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大鵬剛想推開靠在他手臂上的姑娘,卻聽姑娘說道:“其實爺若是嫌棄奴家也是應該的,做我們這一行的,被人嫌棄慣了。人心若一痛再痛,日子久了,也就不覺得痛了。”


    見她說得如此可憐,岑大鵬終是沒忍心推開她。


    遮著麵紗的荀燦行至琴案旁,按慣例朝台下的客人們行禮。掛著黑色麵紗的荀燦看外麵一如既往地清楚,別人看她就看不清了。此刻,她倒寧願這麵紗遮住她的雙眼,叫她什麽也看不見。


    她第一眼看到了正左擁右抱的劉仝,嚇得一哆嗦,忽地想起外人看不見她的臉,方才定下心來。


    劉仝來了,作為他的護衛,岑大鵬不可能不在,荀燦忍不住左右逡巡,果見岑大鵬就在劉仝身旁不遠處。可是……那靠在岑大鵬胳膊上的女子是?那不是芙蓉姑娘麽?春滿堂裏的四小花旦之一,僅次於四大頭牌。


    荀燦再一瞧,四大頭牌都在,兩個圍在劉仝左右,還有兩個圍著一個老頭子,看樣子那老頭子地位也不低啊。


    沒心思顧及四大頭牌圍著誰,荀燦狠狠地盯了一眼岑大鵬,暗暗咬牙:好你個岑大鵬,原來也是個沾花惹草的浪蕩公子哥兒!


    荀燦暗暗把岑大鵬罵了一百多遍,可是還是覺得心裏痛痛的不舒服。靜立原地盯著岑大鵬發呆的荀燦,已然忘記自己走上琴台是要給眾位賓客彈琴的了,直到有客人起哄,她才迴過神來。


    荀燦在琴案邊跪坐好,當《舞魂》一曲響起,岑大鵬瞬間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荀燦的麵紗,似要看穿那層黑紗一般。


    相伴十年,這首曲子聽了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算荀燦撥哪根琴弦時短了那麽一息,岑大鵬閉著眼睛都可以聽出來。


    岑大鵬呆呆地聽著,恍若又迴到了那方小院兒,荀燦彈琴,他躲在暗處閉目傾聽。


    岑大鵬夾著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菜掉光了渾然不覺。依在他身上的芙蓉看到後,伸手取下他手裏的筷子,重新夾了一口,塞進岑大鵬嘴裏,岑大鵬就呆呆地接住吃了進去。


    這一動作看在荀燦眼裏,如針紮一般,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嘭!”琴弦斷了一根。


    隔著麵紗對望的岑大鵬和荀燦都迴過神來,荀燦起身對眾人施禮表示歉意,有琴師上來幫忙接續琴弦。


    人群中有人抱怨晦氣,有人張羅著喝酒吃菜。


    岑大鵬很想告訴劉仝,台上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正忙著應付身邊倆花魁的劉仝,根本沒把眼神浪費在他的護衛身上一下。


    劉仝並未正兒八經地聽過荀燦彈琴,所以根本就沒能從琴音上判斷出台上彈琴的人是誰,他正在抵擋身邊倆美女的灌酒呢。


    岑大鵬的心情很激動,那種失而複得的幸福感包圍著他,他很想衝上台去抱抱荀燦,問問她這些日子藏到哪裏去了,可是他不能。場合不對,身份不對,所以他必須忍著心裏的衝動,忍得很辛苦。


    岑大鵬的整個心都在想一會兒怎麽去接近荀燦,完全沒顧及到身邊那位剛剛還“芙蓉”花帶雨的美女,此刻哪還有半點悲傷的意思,喂他吃完菜,又遞給他一杯酒。因為見到荀燦而懵掉的岑大鵬就如一個傻子般任由芙蓉姑娘擺布著。


    這一切看在台上的荀燦眼裏,那就是紅果果地秀恩愛啊!


    琴師接好了琴弦,荀燦的心已經被五味瓶浸透了,哪還有心思彈舞魂?整理了一下情緒,琴音再起,是那首《夢歸》。


    這首曲子透著哀傷的氣息,好在賓客們並沒有為難荀燦,也許是之前斷了琴弦的緣故。琴弦斷了,一直被認為是不吉利的事情,剛剛發生了不吉利的事情,彈琴者演奏一曲略帶傷感的曲子也無可厚非。


    後知後覺的岑大鵬終於意識到了荀燦的不對勁兒,他更加急迫地想知道荀燦在離開王府的日子裏都發生了什麽事,卻礙於這個那個的不能近前,不禁急得有些抓耳撓腮。


    碰巧芙蓉姑娘又遞過來一杯酒,岑大鵬接過酒杯放在案幾上,冷著臉對芙蓉說道:“姑娘,請自重。”


    一句話說得芙蓉姑娘眼淚又湧入了眼眶。這一次,正煩心的岑大鵬沒心思理會她的裝可憐了。


    芙蓉姑娘確實很有眼色,見裝委屈已經行不通,便收起不值一文的淚水,對岑大鵬道:“爺是看上這位新來的姑娘了?”


    岑大鵬看了一眼正用手指指著荀燦的芙蓉,問道:“她什麽時候來春滿堂的?”


    芙蓉姑娘賣起了關子,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小口地抿著。


    岑大鵬正欲追問,忽地明白了芙蓉姑娘的用意,她所做的一切,不外乎是為了得到岑大鵬的青睞。若想從她身上得到荀燦的消息,怕是要先哄得她開心才是。


    看了一眼台上撫琴的荀燦,岑大鵬忽然覺得要從芙蓉嘴裏得到她的消息很無趣。荀燦何時來這裏又有什麽關係呢?重要的是,今天他一定要帶走她,有什麽想說的話,親口問她便是。


    荀燦的曲子彈完了,施禮退場,一如既往地沒有留戀賓客們的歡叫,迴她的摘月樓去了。


    岑大鵬正欲起身去追荀燦,芙蓉姑娘一把攬住他的胳膊,說道:“爺還是別去了,你見不到她的。媽媽派了好些人手保護她,除非你今天肯花最多的錢,去摘月樓單獨聽曲,否則,沒機會的。”


    在來之前,岑大鵬便知道今天春滿堂玩兒的把戲,但那時他並不知道籌碼是荀燦,所以沒有產生任何情緒。如今他得知春滿堂是用荀燦來吸引男人們競相出價,誰出價高就可以去荀燦的屋裏單獨聽曲兒,他的火氣有些壓不住了。


    岑大鵬正欲甩開芙蓉的手離去,隻見春滿堂的老鴇走上琴台,對眾位賓客的光臨表達了謝意,接著就是問價了,問誰願意出多少錢,上摘月樓去揭琴娘的麵紗,聽一整夜的曲子。


    老鴇的出現,眾人的開始飆價,使岑大鵬漸漸恢複了理智,他不能蠻幹,他是陪劉仝來的。今天的形勢擺明了那些出價的人都是陪襯,能上荀燦的摘月樓的人,隻能是劉仝。隻要劉仝不對荀燦不利,他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岑大鵬瞧了瞧正擁著兩名美女的劉仝,此刻已喝得滿臉紅暈,若劉仝登上摘月樓,他真的不會對荀燦起什麽心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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