊,擺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又是給蓋被子又是給擦汗的。


    可苦了在後屋熬藥的荀燦,她哪裏幹過這種活兒,可這屋裏除了一個躺在榻上生病的,一個坐在榻邊探病的,她還能問誰呢?


    隻一會兒功夫,後屋裏便充滿了濃煙,熏得荀燦直咳嗽。荀燦正捂著口鼻淌著眼淚抱怨這差事的苦呢,冷不防爐膛裏的柴“唿啦”一聲猛地燃燒起來,一股火苗順膛口竄出,直奔荀燦的臉上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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