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客棧門前每天依舊有很多人,也有人會進去喝碗酒,吃些飯菜,客房已經住滿了,門對麵隔著兩條街的振興武館的教頭也不迴去了,就住在客房裏,老板娘如何也想不通,這幅招牌就這麽好?她隻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是衝著那兩尺料子來的,不過生意好了,終歸是好事,這兩天老板娘路過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老板身邊的時候,也不拍他的後腦勺了。


    柳易這幾天活多了很多,端茶送水,倒酒洗碗的都是他,現在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要去買菜,酒肉素菜,他每天得跑好幾趟,老板娘沒上過私塾,可賬算的精明,柳易一顆銅錢也貪不了。


    柳易想著大錢的時候,總覺得老板為人他真的不放心,兩人合計時說的好好的,這幾天少喝酒。老板這幾天還是沒改,依然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覺。


    孟老板昨晚迴去之後,一丁點睡意沒有,想著自己苦心多年,終於搭上線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新納的尤物秀色可餐,更是折騰了一夜。


    第二日早早起床,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門外屋簷下掛著長長的冰棱子,在這冬日裏,孟老爺可謂春風得意,出門撞碎了一排的冰棱子。


    清風客棧,柳易早早地起床買菜,看到門外下了一層厚厚的雪,柳易返身迴屋穿了件厚實衣裳,順便去敲了老板夫婦的房門,問道:“老板娘,下雪了,菜要不要少買些?”


    屋裏答道:“多買些,這幾天放得住,你也不用每天跑。”


    柳易轉身的時候,聽到屋裏老板娘嗔道:“白天不幫忙就算了,晚上還來折騰……”


    撞了一臉血的孟老爺終於收拾停當了,坐著轎子出了店鋪,身後跟著八人,挑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與柳易一同趕到清風客棧。


    柳易抱著兩大捆小蔥,老板昨晚說了,今天要露一手蔥花麵。


    孟老爺進門後,見了那個今天在廚房忙前忙後的老板,問道:“門外那幅字賣不賣?”


    老板依然和著麵,答道:“問我媳婦。”


    孟老爺問道:“夫人,門外那幅字賣不賣?”


    老板娘燒著火,答道:“不賣。”


    孟老爺財大氣粗道:“多少錢,你們往高了喊。”


    老板說道:“媳婦說不賣,那就是不賣了。”


    老板拉好了麵,咬著媳婦的耳朵說道:“要不賣了吧,賣了有銀子後,客棧裏雇兩個夥計,媳婦你就不用每天忙前忙後,其實,主要是夫君想給你買兩盒胭脂,聽說很貴,要好多錢!”


    老板娘拍了一下老板腦袋,“浪費錢。”


    這迴她沒用力。


    老板娘道:“賣了,三千兩黃金。”


    孟老爺爽朗道:“好,我這先交兩千兩,一千兩到了再取貨。”


    老板娘愣在當場。


    ……


    ……


    午時,拿著清風客棧招牌的孟老爺覺得今天的雪下的真不是時候,當然,不是因為他自己撞在冰棱子上得了一臉的血,而是雪下了之後,這幅字暗了幾分了。


    從此以後,他有底氣和糧曹大人談生意了,看了那一氣嗬成的小字後,孟老爺覺得,三千兩黃金,賺大發了。


    孟老爺沒有迴家,拿著字直接去了糧曹衙門,鄧大人看到這字跡之後,再看看那落款,問道:”這白藥是何人?“


    孟老爺恭敬地答道:“穹廬書院李白藥,先生是大儒胡七弦。”


    鄧大人繼續欣賞著這幅字,感歎道:“難怪字跡雋秀而高潔。”


    接著說道:“今年上頭分下來的差事我想交給你辦,要多收些糧食,郡守大人前些天說了,開陽郡今年的差事可能會重些,去年的麻老三出了大差錯,孟老板辦差應該是妥當的。”


    孟老爺下跪磕頭,恭敬道:“能幫大人辦差,小的榮幸之致。”


    ……


    ……


    沒了招牌的清風客棧又掛起了那個老招牌,客棧今天關門了,那些觀望著不出手的,現在已經沒機會出手了,聽說被人三千兩黃金買了之後,有幾人垂首頓足,早知道這麽便宜,那還不如早點出手,客棧內,老板娘其實是不想分一份黃金給柳易的,因為她覺得這件事,柳易沒一點功勞。


    老板說道:“媳婦,你看柳易和寫字的讀書人是朋友,那天你讓讀書人寫字,讀書人不想寫,是柳易這小子堅持了讀書人才同意的啊,這也是功勞。”


    老板娘擰著老板的耳朵,咆哮道:“你個老小子又說胡話,那天你喝醉了,趴在桌子上一睡就是一天,你知道什麽?”


    老板越發恭敬,低聲道:“財不露白,既然已經漏了,那不給柳易一點封口費?”


    老板娘用食指指著老板眉心,質問道:“當家的,你為了這小子,還分自個兒家的錢了?”


    老板大聲地辯解著,“媳婦,我真沒有啊,家裏的事,那都是你做主,你說給就給,說不給就不給。”


    “給啊,我又沒說不給,你竟然吼我?今晚跟狗睡去吧你。”老板娘哭著說道,從屋裏拿出五十兩黃金,重重地遞到老板手裏。


    在山上,柳易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試探性地問了句:“我是該滾蛋了嗎?”


