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江湖中人看見這劍法都不由側目,不少人看向張東的眼神中也露出了鄙夷之色。之前他兩次吃癟已經是貽笑大方,現在又出手偷襲,實在是無恥之尤。


    不過眾人在心中唾棄,麵上卻不會顯露出來。以免也被這張東給記恨上,有些人已經偏過頭去不忍再看,在他們眼中衛鳶和蘇鶴葵兩人能靠著術法擺脫搭訕之人的糾纏,是因為那些人還算有風度,並沒有強行動手。


    此時張東含恨出手,本就是殺招又更快上三分,這兩個小姑娘的術法輕易就會被斬破。之後的景象他們想要阻止也是有心無力,不如偏過頭去不看,就像不看這些事就從沒發生過一半。


    就像這些年裏他們見過的所有有悖俠義之事一般,無論是因為利益,還是因為強權,甚至他們本人就是作惡之人,他們一如既往地選擇了“不看”。


    但他們聽見的並非劍刃入肉的聲音,而是一聲淒慘的哀嚎。


    驚愕地迴過頭來,出現在他們眼中的是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的張東還有碎落一地的鐵劍,麒麟的爪子死死地卡住了張東的喉嚨。張東看著眼前的龍首,壓抑不住地發出慘烈的哀嚎聲,在他眼裏龍首逐漸扭曲化作一片虛影,又幻化成這些年裏被他欺壓過的人們的麵貌。


    他麵無血色,慘白的嘴唇不斷顫抖著,哀嚎從喉中溢出,一聲比一聲低沉,一聲比一聲虛弱,最後隻能發出“嗬嗬”的氣聲。


    周圍的人們看著突然出現的麒麟意象,驚詫過後默默站起身來,對衛鳶和蘇鶴葵躬身行禮,這是對宗師應有的尊重。


    麒麟鬆開了卡在他喉嚨處的爪子,不屑地唿出一口雲氣吐在張東的臉上。在麒麟製住他前,衛鳶飛出的銀針就已經廢去他一身武藝。


    那些扭過頭去的人沒有看到在張東出手後,蘇鶴葵臉上戲謔的笑意還有衛鳶冷漠得可怕的麵色,比起李無為的渾然天成的劍法,張東的劍實在是太過死板,也太慢了。


    張東渾身抽搐著,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感知,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已不在他的控製範圍內了。他無力地躺著,雙眼失神,胸口微弱地欺負,眼角不斷湧出淚水,嘴角抽動間有白沫溢出。


    衛鳶又扔出幾根銀針暫時止住了他的抽搐,這也是大多數江湖人在武功被廢後的常態。如果沒人止住他身體的不斷抽搐,他早晚會力竭而死。


    他靠著武力獲得了高人一等的身份,過了幾十年欺男霸女的生活,最終也落得了現在這個下場,除了咎由自取之外,恐怕也沒有更適合他的形容詞了。


    李無為的計劃成功之後的確可以就此改變柳州,但這些年裏犯下了無數罪孽的那些江湖中人又有幾個會受到他們應得的懲罰呢?即便是懲罰了他們,這些年裏的受害者遭到的傷害也已經無法彌補了。


    但總好過維持現狀——讓這些罪孽繼續紮根於柳州,用百姓的生命作為養分,長成覆蓋住整個柳州的參天大樹,徹底無法挽迴。


    這些罪孽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在曆史當中被所有人遺忘,曆來如此。


    說迴眼前,衛鳶收迴了那些銀針過後,張東很快就察覺到他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體,也發覺了他已經武功盡失。


    他如一條瀕死的魚,張開幹裂的嘴唇用力唿吸,手臂將自己撐起一個幅度,緩緩收迴雙腿,慢慢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又休息了一會兒才能站起來。


    他落寞地站起身來,這時已經沒有精神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了,當然也沒什麽人還會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大部分人此時都在談論著衛鳶還有蘇鶴葵兩人。少數完整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的人們正眉飛色舞地向同桌的朋友講著那根銀針有多快,又是如何精準地點在了張東的丹田處。


    隻有寥寥幾人向張東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不過就算在此刻也沒人敢出言諷刺,因為他們並不知道張東已經武功全失。


    至於張東迴去找相熟的人來報複這種事情,就更加不可能發生了。以他的性子,當年在門內修行的時候就得罪了不少門派裏的人,等到後來出了門派行走江湖,也是一個人闖蕩。


    他現在腦海中完全沒有報仇的想法,隻想著該怎麽躲過這些年裏他結下的仇家,往後又該怎麽繼續活下去。


    蘇鶴葵一手撐著自己的麵頰,看著張東佝僂的身影一步步走出客棧,最終消失在人群當中,忽然對衛鳶問道:“鳶兒姐,你說這人算不算這柳州風氣的受害者。”


    衛鳶微微思量,迴道:“他不是受害者,他隻是被裹挾著的弱者罷了。他既沒有改變這柳州風氣的勇氣,也沒有這份能力。


    但這都不是他自甘墮落的理由,他不應該成為加害者。弱者所要做的就是靜心等待能夠改變這柳州的強者來拯救自己,盡力不成為受害者,也盡力不去當加害者。


    他隻是個可恨的可憐人而已。”


    衛鳶發覺蘇鶴葵驚訝地看著她,困惑地歪了歪頭,往嘴裏又填了一個剛剝好的荔枝,臉上顯出滿足的神色:“怎麽了?我說的有哪裏不對嗎?”


    蘇鶴葵笑了笑,搖頭迴道:“我隻是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你長在深山裏,從來沒到過市井當中,卻看得比這些混跡紅塵的人都要透徹。”


    “正是因為我生活在深山裏,所以才能看得透徹。”衛鳶看向門外過路的人群,麵上露出柔和的神情,“如果我也和他們一樣自小在市井中長大,恐怕也會和他們一樣,被不知名的東西蒙眼。”


    衛鳶迴過頭來,看見蘇鶴葵正牢牢盯著她,微微蹙眉:“我說錯了嗎?”


    蘇鶴葵搖了搖頭,撲到衛鳶懷裏伸手環住她的腰,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鳶兒姐,我好喜歡你啊!”


    衛鳶有些驚訝,但還是伸手摟住了蘇鶴葵,本想輕輕拍打她的背部,但瞧見自己手上滿是水果汁液,不敢把手放到她身上,隻虛攬著她,側腕輕敲她的背:“我知道了,你快點起來,你不是說要逛遍整個駝城嗎?吃完這些水果,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


    蘇鶴葵聽見這話,嘴瞬間癟了下來,可憐兮兮地看向衛鳶:“鳶兒姐,我真的吃不下水果了,我們倆連午飯都沒吃,光顧著吃水果了。”


    衛鳶愣了一下,這才發覺整個桌上堆滿了各類水果還有兩人剝下來的果皮,一抹緋紅飛上麵頰,對蘇鶴葵說道:“我,我也沒說要繼續逛水果攤嘛。”不過聲音越來越微弱,毫無底氣。


    兩人說說笑笑之間,章行健則是走到了她們身旁,開口說道:“多謝兩位出手相助,不知二位可認識李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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