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虎與老鼠保持一定距離後,海人馬手中的長矛鎖定了遠方的少女,再次飛翔於海麵之上。


    似乎是因為姿勢不對,長矛飛行速度與剛才相比慢了許多,但攜帶的威壓絲毫不減。


    冰藍色的瞳孔閃爍著集中注意的光輝,在長矛接近的一刹那,瑟洛絲雙手握住了矛尖,長矛與手的接觸麵在同一時刻結成玄冰。無法刺穿對方的長矛,以一定的角度,推動著瑟洛絲向遠方的海麵飛去。


    一股強勁的寒氣從冰晶如玉的雙手間爆發,近乎實質化的寒氣朝長矛蜂擁而至。忽然,長矛的矛尖冒出純淨的光圈,將瑟洛絲籠罩其中。


    冰晶如玉的雙手失去了力氣,在瑟洛絲驚訝地目光下緩緩垂了下去。無比強烈的虛弱感浸透在身體的每個角落,像是沒有補給的跑完一百公裏,乏力,疲憊,整個人感覺都不在是自己的。


    累,成唯一的主旋律。


    再也無法阻擋的長矛,進一步向前運動。


    血花,如玫瑰般綻放。瑟洛絲輕輕側頭,平靜地看向那貫穿肩膀的長矛,異能的使用是靠使用者的精氣神來驅動,她已經沒有體力使用異能了。


    長矛瀕臨海麵,海水為之退讓,逃離的海水形成一道圓柱狀無底洞,像是打通了恆靈星的兩端。


    又是一陣恍惚,長矛消失不見,被遺棄的瑟洛絲位居無底洞中央,自由落體。


    脫離長矛領域的瑟洛絲,全身上下鬆弛的肌肉再次有了力量的感覺,暖流在體內流淌,身上的勞累在慢慢恢複,可心理上的疲勞,始終侵蝕著瑟洛絲的腦海。


    瑟洛絲舉起雙手放在眼前,莞爾一笑。


    多美的一雙手呀,晶瑩剔透的像做了拋光、打磨等全套服務,又像是冰雕做成的假肢。


    一道弱小的聲音出現在瑟洛絲的腦海:夠了,你已經夠努力了,好好睡覺一覺吧……


    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瑟洛絲甚至覺得,周圍的風流很舒適,舒適得就像是站在春天,花海姹紫嫣紅,歸燕宛轉悠揚,柳風輕拂,隻要慢慢閉上眼睛,就能享受到無限的安寧。


    瑟洛絲也的確是這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海人馬重新握住古銅色的長矛,再次將視角轉向老高,這次是真的打算必殺。可還沒轉頭,就高舉長矛,像衝鋒戰列艦那樣,衝向瑟洛絲所在的海淵。


    老高艱難地迴到艦上,看著海人馬一瘸一拐地、速度飛快地遠離戰列艦,不再猶豫,按動保險箱密碼的手指微微顫抖。


    鎖栓撬動,保險箱翻開,一個岩漿紅為主體,混雜著黑邊的炮管狀的武器,靜靜躺在保護模具中。


    五絕槍,“熔岩”。


    海淵深處噴湧出凜冽的寒風,氣流朝四麵八方掠去。老高一個不留神,保險箱情不自禁地向艦外移動,老高當即嚇了一身冷汗,一隻手趕緊抱住保險箱,另一隻手抓緊護欄。


    這可是雲邦財產啊,全艦的希望都在它身上,丟了是要切腹謝罪的!


    頭頂突然感到刺痛,老高伸手一摸,一看,一粒冰雹正在手裏慢慢融化。老高抬起頭,眼神怪異地看向遠方,心中的驚愕完全不比別人告訴他艦長有老婆來的小。


    這女娃娃,強得有點過分呀,會是誰呢?


    海淵已經被凍成了冰川,相互交織的冰柱支撐著瑟洛絲升出海平麵。冰藍色的瞳孔有些黯淡,或者說在場上所有的玄冰都有些黯淡,像是出現了某種變異。這種怪異的感覺,跟利維坦墜落時瑟洛絲所使用的玄冰,一模一樣。


    空氣變得極為幹燥,玄冰冰封住受傷的肩膀,站在冰柱上的瑟洛絲注視著遠方氣勢如虹的海人馬,冰晶如玉的雙手輕輕凝結,一根墨黑色的冰棱,悄然無息地破開所有阻礙。


    麵前在空間穿梭的冰棱,一瘸一拐的海人馬並沒有選擇同樣的套路來到對方麵前,人手一抬,古銅色的長矛完美刺中冰棱的中心點,冰碎聲怦然間炸響。一股極為濃烈的白煙霧將海人馬籠罩,像是打碎裝滿液氮的玻璃瓶,煙霧在低空散去,留下人馬模樣的冰雕。


