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青青看著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小和尚,朝著柳易問道:“什麽名?”


    臥龍和尚怯答道:“臥龍。”


    百裏青青想笑,然後她就笑了,笑的青絲飛揚,笑得腰肢亂顫。


    柳易覺得很美,開口道:“百裏姑娘笑起來很美。”


    百裏青青嗯了一聲。


    柳易輕聲道:“知道百裏姑娘笑起來很美的人很多吧,但敢說出來的應該不多。”


    百裏青青麵色平靜。


    柳易和百裏青青兩人拖在了隊伍四人後麵,一男一女兩人抱劍並排而行,好生奇怪,兩柄劍都叫單符劍,兩柄劍都殺過人了,符劍與木劍相比,似乎並無不同,木劍與符劍相比,現在稍遜,以後如何,無人知曉。


    前麵的神秀和尚後背已經結痂,僧袍依舊沒換下來,光看僧袍的損壞程度就知道那兩劍的威力。


    柳易望向百裏青青,問道:“李白藥和杜鶴離他們在哪裏?”


    百裏青青答道:“他們三人在汝陽城中逗留許久,八月剛往北方去了。”


    四人於冬月初到達汝陽城外,好像神秀和尚一直都能說什麽對什麽,他說萬一今年冬月初就下雪,果然現在冬月初就開始下雪了。


    四人走在雪地裏,落雪剛及腳踝關節,雪下的不大,但異常地冷。


    冬日最好的避寒方式不是棉衣棉被,也不是大戶人家的地龍,羊肉也不是誰都能吃得起,但一壺老酒的錢嘛,應該是誰都不缺的,喝口酒驅寒已然成為萬人共識。


    汝陽城外有個新豐酒坊,雖然曾經的晚來酒坊改名成了新豐酒坊,但很多念舊的人都會來此坐一坐。


    有的是好多年沒出過門的老人想起了之後會來此看一看,有的是慕名而來的青年才俊,大多是到了地方之後望一眼失望而歸,有的是青樓名妓,到了之後想起能在史書中留上一筆的楊盼兒,心向往之。


    酒坊經過多年的發展之後早已不再做當初的散賣生意,存在了這麽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酒坊大宗生意買賣極好,每年都能供不應求。


    酒坊既然大生意已經做得如此之好,散賣的小生意他們早已經放下了,平日裏隻會擺兩根長板凳在坊外,讓那些念舊的人來此有個歇腳的地兒。


    酒坊四周經多年發展已經初具規模,一應吃住地方皆有,現在也就幾個經常留置此處的小商人,但多是賣小物什小玩意,絲綢鋪子和糧鋪還沒有開到這地方來。。


    曾經也有人把客店商鋪開到新豐酒坊來過,那些人都是新入行不懂市的愣頭青。


    新豐酒坊離著汝陽城並不遠,行商們摸黑多走幾步路就能到汝陽城,大沁京城的要什麽有什麽,就算是新豐酒坊這裏開幾個商鋪,絲綢款式沒有京城多,旅店沒有汝陽城舒適周到。


    商人逐利,地理環境並不十分優越的地方,大商鋪大客棧自然是開不起來。


    現在開起來的那幾家客棧也是蓋了屋子之後讓孩子看店,每天能掙幾個銅錢就掙幾個銅錢,日久天長的大人看不上那幾個銅錢,小孩子也看不上。


    客棧生意都沒人上心就成了個死循環,想住店的望了不想住,開店的幾個月沒掙到錢,屋舍也不想用心打掃了,那些想將就著住店的也將就不了了,時長久遠之後鋪子門可羅雀,小孩們經常坐在門檻上吸著清鼻涕,愛幹淨的客人都能被嚇跑連夜趕路汝陽城。


    百裏青青抬頭仰望新豐酒坊的布簾子,布簾子招牌應該是新做的,並且沒掛上去多久,依舊如新。


    冬風凜冽,酒坊招牌隨風飄搖,獵獵作響。


    柳易笑道:“這麽有錢的酒坊子還舍不得出錢做一塊燙金招牌?”


    百裏青青輕聲道:“你又響起了在山水村的事了?”


    柳易歎了口氣,“那迴坑慘我了。”


    百裏青青輕笑,“花了多少銀子來著?”


    柳易搖頭道:“忘了。”


    百裏青青轉眼望柳易,輕笑道:“這次我並不打算進汝陽城,現在在新豐酒坊喝了酒,隨後準備四處轉一轉。”


    柳易望著百裏青青的發絲被冬風吹拂之後遮著臉龐,柳易再看看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兩顆大光頭倒是省事。


    柳易疑惑問道:“百裏姑娘為何不進汝陽城?”