    老板迴道:“沒有,我出去辦點事。”


    柳易問道:“晚上你怎麽辦?”


    老板好似輕車熟路,自負地說道:“腆著臉進房唄。”


    柳易十分好奇老板到底說了什麽,老板娘才答應買了招牌,問道:“你說了什麽,老板娘同意賣了?”


    老板得色迴道:“我說想給他買胭脂。”


    柳易搖頭,“不懂。”


    老板老氣橫秋,拍了拍柳易的肩旁,教育道:“記著就行,說不定你小子以後也用得上。”


    夜晚,柳易抱著五十兩黃金,興奮地沒一點睡意,他已經想好,得空了就去買劍。


    老板迴來了,在樓上門外敲門,這門一敲就是兩個時辰,先是媳婦開門啊什麽的喊著。


    後來慢慢地成了說情話了,聽著老板的朗朗之聲,柳易覺得老板年輕時讀書賣力點,能拿出這樣架勢來,可能就不會在劍膽城開破客棧了。


    最後柳易聽到的是小心肝啊什麽的肉麻話,老板娘終於開了門。


    ……


    ……


    聽雨樓裏,披著一身狐裘的青青姑娘細嚼慢咽地吃著糕點,問道:“怎麽樣了?”


    名喚做小翠的男童答道:“今日下午,孟老爺花三千兩黃金買下了。”


    青青姑娘捋著白貓,問道:“就沒鬧出點什麽事?”


    小翠答道:“皆大歡喜。”


    青青姑娘把路過跟前的白貓一腳踢開,咬牙切齒道:“拉出去掌嘴,誰讓你說的皆大歡喜?”


    今夜青青心裏堵了一團火,她花了那麽大的代價,要的是砸了破客棧,讓那對得瑟的夫婦倆上街乞討,她再吩咐下去,讓他們活得豬狗不如。沒想到孟煙塵竟然改了臭脾氣,花了那麽多錢,就為了幅破字,青青也覺得自己可笑,人家孟煙塵要的可能不隻是搭上這官場裏的線。


    ……


    ……


    孟煙塵推了所有的應酬,每天在家裏給各大掌櫃寫信,明年開春後,那些小頭的買賣不再做了,要改成經營鐵礦,收購人吃馬嚼的物資,糧曹大人給了話,明年的買賣也就能走上正軌了,什麽時候兵曹大人的話下來,那他的生意也就真正有人給保駕護航了,自古官商勾結,或者說自古官商合作,能貨通天下、青史留名的大商人,在官場都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


    孟煙塵想的是多結善緣,在官場這條線他搭上了,現在他一直在多方打聽,一個山上宗門的高徒,一個穹廬書院的讀書種子,兩人在劍膽城中,到底遇了哪些人,與那些人說了什麽話,那些人正是他要結善緣的人,他也準備去這劍膽城外麵走一走,看看要投靠誰,他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家業才不會倒,年輕的時候,買賣做得好,毫不在意什麽時候倒了,還想著自己打的江山,得自己糟蹋了才過癮。


    當孟煙塵打聽到在清風客棧抱著兩捆小蔥那個夥計,就是一個月前和李杜二人稱兄道弟的人時,孟煙塵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子,後悔不迭地想著當時自己應該幫忙他分擔一捆,再套套近乎,混個眼熟。


    接下來的日子,孟煙塵經常去清風客棧吃麵條,那客棧的麵條勁道十足,就是佐料差了一點,小蔥不新鮮,醬油好像摻了水,放多少都一個味,如同孟煙塵富甲一方卻依然每天去吃一頓七顆銅錢的麵條一樣,清風客棧的老板得了三千兩黃金,依然堅持每天往醬油裏加水。


    清風客棧雇了兩個夥計,老板娘不再裏裏外外地忙活了,老板也不再趴在桌子上睡覺,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媳婦上妝畫眉。


    柳易曾暗地裏和老板娘說過,老板那麽會化妝,可能以前經常去那些賣笑的地方了吧,讓她防著點,老板娘心裏其實不信,但從那天以後,每晚睡覺之前,老板娘都會問問老板曾經的往事,老板不愛說,老板娘就一再追問,折騰了很久,她一生氣,給老板的錢就少了,這時老板娘覺得以前娘說的話很對,錢還是要在女人手裏邊,日子才能過的踏實。


    孟老爺來了老板會點頭哈腰,兩人也會聊些天氣什麽的,孟老板經常喊柳易來他身邊坐坐,柳易不答應,他們客棧真是太忙了,要忙著修繕,還要忙著端茶送水。


    客棧修繕好了,其實也沒動多大的幹戈,重新刷了石灰的牆,換了幾棵朽了的柱子。


    那些痞子以前經常去的酒坊關門了,現在改了到清風客棧喝酒,一些快過年了得空的漢子也會來這裏,要一大碗三文錢的茶,能坐著聊一下午不挪屁股。


    年關近了,老板夫婦每天忙著買年貨,柳易卻忙的一天也不得空,老板娘有心,給他扯了幾尺布,讓裁縫店做了兩身衣裳,一身青色,老板娘說青色穿起來精神,一身灰色,幹活比較方便。


    柳易穿在身上,知道布料很貴,對老板夫婦,柳易心裏十分感激,老板娘讓他守客棧時,他答應了,還說要買兩幅對聯貼在門外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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