    這是海人馬第一次被瑟洛絲的異能所冰封。


    世界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戰列艦上的船員都在緊張地望著栩栩如生的冰雕。冰雕一點一滴的彌漫著冰氣,時間也在一點一滴的流逝,似乎一切都已結束。


    船員小小地鬆了一口氣,還沒把這口氣吐出去,就看見冰雕發出清脆的冰裂聲,搖搖欲墜。


    瑟洛絲眺望戰列艦,她知道這艘艦上帶著什麽,她也知道是什麽,才能真正的解決魂徒。


    顯然,戰列艦上的那位也明白。


    “熔岩”架在老高整隻右臂上,右手握住前端的把柄,左手輸入輸出能量百分比,炮管頂部的輔助瞄準器被老高閑置一旁。他不需要瞄準,因為他自己就是瞄準器。


    b級異能,散瞄。


    仿佛是要在盛大的舞台上領取榮耀,老高略微緊張地唿出一口氣,輸入了百分之十四。


    能量壓力傾瀉而出,老高身上的肌肉都在顫抖,他趕緊發動自己的異能,以免體內的血液在腳底淤積。附近的防風玻璃一個接著一個裂開,嚇到了周圍的船員,下一刻他們就會發現,戰列艦像是被巨人踩住了一樣,往老高所在的方向傾斜。


    b級異能,散瞄,是將人體承受的各種力以分散的形式卸去一部分,再將發射物在自定軌跡上運行,可以說是與五絕槍最契合的異能,可它卻一度被世人戲稱為“榨汁機”。先不說五絕槍你有沒有,光是這異能對使用者的負擔,哪怕是在a級異能中都寥寥無幾。巨大的體能消耗,讓絕大部分擁有者在短暫時間內都隻能使用一次,某種方麵來說,可以算是非常雞肋。


    但現在明顯不是某種方麵。


    老高的視角已經被翹起的戰列艦擋住,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打中目標的,但他自信一笑,按下“熔岩”的啟動扳機。能量後坐力霎時間擠塌老高身後的護欄,護欄集體呈現出後仰的姿態,同時掛在上麵救生圈被無辜的擠到爆炸。


    至此,五絕槍所產生的能量壓後力結束,使用者存活下來。


    百分之十四,是老高目前所能啟動的極限。如果將輸出量的百分比為橫坐標,能量壓後力為縱坐標,那使用五絕槍所繪製的圖象大致成正切函數,如果把百分之十為分界點,那十以後的世界,對人體的負擔幾乎是呈直線上升。


    “熔岩”的炮口射出了一個紅中帶黑的光球,光球周圍的空間一片漆黑,像是吞噬光線的黑洞,但又在向內自轉,視覺反饋接近透明。光球的球心呈現一片混沌,肉眼之下看起來如同是空心球,其實那是不可視的顏色。


    光球的軌跡依照老高的異能,成蛇形前進,悠悠地躍過戰列艦,悠悠地漂浮在空中,悠悠的從海人馬的背後走到麵前,悠悠地撞擊那枚猩紅的血珠。


    海人馬終於突破的冰封,昂首挺胸地發出高亢的吼叫,隻剩下一隻的前蹄還沒落到海麵,死亡的氣息讓棱鏡狀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陰影。


    恍惚之間看到了正在向它飄來的光球,海人馬頓時恐懼、驚慌,宛如一隻受驚的野馬跳躍著後退,卻發現自己動不了。轉頭一看,原來是身上的冰渣還沒清理幹淨。


    倉促之間將長矛對準光球猛刺,原本所向披靡的長矛在接觸光圈的那一刻,發生了特別的反應,尖銳的矛頭向內部扭曲、收縮,不斷幹癟,就像是高溫下的塑料,隻能瑟瑟發抖。原來它連碰到光球核心的資格都沒有。


    紅黑色的光球再也無法阻攔,慢悠悠地撫摸海人馬的血珠。


    那一刻,世界仿佛隻剩下黑白兩種顏色,血珠沒有布滿裂痕,而是直接化為虛無,看起來就像是橡皮工具對著它一點一點地擦除。


    光圈同樣也在慢慢地被擦除,速度甚至比血珠消逝的速度更快。不過,這些已經無所謂了。


    世界恢複顏色之時,海人馬肚臍處的血珠已經無影無蹤,隻留下空無一物的窟窿。馬身上那些流動的能量條紋像是斷了電的彩燈,失去了氣息;棱鏡狀的眼睛貼了一層不透明膜,再也倒映不出世界的模樣。


    海麵激起浪花,海水不在襯托著海人馬踩在自己頭上,任由它隨波漂流。


    結束了嗎?


    瑟洛絲輕輕撕下臉上凝固的血貼,倒吸一口寒氣,小小的放鬆一下,雙腳迅速脫力,輕盈地倒坐在冰柱之上,低頭望著被海水淹沒半身的魂徒。她,也不知道結束了沒有。


    要知道,魂徒不止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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