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堂的前廳,客人們競相出價,都想第一個去摘月樓親手摘下琴娘麵紗,順便聽上一夜的小曲兒。


    眾人叫價之時,劉仝揮退了身邊的兩名花魁,朱縣令也跟著揮退了剩下的姑娘。


    聽著眾人一貫兩貫地往上加價,朱縣令滿麵紅光地湊進劉仝道:“王爺,您也報個價吧。”


    劉仝並未看朱縣令那一臉諂媚的笑,望向荀燦離開的方向,似自語般地說道:“我報多少價碼合適呢?”


    朱縣令怎麽會不明白劉仝是在問他呢,嘿嘿一笑道:“王爺隨意。”他並不知道劉仝在舞陽縣附近屯兵的事,他以為劉仝不過一個閑散王爺,看中一個青樓裏的姑娘,能黑他多少錢?


    劉仝伸出一根手指,看向朱縣令的眼睛。


    “一百貫?”朱縣令的心肝有點兒顫,買一個姑娘才多少錢?一百貫可不是小數目啊。


    劉仝笑意盈盈地搖搖頭,低聲道:“一千貫。”


    這仨字跟雷一樣鑽進朱縣令的耳朵,他直接打了個哆嗦。也就是案幾矮,若不然這一激靈,朱縣令非出溜到案幾底下去不可。一千貫?夠置辦一間偏僻街市上的獨門獨戶小宅院了。


    朱縣令倒不是沒有這麽多錢,他在舞陽縣當了大半輩子的父母官兒,舞陽縣的大小生意人,差不多都跟他沾親帶故的,每年都不少給他進貢。


    不過這朱縣令為人十分謹慎,無論任何場合,從不露富,連他的妻子兒女都穿得十分樸素,日常用度向平常老百姓看齊。朱縣令博得了一個清正廉潔的好名,所以才能坐穩舞陽父母官的位置。


    若今天冒然答應劉仝一千貫的要求,他還怎麽裝下去呢?朱縣令不是不知道劉仝跟當今的關係並不好,他依然想要跟劉仝套近乎,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劉仝說他的壞話。


    劉仝差不多常年待在舞陽城南的逍遙山莊,他朱縣令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劉仝的眼皮子底下。劉仝說他好話不一定有人信,若說他壞話,那是一定會壞了他的好事的。


    朱縣令轉念一想,劉仝獅子大開口,是不是掌握了他貪贓枉法的把柄,有意要挾?想到這兒,伸出袖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心下飛速地考慮著其中利弊。


    不答應吧,前些年的示好恐怕就全白搭了。若答應,這坑到底有沒有底兒啊?他兜裏那倆子兒,也都是提心吊膽攢起來的,若無聲無息地丟進無底洞,圖個啥呢?


    “太多了?”見朱縣令不說話,劉仝笑嗬嗬地追問了一句。


    朱縣令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說道:“不多不多。隻是眼下有些不湊手,卑職一時之間沒想好到哪兒弄錢去。”


    劉仝哈哈一笑:“朱縣令真會說笑,去哪兒弄錢,這個你比我在行啊。”頓一了下又道:“聽說欽差嚴大人就要到淮州地界了,本王已經邀請他到我府上小聚幾日,不知朱縣令到時候肯不肯賞光啊?”


    朱縣令一聽,假笑變真笑了,忙道:“一定去一定去,多謝王爺抬愛。”一個小小的縣令,若能攀上欽差的關係,還是王爺從中搭橋,那他的前途就不可限量啦,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去?


    別看朱縣令一把年紀了,他一樣熱衷往上爬。縱然劉仝要的錢讓朱縣令感覺肉疼,但這錢也算花在刀刃上了。朱縣令搜刮了二十多年,一直找不到往上爬的門路,今天劉仝許他一次拉線,叫他覺得這錢花得值啊!


    劉仝與朱縣令談價碼的時候,眾位賓客已經把價錢標到了六十貫。就為了看一眼琴娘的真容,花上六十貫,也太貴了些!但人就是這樣,一旦被人杠上了,就會失去理智。你加一貫?好,我再加一貫拿迴來,比著比著就嚴重超出被競價物品本身的價值了。


    一旁的岑大鵬端起酒杯,借著飲酒之機眼神四下瞟著,一邊焦急地等待劉仝快點報價好結束這場鬧劇,另一方麵,他也在觀察這鬧哄哄的場麵是否藏有什麽危機,畢竟劉仝今天隻帶了他一名護衛出來。


    劉仝也對這鬧哄哄的場麵有些反感,但是他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報出一個一擊必殺的價格來。


    就在有人出價一百貫的時候,眾位賓客停止了喊價,一百貫,實在是不少了,看一個姑娘的真容,值嗎?


    台上的老鴇看向劉仝,她早就得了朱縣令的指示,今晚荀燦的樓隻能讓陶王上,給別人喊價的機會,不過是讓他們幫春滿堂撐個場子,闖個名聲而已。


    劉仝依然沉著氣不吭聲。


    老鴇笑著問了一句:“還有出價的嗎?一百貫了。”


    劉仝暗暗琢磨了一下,說道:“八百貫。”這一聲並不大,卻讓全場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連不知情的老鴇都愣住了。


    一旁的朱縣令也不明白為什麽劉仝沒有報出一千貫的價格,他可沒有天真地以為劉仝是想幫他省錢。


    岑大鵬沒有顯示出任何驚奇,相反,劉仝這一聲價報出來,倒讓他心裏壓著的大石頭落了地,看來荀燦不會落入旁人之手了。


    “九百貫。”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清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唰!唰!唰!”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春滿堂前廳的大門處。


    門口處正站立一位戴著黑紗鬥笠的少年,一身淡紫色雲錦曲裾,包裹著有些瘦弱的身材。人雖看著不壯實,但氣勢擺得很足,身後跟著倆壯漢,都是滿臉橫肉,抱著膀子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劉仝在報價前就感覺心裏不托底,所以才沒有一下子報出一千貫的價碼,此時見果真出現了想敲行的人,他反倒感覺踏實了。劉仝並不理會報價人,轉而問朱縣令:“這人你認識麽?”


    朱縣令慌忙擺手,一副快要急哭的樣子:“卑職不認識,真的不認識!”他肉疼啊!突然冒出這麽一個主兒出來跟劉仝搶,恐怕一千貫解決不了那琴娘的事情了。心裏忍不住暗罵:哪裏鑽出來的蠢貨,敢跟王爺搶人?還要拉上老爺我做墊背!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最著急的要屬岑大鵬了,荀燦若落入劉仝手裏,至少他還是有機會保荀燦無虞的,若被別人得了去,他怎麽能坐視不理呢?放下一直握在手裏把玩的酒杯,摸上了暗纏在腰間的鋼鞭,隻等劉仝一聲令下,他就衝上去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打他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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