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尋常人大沁有多大,他們隻知道大沁坐擁九郡。


    要問讀書人大沁有多大,他們隻知道大沁比曾經的大夏要大得多。


    那麽大沁有多大呢?


    大沁擁九郡四千六百餘縣,大縣境人口一二十萬,普通縣境人口五六萬,合計大約七千萬人口。


    厭次郡為九郡中最小的一郡,縣不過兩百八十餘,人口不過四百萬。


    因為厭次郡離著汝陽城比較近,清平城自然而然成了除汝陽以外最熱鬧的郡城。


    厭次郡中有條巷子毫不避諱,直接取名為煙花巷。


    名字什麽貨色,自然就是什麽用途,基本錯不了。


    煙花巷毫不意外地成了煙花之地,二十餘年來,煙花巷擴了又擴,差點就趕上汝陽城鳳蘭街的寬度了。


    柳易一行人一路疾行,三月二十到了厭次郡清平城。


    這幾年來,這座城總是新聞不斷。


    前有一個胭脂老板名叫曹都,他的胭脂迅速占了很多市場份額,但胭脂老板玩的是饑餓營銷,那些持久留香的胭脂,就算在清平城中,也是稀缺緊俏貨。


    後有強龍和地頭蛇鬥富,大擺筵席,觥籌交錯。


    現在是酒肆茶館之中都講起了真正的稀缺緊俏物,自編自演的說書先生都改講解風頭正盛的武俠小說了。


    柳易三人進了繁花似錦的清平城後,三個男人一商量,一致決定帶著兩個女子不能隨便選一個小客棧就住上了,好歹要選一個大一點的客棧才行。


    三人商量完後一掏兜合計,他們身上那點錢也隻夠住個兩三天。


    柳耆卿攤手感慨道:“我又搬石頭砸自己了。”


    柳易和解三秋兩人遵照老規矩,柳易和解三秋一同住中間的房間,他們的房間正好能將百裏青青和遲重鋒隔開。


    至於柳耆卿呢,柳易隨口提了一句,隨後就忘了。


    柳耆卿自己找了個屋子住下,但他真的是睡不著。


    當天晚上柳易、百裏青青、解三秋、遲重鋒都睡下了之後,柳耆卿鬼鬼祟祟起身,他的錢得去煙花地掙。


    第二天,柳耆卿在清平城已是名聲大躁,他昨夜寫了一篇小詞。


    最後那一句“隻應會向前生裏,愛把鴛鴦兩處籠”好似有萬般思念一樣,昨夜惹得花魁淚眼漣漣。


    天色大亮之後柳耆卿起來,他跟在吃飯的柳易說道:“她要去做貴妃娘娘,那我也隻能幫她一把了,好歹相好一場。”


    柳易拍拍柳耆卿的肩膀,最笨,拍拍肩膀,權當安慰。


    三月二十一下午,柳耆卿拉著柳易準備到青樓散逛。


    柳易轉頭望向百裏青青,百裏青青冷聲道:“你看我作甚?”


    柳易笑道:“百裏姑娘要不要去逛一逛?”


    百裏青青破天荒地點頭答應了。


    百裏青青要去,遲重鋒也表示要去。


    柳耆卿哈哈大笑道:“一個黑衣,一個白衣,黑白無常似的,你們是去青樓嫖/娼,還是去索命?”


    解三秋無奈道:“我也是白衣哎!”


    柳耆卿大手一揮道:“統統換了,藍色灰色青色都行,黑白兩色算什麽事啊?”


    解三秋輕聲征詢道:“逛青樓我就不去了吧?”


    柳易笑道:“不勉強。”


    解三秋笑容和煦道:“你劍術未成,我去了能保護你。”


    柳易將解三秋拉到一旁,輕聲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如同颯露山老道說的那樣‘劍道高古’,沒想到跟我也是一丘之貉啊,什麽冠冕堂皇的當扈從啊,明明就是心裏癢癢,怎麽樣,想保護佳人?”


    解三秋搖頭,“沒有的事。”


    柳易輕笑,“那就是有了,快去換衣衫吧!”


    遲重鋒起身迴房換衣服,百裏青青提劍起身,跨門而出。


    遲重鋒哈哈大笑道:“行囊裏都是黑衣,是不是小時候被什麽人給糟蹋了,一直覺得自己不幹淨,所以不敢穿花色衣衫。”


    百裏青青語塞地望向柳易。


    柳易不知如何是好,解三秋和柳耆卿同樣不敢喘大氣。


    百裏青青出門之後不再迴頭。


    三男兩女中,柳易換了身青色衣衫,百裏青青同樣是一身青色衣衫。


    解三秋和遲重鋒好像是被萇楚宮特意安排了,行囊內衣衫或許材質不同,但顏色大致相當,兩人都穿了一身絲製淡藍色衣衫,衣衫上有散落的梧桐花裝點,典雅又精神。


    百裏青青哈哈笑道:“絲桐合為琴,分不開了。”


