萇楚宮位於厭次郡腹中,多年來逐漸形成了一個小鎮,小鎮平日裏也就一兩千人,大多是萇楚宮的佃戶,時不時也有來萇楚宮比劍的江湖人,不過那隻是少數。


    大門大派開銷何其之大,萇楚宮不能光靠著小鎮一千多的佃戶養活,也在各處有些生意店鋪什麽的經營幫補著。


    最為掙錢的商隊生意萇楚宮當然不會落下,一可以賺些銀子供門派開銷,二也可以增加門派弟子的見識。


    劍冠解三秋自然不會去做送貨押鏢的活計,萇楚宮每年六月左右,就需要有嫡傳弟子下山去,幹的不是什麽好差事,得罪人的活兒,解三秋從風鈴山迴來後很不幸,就撈了這麽個行當,催促各商鋪納銀呢!


    這不已經到了六月中旬,各地店鋪商行的貢銀也該有人送來了,解三秋剛到各縣把上一年的租銀收了迴來。


    解三秋剛迴到宗門,又聽說萇楚宮裏到草原做生意的商隊已經離宗門不遠了,解三秋又騎著馬出門。


    宗門裏每年都會到弘桑郡收購幾萬匹絲織綢緞,過了年之後,商隊就不用再去弘桑郡繞一圈,而是可以往西走,到開陽郡再收些筆墨紙硯、糖果等玩意兒,往北渡了琉璃河,由靈壽郡進入草原四國。


    若是貨物能在鮮卑就傾銷一空的話,商隊也會再迴來靈壽郡和束水郡再收些東西出關倒賣。


    不過這也是好多年不曾發生的事了,各大商隊競爭激烈,地處南邊的萇楚宮也被打壓得厲害,沒能在大沁九郡站穩腳跟,隻得到哪刀口舔血的危險地兒去討生活。


    商隊從弘桑郡迴來,這是多年以來的定例,從鮮卑進了高車,高車北上柔然,再南下進入上艾郡的走馬關,若是到了走馬觀都不出差錯的話,也就算平安迴來了。


    以前商隊還走河間郡繞一繞,自從司徒布景世襲了河間王之後,行商門哪敢再走司徒家世代鎮守的河間郡,掉錢眼兒裏的司徒家雁過拔毛,沒幾個商隊經受得起。


    中原商隊從草原帶馬匹迴來倒賣是慣例,關卡以馬抵稅也是常事,邊境關卡稍貴,大關的話大多是十抵一,或者十五抵一,小關二十抵一也是有的。


    河間郡糧多馬少,占著是迴汝陽城的近道便利,河間四關關稅一漲再漲,去年就變成了五抵一了,也就是五匹馬得留一匹在河間郡,幾個商隊經得起這樣的消磨?


    現在大沁商隊都學滑溜了,寧願繞道上艾郡也不走河間郡,畢竟上艾郡公道,多年來都是十五抵一。


    剛剛迴來的解三秋身心俱疲,騎馬也不快,天色已是黃昏之時,太陽蠟黃蠟黃的……


    “解三秋救我!”


    馬上的解三秋頓了頓身子,迴頭隻見有人高高躍起,分明是個男人,也沒有受傷的樣子。


    解三秋借力於馬,倒掠迴去雙手十指相扣成拳。


    嘭……


    結實地打在那灰袍打扮的漢子身上,那漢子被這一拳打得倒飛了出去,解三秋這才看到逃了近半月的風鈴山家主。


    臉色蠟黃,雲鬢散亂,身上的黑色袍子被草劃了破破爛爛,嘴唇因高燒起了滿是水泡,胸口的傷結痂了又裂開,如此反反複複,早已流不出血來,修長的手指上也有些草劃的傷口,指甲裏盡是泥垢。


    曾經風光無限的風鈴山家主,就那麽隱蔽地歪躺在路邊的枯草下,早沒了高高在上的模樣。


    解三秋手足無措,救人他倒是會,救女人,他沒救過,想著也不會。


    想把遲重鋒送迴宗裏,可望了望路上,那馬早被他借力給蹬跑了,迴去的路啊,遠著呢!


    解三秋解下棉質白袍子罩在了遲重鋒身上,抱起風鈴山家主時,解三秋不自覺的“嗯”地上升調哼了一聲,心裏想著完了,醒來肯定饒不了我的,小時候師妹最不喜歡他抱怨她重了。


    走了三百步之後,解三秋手酸了直發抖,感慨道:“我這小身板啊,以後娶媳婦兒了怎麽辦!”


    他聽說了,女人最受不得別人說她胖,就算是自家男人說也不行。


    遲重鋒這半月以來,第一次可以這麽安心,迷迷糊糊地睡了。


    解三秋自認為走得挺快,可依然被萇楚宮的商隊趕上了。


    看著商隊越來越近,抱著遲重鋒的解三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商隊有三百多人,騾馬六七百,不過解三秋看這陣勢,應該又增了六七百了,遠遠地就看見黃煙滾滾。


    騾馬隨時都馱著貨物,行商行商,“行”是走得遠,“商”是買賣大,萇楚宮生意不算大,就做些小買賣罷了,估摸著那件鹽糧生意也快做成了,那時商隊還可以再翻一翻。


    既然做了行商,那就沒有讓馬騾閑著趕路的道理,這不也滿滿當當地駝著東西迴來,大多都是肉幹和毛皮,這東西在大沁南方可是稀罕物啊!


