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皇家宗室的孩子,天生一股傲氣。”宗正的話讓永安長公主笑了:“如此說來,駙馬是更傾向於他?”


    這個他所指的是誰,宗正和永安長公主都知道,於是宗正笑了:“因為這是兩可之間的話,東平郡王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楚王這麽多年,雖算不上妻妾成群,也有一正妃一次妃,聽說寵幸過的婢女也有好幾個。這麽多人中,隻有次妃一人有過身孕,生下兒子,難免會讓人往不好處想去。可是呢,還是那句,楚王若真想做這樣的事,他和正妃夫妻恩愛,為何不讓這個孩子在王妃名下,而是要抱給次妃。沒理由。”


    “駙馬認為,並不是東平郡王所說的,是次妃為了爭寵?”永安長公主了然點頭,接著又追問,宗正點頭:“王府真有能力做這樣事情的,隻有楚王和王妃,次妃真要做了這樣的事情,早就會被……”


    宗正停下,滅口兩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永安長公主不由微笑:“這麽看來,陛下也是這樣想的?”


    果真宗正點頭:“不過陛下久有撤了幾個藩王封地的心,這會兒也在舉棋不定呢。”


    天下承平日久,從宮廷到民間,都會彌漫著一股喜愛奢華的風氣,本朝太祖定的規矩,宗室們的俸祿,從生到死都是朝廷出的。而且俸祿非常高,如親王一級,每年的俸銀就有一萬兩,這還是賞賜除外。還有封地的那些供奉。開國之初,皇家宗室不過就那麽幾個人,當然不會覺得是負擔,現在開國已有一百餘年,宗室們繁衍下來,竟已過了萬人,這萬人的俸祿開銷,都是朝廷負擔,漸漸就覺得有些吃緊。


    再者皇帝每年要從內庫之中撥出不少的部分賞賜給宗室眾人,對皇帝來說,當然是要撤掉幾個藩王,減少一些開支。宗正對東平郡王那句,陛下的內庫已經很窮了,並不是假話,而是真話。


    現在楚藩自己撞到皇帝刀口上,皇帝的舉棋不定就出於此。宗正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不語,永安長公主哦了一聲就道:“不管陛下要裁撤誰,橫豎裁撤不到我頭上。”


    “公主大概還不知道,前些日子安樂長公主臨終上了遺折,說自己早逝,孩子還小,懇求陛下賞賜三個煤礦給她的兒女,並懇求陛下允許不收迴她的嫁妝,而是留給她的女兒作為嫁妝。陛下收到這份遺折,猶豫了半天,還把我叫去問了。”


    自己的這位妹妹,胃口果真不小,一個煤礦每年的出息不少,她張口就要了三個,再加上那些嫁妝,她的兒女們並不會因為母親的去世而影響享受。


    “這也是母親一點愛子之心,想來陛下不會阻攔。”永安長公主過了好半天才勉強說了這麽一句,宗正點頭:“所以陛下咬牙答應了,不過沒有明發詔書,估計還要等那邊的駙馬再次懇求才會明發詔書。”


    皇帝用這種方式婉轉地表達不滿,也不知道安樂長公主的駙馬會不會明白皇帝心懷不滿,但就算明白,他也不會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畢竟安樂長公主去世之後,和皇家的聯係就沒有那麽緊密,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撈點實惠的。


    畢竟駙馬不可以再娶,但是可以納妾,而納妾是要花銀子的,能留下嫁妝再多了三個煤礦,足夠這位駙馬花天酒地地過上許多年了。


    永安長公主不由看了眼宗正,自己走後,丈夫會不會納妾?不過永安長公主很快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自己腦中搖出,而對宗正道:“罷了,這些算賬的事兒,我可不想聽,聽了就頭疼,我們還是說說,這會兒那個楚王世子,到了什麽地方吧?”


    宗正很明白自己妻子的想法,畢竟對永安長公主來說,她生在富貴從中,出生就是世人難以想象的富貴,也會死於榮華之中,她隻需要知道自己能得到最時興的首飾,最好的衣料,給她的做衣衫的繡娘,一定是要精挑細選的,至於說那些入不敷出的事兒,永安長公主是從不考慮的。


    不說永安長公主,藩王們也不用考慮。宗正的眉不由皺緊,東平郡王有俸祿,有封地,難道說這些都不夠用,竟然讓他打起楚王這一脈的主意,甚至於要用這樣的借口讓楚王一脈不得不麵對?


    永安長公主夫妻各自思量的時候,羅頃已經換上了衣衫,和內侍走出宗正府。


    羅頃從小到大,穿的都是綾羅綢緞,貼身的衣衫用的是鬆江布,不能讓他的肌膚受到任何一點摩擦。這會兒羅頃的內衣還是潔白的鬆江布,可是身上穿的就和方才不一樣。羅頃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這套布衣,布料很稀薄,顏色看著也不大好,已經洗過了好幾水,顏色已經泛白了。


    甚至手肘處竟然還有補丁,羅頃不由伸手扯了扯衣衫袖子,對內侍道:“這樣的衣衫,到底是誰穿的?”