    遲重鋒怒目望向百裏青青。


    解三秋趕忙安慰,“我馬上去換了。”


    遲重鋒搖著嘴唇道:“不必了。”


    這個奇怪的組合集結完畢之後開始往煙花巷進發。


    柳易和解三秋一直有意無意地將兩個女子隔開,爭鋒相對的兩個女子要是打架的話,他們三人絕對招架不住。


    大沁盛世,大街小巷盡顯繁華。


    盛世古董,小巷內有很多古董鋪子,要是兩個女子打架的話,少不得要摔壞幾家鋪子,那些壇壇罐罐的可值錢了,足以讓人傾家蕩產。


    柳易沒見識,解三秋不關心,柳耆卿則是一直拖在後麵想著他的詩詞。


    他們不知道有可能某個小鋪子的門窗都是古董,不知道不代表不思考,否則的話柳易和解三秋也不會有意無意地隔開兩個女子。


    柳易這一次遊曆比上一次愉快了很多,上一次每天都在為生計忙活,聖母心泛濫,不但關心自己吃不飽,還擔心其他人吃不飽。


    百裏青青不在意銀錢,遲重鋒丟下了風鈴山的挑子後,什麽也不去掂量權衡,一身輕鬆,解三秋則是有劍足矣。


    柳易每天忙著練劍,財政的重任自然而然地交到柳耆卿手上了,好在柳耆卿名聲在外,放個屁都是香的,對他來說,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事,隻要有人識貨就行。


    昨夜,柳耆卿來了清平城的消息不脛而走,再有今天一早的傳播,說不定柳耆卿已經在勾欄內擁有諾大的名聲了。


    現在的煙花巷內,說不定很多人翹首以盼,等著柳耆卿光臨大駕。


    這樣的光景,清平城已經好多年沒有發生過了,賣胭脂的老板隻會砸錢,吟詩作對一樣不會,他沒能掀起清平城中的風流。


    後來又來了個叫舒清濁的書生,他寫的書賺了無數女子的眼淚,但他就沒有去過煙花巷。


    柳耆卿的到來,煙花巷中的女子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多年不曾三更夢,迴光返照又一春。


    柳易三人不顧滿街的唿喚,徑直走進一座樓閣之中。


    樓裏老鴇曾經也是花魁,過氣了之後幹脆接任了老板,做起了調教人的營生。


    老鴇看人十萬,眼睛毒辣,一看兩女扮男裝的姑娘,她知道這是她惹不起的主,老鴇趕忙裝糊塗。


    老鴇心想女子不苟言笑,自然不是來尋磨盤快活的人。


    老鴇剛才也想過這對碧人在閨閣裏如何瘋狂,今日是為拜師學藝而來,可老鴇這麽多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奉承好話多說,建議少提。


    常年混跡勾欄的人知曉,無需她言,初涉之人愣青,早早開口,老辣之人自己會開口,輕車熟路。


    兩女子既然不說,老鴇自己打定主意,將兩位女子請去清倌人處聽曲,必須是最好的清倌人閣樓。


    老鴇擔心自個兒眼拙,看不出兩人確實是磨盤好友,為了保險起見,她沒有選擇由龜公引路,而是暗裏招唿了個順眼的丫鬟引路,這樣不得罪人兒。


    上樓之後柳易想著解三秋怕是給颯露山老道送錢了,“劍道高古”肯定有水分。


    剛才來的路上,解三秋早早地交代了柳耆卿,在兩個惹不起的主去聽曲時,解三秋假裝跟著去,柳耆卿硬拽著,解三秋呢,盛情難卻,隻好作罷。


    解三秋事先不是沒有找過柳易演戲,柳易沒答應,他就退而求其次,找上柳耆卿了。


    柳耆卿身旁那個佳人是這座樓中風頭正盛的當紅花魁,柳耆卿懂得詩詞風流語,花魁知曉溫情俏皮話,一男一女相談甚歡。


    花魁時不時咬著柳耆卿耳朵說一句,柳耆卿又咬著花魁耳朵哈一口氣,花魁麵紅耳赤,嬌滴滴地輕啐一聲。


    相比起來,柳易和解三秋身旁的女子,就差了一點。


    要是平日裏沒個比較,兩人身旁女子也會被誤以為是當紅花魁,可這一桌之上三女子,兩女子就有點比不過了。


    柳易和解三秋心裏也很平衡,出錢的得漂亮的那是天經地義,朋友歸朋友,規矩不能亂。


    柳耆卿還是改不了愛吃唇上胭脂的習慣,站著伺候柳耆卿的花魁特意上了最好的胭脂,左等右等,柳耆卿還是沒有要下嘴的意思。


    花魁見著那些個達官貴人,隻覺得厭惡,看著柳公子的漫不經心,她從未如此急切過,


    柳易看著都著急,在汝陽城的時候柳易不是沒問過,那次柳耆卿說:“吃甘蔗要朝頭往腳吃,越來越甜,這叫漸入佳境,世間最美事之一。吃胭脂也一樣,心不到,情不到,那吃的隻是胭脂而已,胭脂有何好吃的?”