    貨物值不值錢不是大事,大事是再低賤的東西都有人買,商隊裏最在理的一句話:“沙漠裏的荊棘到了束水郡也能賣出好價錢,就看你遇不遇得到買主了。”


    商隊裏吳鉤走在最前麵,解三秋看著他迴來了,本來想著安慰幾句“幸苦了勞累了”的話語。


    吳鉤卻是開口就沒句好話。


    騎在馬上的吳鉤看見大師兄抱著個女子,奚落道:“喲謔,大師兄,小半年不見就幹起了這種勾當了啊?”


    吳鉤比解三秋略小幾歲,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路上勞累,風塵仆仆,綠色的袍子也好久沒洗過了。


    解三秋也不覺得尷尬,迴道:“風鈴山家主。”


    吳鉤驚歎道:“有福氣。”


    解三秋麵色愁苦道:“有個屁的福氣,要是讓師妹看到,還不得把我掐死!”


    吳鉤無半點要幫忙的意思,笑道:“那師兄隻能自求多福了。”


    解三秋依然不死心地問道:“真不救救我?”


    吳鉤微笑著搖頭:“不救。”


    解三秋痛心疾首地咆哮道:“我可是你師兄啊!”


    吳鉤嗬嗬笑道:“死道友不死貧道。”


    看著走交情的路子行不通,解三秋咬了咬牙道:“五兩?”


    吳鉤得瑟道:“我自己都在路上撿了匹馬,差你那五兩十兩的?”


    看著自己都出到五兩銀子了,他還不答應,素以溫文爾雅的解三秋放狠話道:“吳鉤,你不要太過分了啊?”


    吳鉤依然高坐在馬上,笑問道:“大師兄,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解三秋好奇問道:“那我該怎麽求?”


    吳鉤說了那句他不知說了有多少遍的話:“生意不成仁義在啊,有事咱好商量,我先出個價,你還一句。”


    吳鉤伸出三個手指:“三百兩。”


    解三秋一臉驚訝道:“三百兩?獅子大開口啊!”


    對於師兄臉上驚訝的表情,吳鉤報以一笑,輕笑道:“大師兄你這是誇獅子呢,其實獅子張口沒這麽大。”


    解三秋定了定神,還價道:“五十兩。”


    對於師兄的白癡話語,吳鉤忍不住了,咆哮道:“五十兩?你會不會做生意啊。”


    解三秋往上將遲重鋒抱高一點,問道:“你這出價不怕被人砍死?”


    吳鉤反問道:“你這還價不怕被人砍死?”


    解三秋輕笑道:“我有劍!”


    解三秋本來想揚揚綿柳劍,可抱著風鈴山家主,他也抬不起手。


    吳鉤報以同樣的表情輕笑道:“我有人!”


    吳鉤指了指已經走遠的商隊。


    看著商隊走遠,吳鉤也不打算和解三秋在這糾纏,問道:“我說大師兄,生意還做不做嘛?”


    解三秋沉吟道:“做啊,怎麽不做,隻是這價……”


    吳鉤扯著馬鬃,漫不經心道:“師兄,其實這已經是行情價了,快決定吧,不然我走了,你就算想出三千兩,也沒人幫忙。”


    解三秋掙紮了一會兒後說道:“算了,我也沒錢,不做了,我偷偷地去。”


    吳鉤拍了拍馬脖子,看著師兄解三秋笑盈盈地說道:“師兄,沒看到我的馬啊!”


    “唉……”解三秋那時單想著求助,哪會料到被陰啊?


    解三秋輕聲道:“那我要匹馬就行!”


    生意來了,吳鉤瞬間來了精神,搖晃著兩個手指,笑道:“二十兩。”


    氣壞了的解三秋摸了摸懷裏,將銀錠拋給吳鉤,幹笑道:“就十兩,另外十兩算是我欠你的。”


    吳鉤接過銀子後眉開眼笑,抱怨道:“什麽算是啊,本來就是你欠我的。”


    說著吳鉤下馬,把馬讓給師兄解三秋。


    解三秋抱著遲重鋒不好上馬,說道:“吳師弟,你先幫我抱著遲家主,我上馬了你再遞上來給我。”


    拉著馬韁的吳鉤冷冷道:“那得交銀子,至少五兩。”


    解三秋搖頭道:“算了,我自己來吧!”


    吳鉤一看生意沒成,重新定了個價,笑道:“五分?”


    解三秋蹬地借力上了馬鞍,那馬受了驚嚇,兩人一差點摔下馬來。


    吳鉤放了韁繩,肯定也追不上商隊了,慢悠悠地走著。


    解三秋追到商隊時也不了馬,爽朗地說道:“我先走一步了!”


    從小在萇楚宮長大的解三秋自然知道小鎮哪條巷子人少,哪條路是土道。


    天黑後鎮子裏萬籟都寂,馬蹄聲就顯得格外清晰,走石板路上馬蹄聲太大,要是被發現了,麻煩就大了。


    好多人知道他迴來了,尤其是她,現在肯定在守株待兔呢。


    疲憊的風鈴山家主還未醒來,解三秋也隻能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墜馬。


    小巷子裏屋簷低矮,他們隻能弓著腰。


    左轉右拐地到了萇楚宮門口,解三秋不敢走正門,必然有人在那裏等著他!


    解三秋把馬拍了從正門而去,自己帶著遲重鋒翻牆而入。


    當解三秋抱著遲重鋒“鬼鬼祟祟”地走到了自個兒屋時。


    門外一聲“師兄你迴來了啊!”


    來人著實把解三秋嚇了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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