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空山下的柳易看著這個年輕人,那可不就是去年的自己嗎,看著潑皮年輕人特別順眼,那潑皮年輕人亦然。


    一見如故的兩人間發生了一段了無生氣的對話,


    潑皮年輕人楊直看著這個不像道士的年輕人,問道:“你誰呀?”


    柳易答道:“你猜呀。”


    “我不猜呀。”


    “我不說呀。”


    接著柳易問潑皮年輕人:“你誰呀?”


    潑皮年輕人答道:“你猜呀。”


    “我不猜呀。”


    “我不說呀。”


    隻混過土匪窩子,沒混過市井江湖的柳易落敗破功,笑道:“兄弟你這混的有點差啊,才跟我去年一樣。”


    潑皮年輕人抱拳道:“兄台承讓。”


    柳易眉飛色舞道:“不過我去年好像也比你厲害點,前朱雀劍仙百裏青青開路,後玄武鶴壁劍宗杜鶴離壓軸,左青龍穹廬書院李白藥負責罵人,右玄武郎哥給我端茶送水,捏肩捶腿,聊天解悶。”


    潑皮青年人插上一句,“真是神仙日子啊!”


    柳易心裏認同,話語不是說停就停地,接著說道:“那叫一個威風,神擋殺神,砍瓜切菜喀喀喀喀,佛擋殺佛,切菜砍瓜嚓嚓嚓嚓。”


    潑皮青年人抱拳深深一拜,附和道:“久仰久仰。”


    柳易抱拳還禮。


    接著輪到潑皮青年人說自己的英雄事跡了,隻見青年人一把將老仆拉過來,那叫一個輕鬆,幾乎是提過來的,口若懸河地說道:“小弟不才,隻有這老仆是自己人,帶上他那是逢賭必贏,就算是不帶半顆銅板去賭場,那也是兩袖清風去,盆滿缽溢歸,身後這位,要吃肉醬不要搗臼,拿拳頭捶出來的肉醬,鮮得很咧!”


    從未吃過肉食的小道童不知肉是何滋味,也沒注意聽聽什麽是肉醬,隻想著從山上差著他好幾個輩分的小道童手中沒收來的那些書上說的事,好些賭客那是輸多贏少,沒去賭時想贏,賭贏了那就想繼續多贏,迴頭輸了之後想著賭幾把扳迴本,然後接著輸,傾家蕩產。


    小道童一邊想著一邊好奇,逢賭必贏,那贏的金銀珠寶那不得成金山銀山珠寶山啊,怎麽進賭場還半邊銅錢也不帶呢?


    身後那位短衫打扮,一身那位滿身腱子肉充滿了力量,麵闊口方的國字臉拳師朝著柳易點頭行禮,


    這吹牛和煎藥一樣,講究個火候,三分水陰,七分火陽,是為藥,吹牛吹到剛剛好,比之藥,有奇效。


    柳易笑著說道:“迴頭我想吃肉醬就去找你,還要麻煩這位師傅了。”


    兩人一人一句笑道:


    “棋逢對手。”


    “將遇良才”


    “龍王碰頭真天子。”


    “殺手遇著蒙麵人。”


    兩位青年人一見麵,頗有一番他鄉遇故知的情景。


    那個在飛升台上意氣風發的小道童發現自己竟然插不了話了,好心提醒一句:“該上山了。”


    柳易和潑皮青年人同時擺手笑吼道:“大人說話小孩別開口。”


    弄得養氣功夫極好的小道童鬱悶得不行。


    老仆從未見著自家公子如此高興過,咧嘴而笑,說話都漏風的門牙長得老長。


    兩人自賣自誇的同時亦相互捧場,那叫一個其樂融融。


    上山路上,柳易笑道:“老子叫柳易,在山上拜了個修石梯的老道為師,馬上你就能看到我師父修的石梯了,但老子實在是不想修道,我爹的學生想讓我讀書,我也不想讀書,我更想學劍。”


    青年人笑道:“老子叫楊直,有個狗屁倒灶的皇帝老爹,硬要我當什麽勞什子的皇帝。”


    對於這個去年剛搬進皇宮的皇子的到來,玄空山佛道兩家波瀾不驚。


    道家這邊大到不出世的老不死道士,小到遇到人都要喊師祖、師叔祖的小道童對於楊直的到來,兩者表現得驚人的一致。


    不聞不問。


    佛家這邊好似先前迎了兩個寶,對忙著關門樂嗬,對於大沁儲君更是置若罔聞。


    佛道兩家不聞不問的楊直不出意外地住到了柳易的小屋。


    楊直看著小屋四周清雅的環境,笑道:“比我們那個破屋子強多了!”


    小道童來到了柳易的小屋後並未進門,打了聲招唿後就走了。


    柳易看著鄉巴佬進城的楊直,笑道:“那是,好歹我也是道家幾位碩果僅存的真人的高徒不是?”


    楊直兩麵百丈的懸崖,感歎道:“早聽人說玄空山很怪,佛道兩家一直再為‘玄空’二字的先後順序吵著,綿綿不休,在山下時看著佛道兩家實力陣容不相上下,到了山上再看後覺得道家要厲害些,佛家的話,能不能再熬個二十年都是個問題,現在再看看百丈懸崖,到底也覺得不虛此行。”


    柳易哈哈笑道:“剛才那個小道童就是唯一住在懸崖上的道士,現在是不是感覺錯過了天大的機緣?”


