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章行健神情一轉,原本耷拉的嘴角繃緊,眼中的頹廢一掃而空,顯得堅毅自信,完全看不出之前那懦弱無能之人的影子。


    蘇鶴葵微微皺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剛剛那人?”


    章行健苦笑道:“是我是我,昨日我在街上被人糾纏,便是被李少俠所救。今日又被他的同伴救下,這恩情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報答了。”


    蘇鶴葵聽完他說的話,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們不需要你的報答,你顧好自己別再被人給纏上就是了。”


    李無為昨日剛和她們一起進城,眼前這人就已經知道了他們三人的身份。這人的身份絕不簡單,之前恐怕是在故意賣慘想借此接近他們,這城裏恐怕遍布著他的耳目。


    章行健若是知道蘇鶴葵的想法恐怕會叫起撞天屈,他絕沒有賣慘的心思,他是擔心這又是劉窮的試探,才沒有讓暗中保護他的人出手。如果兩女不出手攔下張東,真到生死關頭他也隻能暴露出自己隱藏的勢力了。


    不過耳目這點蘇鶴葵判斷的倒是沒錯,即使這些年裏劉窮時刻派人監視著章行健,他還是經營起了屬於自己的勢力,隻不過並不像劉窮那般耳目布滿整個柳州,僅限於駝城之內。


    他能知道李無為出山後的事跡,隻不過是巧合罷了。劉窮是直接從宵暉衛手上直接拿到了第一手的情報,他則是有一個身為宵暉衛的朋友。


    章行健沒想到蘇鶴葵竟然會這麽迴複,想起昨天他也是被李無為給嗆住,不由感歎道:“您和李少俠倒當真是般配得很,就連這說話的方式都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這時卻又有一位姑娘自後廚走出,手中端著一碟蜜餞,快步走到了章行健的身旁,將手中的蜜餞放到桌上,對著兩女一禮:“多謝兩位出手相助。這桌的銀子我已經讓夥計給免去了,還附贈兩位一份蜜餞。我們這尋常小店,實在是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報酬,還望兩位千萬不要嫌棄。”


    這姑娘相貌身材皆是平平無奇,身上穿著深色的條紋長裙,外麵披著一件粉色的袍子。章行健見到她之後,麵露尷尬之色:“你怎麽出來了?”


    這姑娘瞪了章行健一眼:“怎麽?要不是小林子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又鬧出了事情來。我還不能出來看看你有沒有事了?”


    章行健訕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沒有,這是你的店,你想出來我自然沒有意見。”


    蘇鶴葵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眼中閃著光芒,一旁的衛鳶仍舊在和桌上的水果們搏鬥。蘇鶴葵扭頭看向她時頗有些無奈,衛鳶吃水果的時候胃就像無底洞一般,兩人買來的水果大半都進了她的胃裏。


    蘇鶴葵迴首對著那粉袍姑娘笑了笑:“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乃是我們江湖中人的本分,姐姐不必如此客氣。”她還特地在本分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這大廳當中聽見這話的人大多都低下了頭,也有不少以看慣世事的過來人自居的江湖人,聽見蘇鶴葵這帶刺的話語,冷哼一聲,但也沒敢出言反擊。


    這位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小聲說道:“這柳州哪裏有行俠仗義之人哦,我後廚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迴去了。”轉身迴後廚前又瞪了章行健一眼。


    章行健沒再為自己出言辯解,他知道這姑娘心裏跟明鏡一般,知道他這是在故意冒險,也知道她是在氣自己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但他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在他迴到柳州的第一天,就發覺柳州已經變了和他印象當中的柳州完全不一樣。他原本想要找劉窮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畢竟劉窮在這物是人非的柳州,是少數他稱得上熟悉的人了,不過在他調查了一番之後,才發覺劉窮竟然就是這柳州最大的幕後黑手。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和善待人的劉窮已經死了。還活在這個世上的隻剩下將錢財視作一切,不擇手段的陰謀家劉窮


    在他眼裏劉窮就是在玩火自焚,還要拖著柳州的百姓陪葬,他為了阻止劉窮已經忍耐了三年,絕不能在眼前倒下。


    章行健對著蘇鶴葵長揖及地:“在下章行健,懇求兩位明日申時能帶著李少俠一起來醉風樓,此事關乎整個徐州百姓的安危,還望兩位萬莫推辭。”


    他想要從劉窮的手中解救柳州需要足夠有力的援助,但此時幾乎整個柳州都已陷入了劉窮的掌控當中。即便現在有幾個大門派和劉窮已是貌合神離,可他們的利益是相同的,又怎麽可能幫他來破壞自己的利益。


    那些小門派就更不必說了,他要是敢上門遊說,第二天那些小門派就會把他綁起來送到劉窮麵前,想借此和劉窮搭上關係。


    他很快就絕了在柳州內部尋求援助的心思,他這些年裏混跡於各個酒館當中,既是為了麻痹劉窮,讓他放鬆警惕,也是為了尋找能幫助他的過路的江湖人。


    可惜在李無為之前他所遇見的,要麽已經被劉窮所拉攏,要麽是實力不足。眼下柳州的門派對劉窮生出反叛之心,李無為又剛好路過柳州。這在他眼中是絕不能錯過的天賜良機,這也是他肯冒著暴露的風險,向李無為發出邀約的原因。


    說完這番話之後,他就快步離開了客棧當中,在走出客棧門的下一刻就裝出了一幅步履蹣跚的樣子,混在人群當中。


    蘇鶴葵耳中聽著章行健所說的話語,始終關注著衛鳶麵上的神情。她擔心衛鳶聽見這和黃翁常說的讓她心懷天下大同小異的話語後,會喚起不好的迴憶。


    不過衛鳶從頭至尾都隻是維持著平靜的神色,甚至在章行健說出讓兩人萬莫推辭之後輕輕點了點頭,完全不像之前在杏林村中憤世嫉俗的模樣。


    在察覺到蘇鶴葵的目光之後,衛鳶對她展顏一笑:“在出山之後,我有些理解為什麽亞父總讓我心懷天下了。這世界上有很多善良的弱者,就像我們遇見的那些村民們。他們沒有能力拯救自己,那就由我們來拯救他們。既然我們有足夠的能力,那自當兼濟天下,對吧?”


    蘇鶴葵伸出手摘去沾在衛鳶嘴角的一粒果肉,正色道:“如果不是鳶兒姐你嘴角的這粒果肉,我又要忍不住撲上來抱你了。”


    她剛剛說完這話,就被衛鳶給嗔了一眼。兩人嬉笑著吃完了最後的水果,起身離開這客棧,準備迴到客棧當中,把今日發生的事告訴李無為,由他來決斷明天到底要不要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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