    此時,柳易想著“心不到,情不到”六個字,他想起那個教他一劍三式的杜鶴離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柳耆卿花叢老手,不是有酒即喝。


    柳易和解三秋兩個雛兒,他們想拒絕,可兩美人酥酥地抱怨兩聲後,兩人隻得乖乖喝酒。


    酒到酣時方知此物好,酩酊大醉才顯真性情,有酒,有碎嘴,有美人,人呐,什麽都有了,也就什麽都不想了。


    青樓門前,來了個跋扈的公子,帶了一大票人,不是正正經經地跨門而入,而是把那門拆了,才覺得舒坦,進門之後踩著樓梯上樓,直直奔向當紅花魁的繡樓,一腳把門踢開,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花魁秀口正忙著,跋扈年輕人怒不可遏。


    吃著胭脂的柳耆卿渾然不覺。


    柳易趴在了桌子上,碰落了一地的花生,習武的解三秋酒醒了大半,提劍起身。


    曹都愣了一下,訕訕一笑道:“都在忙啊,打擾了,告辭。”


    世間伺候人的人都有顆玲瓏心,有錢人也有,她既然不看他曹都,那要麽就是真心喜歡那公子,要麽那三人是他惹不起的主。


    曹都知道是後者,否則他每年花幾十萬兩銀子請來的武道宗師早就替他出頭了。


    男女之間,就男人來說,難過之事有二,喜歡的人有了新歡,要嫖的人正在接客。


    曹都平日裏欺男霸女的事沒少做,每當家破人亡的人狠狠地說“這大沁朝有皇帝有官府,別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時,他都迴答“有錢確實能為所欲為。”


    今日裏,跋扈一世的曹都莫名有些憋屈,迴答那句有錢真能為所欲為,他有的是底氣,大沁盛世沒了行俠仗義的江湖大俠,官員也喂飽了,不敢說清平城就是他的天下,好歹一半一半吧。


    曹都有那麽一刹那竟然想良心發現,覺得以後還是做個好人。


    曹都幡然醒悟後罵道:“臥槽,日了狗了。”


    胭脂老板輕聲念道:“門都拆了,總不能換一家吧,那以後怎麽在清平城混,清平城可不是有錢就行,還得有臉麵。”


    年輕人想既然惹不起,那就結交吧,不能當敵人,那就當朋友。


    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有個偉人說過,“政治鬥爭就是把自己爭得多多的,把敵人變得少少的。”


    還有個百年修得的人說過,“混紈絝這行也有風險,要有眼力勁兒,遇著厲害的,咱就乖乖地認慫,不丟人,麵子嘛,以後再掙迴來。”


    曹都隨即感歎一句,“我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隨身浩浩蕩蕩而來的數十人,帶著坐騎、轎子、馬桶、銅鏡、梳子等。


    胭脂老板出門,用得上用不上的都會帶上,他的身後經常是浩浩蕩蕩地跟著幾十人,猶如大駕鹵簿上的圖畫。


    年輕的胭脂老板還有個習慣,身上經常會帶著幾十兩黃金,他從來不帶銀票和銀子,隻帶一粒一粒的小黃金。


    幾個親近胭脂老板的家奴看著老爺的樣子,猜想老爺怕是遇著事了,平時老爺都是開開心心地嫖妓,然後乖乖地吃大補丸,今日破天荒地“開門”而不入見,事出無常,必定有事。


    曹都下了樓梯,他走向他以前從來不去的清倌人閣裏聽曲,胭脂老板愛排場,自然是最好的清倌人處才對得起他的身份。


    在清倌人處伺候的老鴇膽戰心驚,差點沒被嚇死,今日賺不賺錢兩說,就怕惹了小祖宗不快,迴頭他就將樓砸了。


    老鴇心驚肉跳,又不敢多說,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胭脂老板自認為是個俗人,俗人聽個屁的曲,他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而已。


    曹都來了之後,覺得這樣的台階也不算尷尬,他旁邊有兩個八十文以上的女子。


    曹都低聲念道:“女扮男裝,騙誰呢?一個還拿著把劍,裝什麽大尾巴狼?”


    當木劍以詭異的角度飛出,搭在了曹都肩膀上之後,曹都馬上就蔫了,心裏念叨,“這他媽什麽世道?老子也不去什麽破汝陽城,就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作威作福也能吃憋?”


    隨即自我安慰道:“還是錢賺少了,這要是每年花個幾百萬兩請個太極境高手坐鎮,那豈不是狂拽酷炫吊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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