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馬的孟煙塵將三匹馬送到後,李百藥笑道:“這小子好豔福啊!”


    孟煙塵點頭稱是。


    李百藥笑容尷尬道:“我也不會騎馬。”


    杜鶴離哈哈大笑,促狹道:“還有你不會的啊?”


    李百藥作虛手握劍狀反刺杜鶴離,笑道:“我不會的多了去了。”


    孟煙塵樂得李百藥也不會騎馬,雖說他身材臃腫如豬,到底是個靈活的豬,將郎哥抱上馬的他將韁繩遞給郎哥牽著。


    又在轡頭上係了根韁繩自己拉著,邊牽邊跑,越跑越快。


    高坐在馬上的郎哥在馬跑起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地丟了韁繩,趴在了馬上,準備用雙手抱著馬脖子,馬脖子又太大,他手臂太短,根本抱不穩。


    慢慢停下的孟煙塵重新將韁繩遞給郎哥,這迴幹脆不跑了,就這麽牽著走,在郎哥擁有了騎馬的自信之後,孟煙塵悄悄地放下韁繩。


    沒了孟煙塵牽馬,郎哥馬上沒有了那股自信,歪歪斜斜地從馬上掉了下來。


    孟煙塵眼疾手快接著了郎哥,他感覺手裏輕飄飄的。


    孟煙塵遠遠地望了閉目養神的杜鶴離一眼,心中有恐懼,也有自己的忙活人家都看在眼裏的驚喜。


    孟煙塵自從建立了一張龐大的生意網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親力親為地忙活了,更何況牽馬執蹬?


    內心孤傲的孟煙塵覺得就算是一郡權勢滔天的郡守大人,也不配讓他牽馬執蹬,那些一口一個老孟的王家少爺也不配。


    李百藥主仆的話,他恨不得變成坐下的馬了,不是說孟煙如何的勢利眼,再大的道理也得儒林大賢附和才算道理,再大的生意也一樣,得有更大的勢力幫襯著才能平穩入舟。


    那座比開陽郡還大的書院中出來的書生,無疑是天之驕子,一個小小的書童在山下可能能量滔天,但在那座遍地大賢的書院中應該不算人才是,當代的書生李百藥卻將他當成兄弟一樣,孟煙塵想不透。


    想不通歸想不通,孟煙塵將本來要用在李百藥上的耐心用在了書童郎哥身上,心中想著以後教李百藥騎馬也該一樣,不能比現在熱絡,也不能比現在冷淡,讀書人的彎彎腸子比他一介商人要多得多,指不定就得罪了兩位謫仙人不說,萬一連柳易也得罪了他就隻能等著那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了。


    累歸累,孟煙塵覺得自己欠柳易一個天大的人情,能夠給他一個商人引見謫仙人的柳易,為人仗義不說,要價還低的離譜,可能是隱藏世家的那些讀書人隻知道世間糧米多少價錢吧,並不知道往來人情一兩幾多錢。


    孟煙塵教了六天,郎哥終於學會騎馬了,雖說騎上那匹溫順的高馬後,雙手僵硬地拉著韁繩不敢放手,但到底是不需要人給牽馬了。


    騎上大馬的郎哥有時候也會嫌棄馬走的太慢,一夾馬腹後又擔心馬走太快了,趴在馬背上手足無措。


    教會了郎哥騎馬的孟煙塵從未如此高興過,郎哥哪個動作合格後,孟煙塵會拍手叫好,若是不慎從馬上跌下來,孟煙塵依然會獻殷勤地去接住,當然了,依舊是輕飄飄的。


    教會了書童騎馬的孟煙塵開始著手教書生李百藥,教李百藥自然沒有教郎哥那麽費力,李百藥學了兩天,基本是學會了。


    書生真是頂好的性子,大多數時候都會稱唿他為孟老板,或者是孟先生。


    被天底下頂尖的讀書人叫孟先生,滿身銅臭的孟煙塵心裏說不出的舒坦。


    學會了馬之後,李百藥笑問道:“孟先生應該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忙活了這麽久,是不是有求於人啊?”