    楊直將雙手掐在腰間活動腰身,輕聲道:“誰說不是啊,早知道剛才背他上山就好了,多少能換點香火情。”


    柳易對於大戶人家的香火情不是很明白,隻知道上迴算是徹徹底底地得罪死欒塗王家了,現在成了山上人,除了那幾個於他有恩的朋友,他不太願意去想山下事,索性不答,拿著木劍在院中開始練劍。


    柳易出劍速度極快,雖然到現在依然沒能練出劍氣,但柳易想著應該快了吧,再說了練劍基本功練好了,以後再怎麽折騰都能一日千裏。


    百裏青青告訴過他練劍從來都是由快到慢,在由慢到快的過程,由快到慢是拿著劍就開始唿唿哈哈地一頓胡練,出劍快了,內心自我感覺極好,初學於劍道劍術無益,好好的劍招可能也隻能磕磕絆絆地分解著才能使出來,一氣嗬成的劍招分解後已不純粹,慢慢地練的就不是練劍了,倒像是劍在駕馭人。


    柳易現在正處在那個練劍由快到慢的階段,當然現在他隻是快,追求出劍極快,快到極致,快到潑水不進,他的劍就能成一半。


    柳易一直想問百裏青青的劍有多快,但他沒來得及問,到了來得及問的時候又是離別,在玄空山山腰問這個的話,有點不合時宜,他也見過了,百裏青青禦劍千裏的時候,極快。


    楊直正摸著下巴津津有味地觀看著柳易練劍,柳易突然停下身形。


    楊直笑罵道:“擔心我偷師啊?”


    柳易嗬嗬笑道:“你楊直以後三宮六院都顧不過來,怎的會有時間學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武功?”


    楊直不知可否,抱手找了棵就近的槐樹靠著,“登九五和登九天比起來,似乎低了一等。”


    柳易將木劍立於身後,輕聲道:“什麽俠以武亂境都是屁話,說到底就是當官的實在看不慣逍遙九天的武人,才會出個什麽傳首九邊的勞什子政策。”


    柳易以前讀書,讀到了“肉食者鄙”的時候並沒有多大感觸,現在看楊直國之儲君竟然不關心黎民疾苦,而是上仙山求神拜廟,柳易忽然有些生氣。


    柳易笑罵道:“國之儲君為何不關心九郡軍民財政人口田畝,而是上山求仙問道?”


    楊直與柳易本就是性情中人,見了柳易的深情後猜到了七八分,聽了柳易的話後更加篤定柳易把他想在一心求仙的人了,笑道:“老子以前一個碼頭一個碼頭地扛麻袋,累死累活地掙點碎銀子,那幾年倌兒病重,老子又忙給他尋藥看病,餓了好多頓地肚子,最他娘的糟心的是老子一個當爺的得餓肚子,倌兒一個老仆老子卻要想方設法給他吃飽,萬一哪天腿一蹬嗝屁了,老子晚上沒人說話還不得瘋了。”


    柳易聳聳肩,笑道:“咱倆真是同道中人啊?”


    楊直點頭附和,一直站在楊直五步範圍內的老仆倌兒背著手,一臉愧疚,啜泣道:“公子啊,那幾年是倌兒拖累您了。”


    楊直擺手毫不在意,笑道:“咱倆什麽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榜外十分,佛寺道觀屋頂的琉璃瓦被夕陽照了反著光,黃燦燦的,懸崖上白色的岩石也反射著夕陽光芒,此時的玄空山頂沾滿了仙氣。


    柳易小屋的仙氣被破壞了,楊直帶來了個大廚,肥到圓滾滾的婦人如同六月的青牛,走路也要小心翼翼,擔心身量太重一不下心踩滑了還不得多交代幾斤肉。


    柳易望著這個長相剽悍的中年婦人,遠遠地柳易就聞到一股窒息的胭脂味撲鼻而來,現在一看,婦人臉上果然是“份量十足”,柳易保守估計也有二三兩。


    婦人朝柳易和楊直行禮,留在小屋的倌兒也沒放過,可能是遇到了能講些葷話的同齡人,婦人朝著倌兒風情萬種地又行了一禮。


    市井中罵架在行,打架不行的老仆破天荒地有些露怯,紅著那張棗紅中透著老年斑的老臉。


    楊直走近老仆後一拍倌兒腦袋,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


    差點被楊直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倌兒咧著嘴歪笑,迴道:“要是年輕三十年,公子哎,你看看我有沒有出息。”


    楊直指著婦人笑道:“這是老子請來的大廚,以後你可以跟我們一同吃飯。”


    柳易扭頭望著楊直,“意思是我榮幸之至?”


    楊直望著柳易一臉笑意,本來想罵人的話被他咽了下去,一臉賤樣笑道:“老子可是國之儲君,以後說話想著點,在胡亂說話指不定那天就被傳授九邊了。”


    柳易哈哈大笑,“老子雖然隻是一介武夫,但你聽說過‘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否,再說了,有朝一日飛劍變符劍,飛劍黃龍斬得,真龍天子亦斬得,那時就是伏屍一人,信否?”


    楊直咬著嘴唇沉默不語,倌兒伸出枯槁的手拍打了公子的後背,此時得主仆兩人和住在那條陰暗狹窄巷弄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老仆覺得挺好,自己又和公子親近了。


    緩過情緒的楊直輕笑道:“吹吧你。”


    柳易不再說話,開始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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