    “世子,您別扯這袖子,扯破了可沒有第二件換的。”內侍穿的和羅頃穿的也差不多,見羅頃一臉不悅,內侍急忙阻止,羅頃的眉皺的更緊:“可是,要我換上這樣一身要去哪裏?這衣衫,我想訂是極窮的人家才穿的。”


    羅頃把手放下,口中開始嘟囔,內侍微笑:“這就帶您去瞧瞧,您就會發現,這已經不是什麽很窮的人家穿的衣衫了。”


    說著話,內侍卻沒有讓羅頃坐車,羅頃看了看周圍,有些納悶地問:“我們要走路去?”


    內侍點頭,羅頃看著外麵大街:“可是,街上這麽多人。”


    “街上人多,才顯繁華。”內侍答了這麽一句,就帶著羅頃走上大街,這對羅頃來說是十分新奇的體驗,就算他曾出過王府,可每次都是有人前唿後擁,甚至有時候次妃擔心羅頃受到什麽傷害,還會命人淨街,整個大街都被封鎖起來,任由羅頃在街上馳騁。


    這會兒身前身後全都是人,甚至有人會撞到自己身上,讓羅頃既驚訝也好奇:“這,怎麽這麽多的人?”


    “羅公子,這就叫微服!”內侍見來到大街上,對羅頃的稱唿也變了。


    微服?羅頃聽到這兩個字就微微皺眉:“可是,我……”


    “這就是市井之人很平常的生活。羅公子,你繼續走吧。”和羅頃的滿臉緊張渾身戒備不一樣,內侍走的閑庭信步,仿佛這樣的煙火氣息很久都沒看到,而且他很喜歡這樣的煙火氣息。


    姑父究竟為什麽要安排這麽一幕?羅頃這會兒什麽都想不出來,隻能跟著內侍亦步亦趨。


    街上很熱鬧,有挑著擔子的小販,有牽著孩子的小夫妻。還有兩邊的店鋪,夥計們都在賣力地吆喝著。羅頃看到一對小夫妻抱著孩子出來逛,懷中的孩子看著頂多隻有三四歲,看見貨郎擔上掛著的麵人兒,伸手指著麵人兒:“要,要……”


    那做妻子的立即就伸手打一下自己孩子:“這怎麽什麽都想要?”


    那做爹的卻已經笑了:“孩子要,就買一個。貨郎,這麵人兒怎麽賣?”


    貨郎見有了生意,自然把擔子歇下,賣力地解釋著,做妻子的雖然方才還在抱怨,可見自己丈夫在那認真挑選,麵上又露出喜悅笑容。


    那孩子指著豬八戒:“要這個!”


    貨郎剛要把麵人兒取下來,做妻子的已經拿過孫悟空:“這個比那個便宜一文錢呢,還是這個吧。”


    孩子當然不願意,眼睛一擠就哭起來。做娘的可不管這麽多,拿出三文錢就交給貨郎,拿了孫悟空的麵人兒就走。羅頃在旁看著,隻覺這個孩子的心願這樣小,做娘的也不能滿足實在有些過分了,於是羅頃走上前:“把這幾個麵人兒都給他吧,就這麽十來文錢的事兒,能省到哪裏去?”


    羅頃突然出聲,嚇到了那孩子,他緊緊抱住娘的脖子看著羅頃,做娘的打量了下羅頃,冷笑道:“好大的口氣,十來文錢的事。你難道不曉得,十來文錢都夠一家子過一天了。”


    羅頃被這人堵的說不出話來,索性就去拔那些麵人兒:“我,我給他買好不好?”


    貨郎這會兒精神更振奮了,對羅頃笑著道:“這幾個,加一起二十一文,你買的多,就隻要二十文。”


    羅頃應了一聲就去掏荷包,可是荷包方才換衣衫時候已經被解下,於是羅頃看向內侍:“你過來把這些付了,我們好走。”


    “羅兄忘了,我們還要去當鋪送當呢,哪有閑錢買這些,把麵人兒還了人家,我們走吧。”內侍卻沒有像羅頃想的那樣上前解圍,而是涼涼地說了這麽一句,就上前把羅頃手中的麵人兒都重新插迴去。


    羅頃愣在那裏:“你,你,你……”


    那貨郎見羅頃沒有銀子,隨行的人也沒有銀子,神色立即變了:“呸,什麽窮鬼也要充大方。”


    羅頃的臉立即紅了,想分辨卻想起自己的確沒有銀子,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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