    這幾天一直忙活著的孟煙塵曬黑了,也瘦了一大圈,愣了一下後直搖頭。


    杜鶴離不耐煩道:“有事就說事,別他娘的悶著不說,你不說我們哪裏知道啊?”


    孟煙塵依然不說話,他是真不知道怎麽去說,總不能說“你們哪家沒飯吃,我給你們掙錢”吧?


    杜鶴離一溜煙地跑到孟煙塵身邊,“你給柳易多少錢啊?他這麽賣力地幫你?”


    孟煙塵抱拳恭敬答道:“孟家的一半家產啊!”


    杜鶴離伸出大拇指,轉而哈哈大笑,笑到眉眼含淚,“他一個窮小子竟然能夠連哄帶騙地就掙了你一半家產,膽子真大啊!”


    孟煙塵接摔下馬來的郎哥,覺得輕飄飄的,接摔下馬的李百藥也覺得輕飄飄的,心想肯定是這個杜鶴離搞的鬼,杜鶴離如此說話,他更是草木皆兵,擔心又是這個心思深沉的謫仙人挖的坑。


    杜鶴離笑道:”有什麽事你就說,扭扭捏捏的像個胖婆娘。“


    孟煙塵說出來自己醞釀已久的腹稿,”煙塵買了李公子留在劍膽城的那副字之後,算是搭上了官家的船了,可煙塵自詡有幾分小聰明,這些年做買賣也有些心得,生意做大了是好事,也有些擔心樹大招風,借著柳公子的幫助,想著搭上鶴壁劍宗和穹廬書院的大船。“


    說話的時候孟煙塵邊說邊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珠,話說完之後,孟煙塵一身輕鬆,成與不成,他已經不關心了。


    杜鶴離笑問道:”郎哥,你覺得杜公子缺不缺錢?“


    郎哥想到了劍膽城還錢袋的事,笑道:”杜公子不缺錢,上迴在劍膽城還把我的錢袋還迴來了,那裏麵可是有四百一十三顆銅錢啊,杜公子都沒要!“


    孟煙塵想到了那四句打油詩,嗬嗬直笑。


    見了孟煙塵的笑意後,杜鶴離知道他在笑啥,順手給了郎哥一板栗。


    郎哥吃疼地摸著頭,抬頭看著杜鶴離,輕聲問道:”難道杜公子很缺錢啊?“


    杜鶴離不答,想著什麽時候轉身敲李百藥兩板栗才出其不意又合情合理。


    ……


    ……


    柳易和百裏青青住宿的那個破客棧,收拾屋子的夥計並沒有在兩間屋子裏找到任何端倪。


    收拾殘局久了的他並不覺得肮髒,尖嘴猴腮的他在老板跟前譏笑道:”男的也是個軟蛋,沒睡到啊!”


    客棧老板在櫃台上一邊扒著算盤,一邊在草紙製成的白本上記賬,字跡歪歪斜斜,錯字塗的烏漆嘛黑,別字連篇。


    機靈的夥計不忘奉承一句,老板寫得一手好字啊!


    今日手感不佳的客棧老板臉色慍怒地看了夥計一眼,夥計識趣地不和老板計較,也不看老板的眼睛,拿著抹布假裝幹活。


    經曆過無數事的老板記完了賬本,起身活動手腕,“可能是收拾幹淨了吧!”