    百裏青青笑道:“我一介武夫手中必須有劍,入城解器的汝陽城不進也罷。”


    柳易不知汝陽城還有這個規矩,輕聲道:“那百裏姑娘在這裏喝酒等我便是了。”


    百裏青青搖頭,“喝酒之後我想去靈壽郡一趟。”


    走在最前麵的神秀和尚聽到了兩人的言語,雙手合十道:“百裏施主還是放不下儒家氣運,硬要去一探究竟?豈不知一葉可障目,聖人羽翼未豐之前,大道會為他們遮擋一二,所以喲,咱們去了也是白去,看不見,也摸不著。”


    百裏青青笑道:“見不見得到去了才知曉,不去必定見不到。”


    靈壽郡何其之大,百裏青青竟想憑一己之力將那個由儒家氣運應運而生的儒家聖人給找出來,癡人說夢。


    神秀和尚說了一句後再無言語,這娘們的行事風格好多人看不懂,為何獨獨鍾情於這個修道沒興趣、練劍也是天賦平平的小子,大和尚也不明白。


    神秀半生隨心而活,他知道自己勸不聽,懶得搬大道理出來勸人。


    百裏青青自顧自坐在酒坊的長凳子上,柳易起身與老板談生意並繳納了銀錢,對於過命交情的百裏青青要花錢柳易從來都不吝嗇,一股腦將行囊裏的錢都交了。


    一大一小兩個和尚不敢越雷池半步,趺坐在石板上念經做課。


    假道士柳易與百裏青青對酌,新豐酒坊隻是一個釀酒的廠子,一樣下酒菜都沒有,柳易和百裏青青就那麽喝著酒。


    兩人喝酒的速度都不快,熬了一個時辰後才見碗底。


    其間百裏青青一直在望著遠方隨風搖曳的萬物,甘之如飴。


    柳易時而望一望隨風搖曳的樹林子,時而瞧一瞧百裏青青,時而瞧一瞧趺坐在石板上的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好似世間萬物皆可佐酒,笑容和煦。


    酒碗見底之後柳易趴在桌子上,用手托著下巴說道:“百裏姑娘,修道這幾年天天練劍,我啥也沒想,讀過一年的書,看了道家的’天氣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覺得甚有道理,以後不幹兩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情來,天地依然將我當豬狗一般,任我自生自滅,世人也不知道我柳易是誰,那就是白活了。”


    百裏青青無聲點頭。


    酒後方知真性情,有人酒後喜歡說心裏話,有人酒後會把自己藏得更深,曾經的小土匪做了道士做了劍客之後,性情依舊耿直爽朗,沒變。


    ……


    ……


    風鈴山上,一道不起眼的院門兩旁有一對四字對聯,上聯“風赴千山”,下聯“鈴音萬竹”。


    對聯存在了很多年,和那些每年除夕貼上的喜慶對聯不同,這副無橫批的對聯已經成為了那道院門的一部分,山上的主子奴婢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是習慣到都沒注意過院門兩旁還有一副對聯。


    風鈴山山上太大,老道人清靜花了好幾日才找到那副對聯所在,老人下山買了筆墨紙硯,紙是紅色的紙,路過那雜貨店時,老道買了把鋤鎬,特意讓老板將把子鋸了極短,老道拿起後,眯著眼順著把頭看去,還行。


    出了雜貨鋪子的清靜將鋤鎬別在腰帶上,隨著老道的步子鋤鎬一晃一晃地敲打著老道大腿,鋤鎬太重,老道的腰帶也有下滑的趨勢。


    清靜別著鋤鎬去街上轉悠了好半天才見到代寫書信的攤子,老道坐下後隻讓那個中年讀書人幫他寫幾個字。


    代寫書信的中年讀書人並未花銷老道的筆墨紙硯,老道很後悔自己白花錢了,很久沒下山,竟然連山下的規矩他也給忘了,老道將筆墨紙硯收進行囊中,想著以後帶上山去送給那些徒子徒孫,他們也能給他多讀讀的經文。


    讀書人按老道的交代寫完字後,老道將十四個字揣在懷裏,開始上山,老道步子極慢,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照著老人的速度趕路,天黑也走不到風鈴山山頂。


    未曾想天黑後老人一步十階,竟比我蓄勢出劍的百裏青青還要快,老道從山下行到山上時走得輕鬆寫意,快到山上時走得鬼鬼祟祟,似乎生怕給怕被人發現給捉了去。


    老道到了山頂的青石廣場後,他抬頭看了看那霧氣中新蓋的煙雨樓,對於天一峰的存在,老道視而不見,隻是想著有天一峰的存在,煙雨樓以後腐朽得更快了。


    老道找到先前踩點的院門,他將先前買好的紅紙攤平在青石板上,隨後又掏出筆墨,他想了想還是算了,幹脆以手指沾口水寫出六個大字。


    看著自己的“墨寶”,老道很得意,若非時時提醒著自己這是在做賊,不能笑,老道真要放聲一笑才能釋放胸中快意了。


    老道使勁將遮住對聯的綠植拔出丟在一旁,取下鋤鎬挖著對聯下的土,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老道吐口水在手指上,隨後用手指塗一塗寫滿字的紅字四角,他將紅紙貼在對聯下方,老道提著鋤鎬湊近了看,點頭覺得已經可以了,老道提著鋤鎬走遠了看,似乎需要輕輕調整,如此往複幾次後,滿意的老道提著鋤鎬開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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