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裏有人喊道:“你們幾個趕緊去找滅火的家什來;你們幾個去再叫些人來;你,去搜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縱火;你,快去跟總管匯報。”


    荀燦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就算搜查她的人因不知其存在而無從查找,等總管來了也就知道該抓的人是她了,隻是搜索方向和時間長短的問題。荀燦顧不上怕掉進泥塘裏,用手一推身後的牆壁,借力往對麵的泥塘岸邊跳去。


    “噗!”濕裙子纏腿沒能一步到位,一腳踏進泥塘裏。在還沒完全陷進去的時候,另一隻腳向前一邁,終於腳踏實地,踩在了結實的地麵上。不過在腳陷入泥塘的瞬間,由於害怕,荀燦發出了一聲驚唿——“啊!”


    來不及安撫一下撲嗵撲嗵跳個不停的心髒,荀燦拔出掛滿泥水的腳便尋著一個方向跑去。


    “誰?”牆裏的侍衛還是聽見了牆外荀燦發出的唿喊聲,“快!快從後角門出去看看,誰在外麵,說不定就是燒了宗祠的人。”如果荀燦知道她順著牆根再往前走上幾十步,就可以看到一扇不大的小角門,打開門閂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也許,她會鬱悶到吐血。


    出去尋人的侍衛借著燈籠發出的亮光,發現地上的泥腳印兒,並在泥塘邊拎出一隻掛滿了泥巴的青絲履。拎至眼前看了看,這是屬於閨中女子的鞋子,便又丟迴泥塘。從角門迴到宗祠前,找到指揮救火的頭目,匯報道:“頭兒,應該是誰家的丫頭走夜路掉進牆外糞坑裏了。”


    頭目正忙著吩咐眾人救火,隨口問道:“不是縱火的?”


    那侍衛生怕頭目責怪他勘查不力,忙道:“肯定不是,我看到了一隻鞋子,那不是會武之人穿的靴子。且我剛剛出去時,角門也閂得好好兒的,如果是咱院子裏出去的,從外麵不可能掛上門裏的門閂。不是能翻牆的,也不是走門的,當然就不是縱火的了。”


    頭目瞧了瞧讓人眼暈的高牆,覺得這侍衛說得有道理,便不再追究,這名侍衛的胡亂搪塞給荀燦贏得了逃跑的時間。此刻她已經拖著一身沾滿泥水的衣裙,光著一隻腳,跑出兩條街了。雖然腳上沾滿了淤泥,荀燦還是感覺到了腳底傳來的疼痛。迴身望望沒有發現追兵,荀燦的心漸漸放下,逃跑的速度也慢下來。


    已過四更,夜空墨色漸淡,星辰正在慢慢隱去,東方露出一線曙光,街道上靜得壓抑。荀燦衣裙上的泥水不再滴,僅剩的一隻鞋子和腳上的泥巴也漸漸幹涸,她逃跑的印跡逐漸從路上消失。


    荀燦此刻十分疲憊,恐懼的情緒一旦褪去,困倦感便席卷全身。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可以放心睡覺的時候,當總管得知她已逃走之後,絕對會滿城搜捕的,她現在最該做的是即刻出城。


    荀燦一直順著一條街走,終於在天亮時分走到了城牆處。街上開始有了行人,城門前有十幾個等候出城的人。


    荀燦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已經看不出本色了,兩隻腳尤其慘,一隻穿著泥鞋,一隻光著掛滿了幹掉的泥巴。她摸了一把臉,有泥土落下,看來臉上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很想找件幹淨的衣裳換上,可是這大清早的去哪裏找?


    摸摸身上,一個麻錢都沒有,就算有,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花,什麽東西都什麽價碼。來這裏十年,一直沒機會出去走走,也沒人跟她念叨過什麽東西值多少錢。一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整個人都被養廢了,除了彈琴學規矩,什麽都不會。


    現在荀燦身上唯一值些錢的東西也就是頭上插著的金步搖了,這還是當初趙蝶送給她的。荀燦開始後悔,為什麽就沒養成在身上多掛些飾品揣些錢幣的好習慣呢?為什麽沒有跟逍遙山莊裏的小丫頭們打聽一下這邊的物價幾何呢?


    肚子傳來咕咕聲,荀燦拔下金步搖,想用這東西換點吃的。順著剛剛打開的城門,荀燦看到外麵有幾份賣早點的攤位。瞧了瞧城門處正在交接的守門衛兵,她鑽進人堆裏,準備隨著出城的人一起混出去。行至門口處,正聽見交接的兩名衛兵在說話。


    一個說道:“剛剛接到陶王府的搜查令,說是王府裏逃了個闖禍的丫頭,你告訴哥兒幾個都精神著點兒,看到有獨個出城的丫頭一定要攔下問問。”


    另一個答道:“知道了。你們也累了一夜了,快迴去休息吧。”


    這一個又說道:“休息個屁,辰時還得去王府取那丫頭的畫像,給四門挨個送去,真是倒了黴了。聽說,誰逮著那丫頭給送迴去,王府重重有賞呢。”


    另一個問道:“是嗎?那我可得看好了,這要是那丫頭從我這兒走,那不就是給我送錢來了嗎?”


    這一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得了吧你,四個門呢,誰知她走哪個?你有那財命麽?”


    已經進了城門洞的荀燦很想撒開腿就跑,可是她不敢,真跑了不就證明她就是人家要找的人了麽?荀燦故作鎮靜地往外走著,盡量讓自己的步伐跟身邊的路人保持一致,免得引來守城衛兵的注意。


    “站住!”身後傳來斷喝聲,嚇得荀燦立時站定,不敢再往前走一步。汗水順著額角冒出,荀燦渾身痙攣,差點沒哭出來,暗叫一聲“倒黴”。荀燦正欲轉身,卻聽一個女聲響起:“叫姑奶奶幹嘛?看姑奶奶長得俊是怎麽著?”


    荀燦暗吐一口氣,原來不是叫自己,這還真是做賊心虛,抬腳準備繼續往外走。


    身後的衛兵又喊了一嗓子:“站住!說你呢!”


    荀燦剛稍稍放下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仗著膽子迴頭看去,卻見被衛兵喝住的不止她一個,還有三個姑娘。


    那三人,一個容貌不錯但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是風月場中人;一個滿臉黑斑個頭瘦小,怎麽看也不像王府裏出來的,說是王府的燒火丫頭都沒人信;還有一個,模樣身形倒還說得過去,卻穿著一身破舊的補丁衣裳,半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粗紅,一看就是做慣了活計的人。


    荀燦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雖說掛著硬泥巴,那也掩飾不住它們屬於錦緞的本質。再看沒有被泥巴遮住的皮膚,白皙得一看就不是窮苦人家養出的女孩兒。


    荀燦心思飛轉,暗道:要怎麽辦才能逃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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