    夥計習慣性將抹布搭在肩膀上,心想著還有自個兒收拾幹淨的啊,這樣的客人真省心省力,隨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說不定是那個抱劍的小姐看不上黝黑的公子。”


    柳易和百裏青青騎馬沒離開多久,孫霖就進了客棧,風風火火地打聽道:“掌櫃的可否見著一男一女路過,男的是個長相黝黑的青衣公子,身材高大的女子一身黑衣,抱著一柄長劍。”


    老板不說話,自然輪不到夥計說話。


    客棧老板心裏掙紮了很久,最終是良心戰勝了利益心,“見了,剛離店不久。”


    雖是開門做生意,那股子銅臭,到底沒有入侵到心裏。


    孫霖風風火火地奔馬離開。


    客棧老板坐在門檻上,準備卷一鍋旱煙,煙葉在燥熱的三伏天裏,已經是焦脆不看,觸手即碎。


    老板不停地在煙葉上哈氣,稍微柔軟的煙葉終於可以卷起旱煙了,抽煙的老板事不關己道:“女子長得那麽好看,那個皮膚黝黑的窮公子啊,攤上大事了。”


    客棧夥計看著煙塵彌漫的門前,“還順帶偷了人家的兩匹馬,算是死仇了。”


    老板扒拉了一下身前的煙霧,問道:“這怎麽說?”


    夥計伸出穿著草鞋的腳試探著屋簷下的太陽光,“黝黑公子那意思是‘老子不但要騎你媳婦,還要騎你家的馬’。”


    抽了一鍋旱煙的客棧老板準備再抽一鍋,卷了煙後起身迴屋點火,繼續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地吞雲吐霧,“騎你媳婦讓你生恨,再騎你家的馬讓你又氣又恨。”


    夥計伸手嚐試著去握住陽光,“理是這麽個理。”


    老板笑道:“皮開肉綻也是這麽個理。”


    一路騎行的柳易和百裏青青信馬由韁地走著,百裏青青看山看水,一臉笑意,“山水到底是家鄉的要好看些!”


    易感歎道:“百裏姑娘,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後要多笑笑。”


    百裏青青止住了笑意。


    身後傳來孫霖的喊聲,“柳兄弟等等,柳兄弟等等……”


    柳易疑惑勒馬轉身,笑道:“不會是孟煙塵那老小子沒給錢吧?”


    孫霖走進笑道:“不是錢的是,我家十一少爺昨晚聽了百裏仙子的名字後,想跟你們一同遊曆江湖。”


    百裏青青麵目表情。


    柳易問道:“孫大哥來就為了這事?”


    孫霖點頭,笑道:“柳兄弟你就帶上我家十一公子吧,我家公子在祠堂裏太可憐了。”


    柳易不點頭也不搖頭,“能躺在功勞簿上享福就知足吧!”


    孫霖緊勒與百裏青青所騎乘的棗紅馬親近的胯下青驄馬,笑道:“那我先迴去了,柳公子和百裏仙子一路順風。”


    柳易問道:“王家十一公子你帶來了?”


    孫霖搖頭,勒馬轉身。


    柳易眯著眸子看著漸行漸遠的孫霖,輕聲道:“好一聲柳公子啊,將我隨你去王家的情誼忘得一幹二淨了,好一聲柳兄弟啊,叫的我心裏暖洋洋的,還真以為山下也有爽直人,好一個心機啊,老子去帶了狗屁的十一公子,王家要人怎麽辦?感情是好處你收了,罪過我擔著,大戶人家的好心機啊,豬口中的王謝也不一定幹淨了。”


    柳易嘀咕間,有一騎慢慢靠近他們二人,來人年歲不大,十五六歲,一身紫色綢子貼身二合,抱拳道:“小生王謝見過柳公子,百裏劍仙。”


    百裏青青置若罔聞,柳易問道:“你就是狗屁欒塗王家的狗屁十一公子,狗屁王謝?”


    王謝答道:“狗屁王家是,狗屁十一公子也是,狗屁王謝未必。”


    百裏青青正眼看了一眼將自家罵的豬狗不如的王謝,王謝輕微頷首,點頭之交,莫過於此。


    柳易心想原來郎哥說的是對的啊,和這些大家族打交道,要端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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