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樂藍洞。


    波瀾不驚的海麵在海人馬的奔馳下,開始沸騰起來。似人似馬的嚎鳴像是進軍的號角,海浪如萬千士卒,跟隨高舉長矛的海人馬,一往無前。


    四足踏浪,夢幻般的藍色條紋流動在海人馬的馬身,海人馬的每一次運動都會帶來一次能量的充盈。人身肚臍處那紅得令人反胃的血珠,正在散發著微光。


    “飽和火力攻擊!不要讓它接近!”艦長大吼道。強烈的危機意識,讓艦長毫不猶豫地下令阻止海人馬。潛意識告訴他,那玩意比利維坦還要危險!


    原本在侍鱷侵襲中安靜的炮管,第一時間轉向、瞄準向戰列艦衝鋒的海人馬。戰列艦驟然間炮火轟鳴,重機槍以每分鍾800發的射速噠噠噠地冒著紅火,艦炮群一發接著一發地噴出蘑菇頭狀的火霧,高速旋轉的彈丸在空中留下一條條白煙拋物線。


    棱鏡狀的眼睛倒映著逐漸放大的彈幕,海人馬衝鋒的步伐並未因此猶豫半步,古銅色的長矛刺向前方。這一刻,艦長仿佛感覺自己在麵前千軍萬馬,滔天威壓險些令他喘不過氣。


    純淨的光球匯聚在長矛尖端,以此為球心瞬間擴張成為一個領域,所有炮彈在同一時間失去動能,恰似是漫畫中跑向懸崖的人或物,停頓片刻後直徑掉入海中。


    海人馬彎弓做出拋擲的動作,長矛脫手之際爆發出一連串氣浪,刹那間海水退讓,長矛攜帶的風壓在海洋形成一條擴散的路徑。


    眼看長矛就要貫穿戰列艦時,一道厚重的冰牆反應極快的擋在戰列艦麵前。與其說是反應,不如說是預判,瑟洛絲在海人馬彎弓動作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準備。


    矛尖最先接觸到冰牆,冰牆的表麵仿佛是一塊被安全錘敲破的玻璃,眨眼間布滿了密集的裂紋。長矛不斷貫入,令人心悸的破碎聲一直敲響,艦上所有人都在望著那不斷向前的長矛,祈禱冰牆能夠頂得住。


    終於,長矛似乎也累了,不得不停了下來。船員們稍微鬆弛地看著那長矛整條沒入冰牆內,心中為堅持到最後、搖搖欲墜的冰牆點了個讚。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驚起周圍人的神經,船員看著那位不知何時脫下海軍,露出自己著裝的少女,略帶緊張。


    瑟洛絲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低頭一看,血跡已經從液體凝結成一塊堅硬的固體。煙霧縹緲,不斷有寒氣從瑟洛絲的四肢滲出,她腳下所在踩的甲板,已經結成一塊麵積突兀的冰台。


    “ctm-4呢?為什麽還沒發射?”艦長語速飛快。


    “沒有能量啟動科技槍了,剛才的超載運行,已經讓動力艙的核反應堆暫時熄火,現在連電磁炮都開不了一發!”大副吼著迴應道。


    “靠!”艦長破口大罵,下意識地連接老高的通訊,卻發現對方無人接通。


    海人馬距離戰列艦越來越近,兩者之間有一條寬廣的冰路。這是瑟洛絲試圖限製海人馬的成果,但玄冰一碰到海人馬的表麵就像碰到了太陽,直接從固態變成氣態,這說明對方的體溫極高,但如此高的體溫需要多少能量才能支撐著它行動?


    海人馬踏碎冰路,人首的手掌一招,困於冰中的長矛忽然消失不見,下一瞬迴到海人馬手中,仿佛這根長矛是海人馬異能物質化的成果。瑟洛絲的瞳孔微微收縮,縱身一躍,跳離戰列艦,同時一根冰柱從冰麵上冒出,恰好出現在她腳下。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一個碩大的冰錐,冰錐高速旋轉,發出切割機般的撕裂聲。


    海人馬仍在向前疾馳。


    核心應該就是那裏。瑟洛絲淡漠地看著海人馬肚臍處的血珠,冰錐捎帶著凜冽的寒風噴湧而出,途經的冰路再次覆蓋一層薄薄的冰沙。


    無論對方是高傲自大的繼續衝鋒,還是停下防禦擊碎冰錐,這枚高速的玄冰都能擊中海人馬的核心。這股冰錐並不是普通的冰錐,不僅因低溫而堅固如剛石,而且還會像子母彈那樣在爆炸時分裂成無數顆冰菱,一旦冰錐被海人馬擊碎,冰菱便會在瑟洛絲精準的預設下,以蛇形軌道同一時間刺向核心。


    看似完美的計劃,對方連理都不像理。


    比周圍氣溫還要低的冷汗刹那間浸染瑟洛絲的後背,瑟洛絲緩緩轉過頭,古銅色的長矛近在咫尺。


    冰錐依然按照路徑飛行,然而目標已經消失在原地。


    瞬移?還是高速?


    沒有給瑟洛絲思考的時間,長矛攜帶著崩天的威壓將瑟洛絲狠狠戳進海裏,瑟洛絲猶如隕石般砸入海麵,底下冰層炸裂,激烈的浪花形成一個小型旋渦,連一旁的戰列艦都受到影響。


    棱鏡狀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似乎剛才隻是踩死一隻螞蟻。它望向比自己還有矮的戰列艦,像是神在把玩手中的玩具,眼睛倒映著形形色色的船員,有瑟瑟發抖的,有大叫打罵的,有閉眼的,有跳船的,有求饒的……就是找不到那個連它,也感到害怕的存在。


    直到它看到了狙擊塔。


    “老高!快跑!!”艦長注意到海人馬的所視之處,臉色劇變,朝著對講機大吼。


    長矛高舉頭頂,周轉,揮舞,如秋風掃落葉般的輕鬆。


    同時塔樓的窗邊跳出一道帶著保險箱的人影。狙擊塔完全經不起長矛的橫掃,鋼筋一寸寸崩裂,雜亂的電纜冒著火花,攔腰折斷的狙擊塔塔頂重重地掉在一側的大海。


    “老高!”艦長奔向艦橋窗邊,看到了半空中蕩漾的老高,手裏的射繩槍連接著ctm-4激光的一處。


    海人馬的眼睛跟隨著老高,似乎對這貓戲老鼠的遊戲很有興趣。長矛再次對準老高的周圍,輕輕一刺。


    老高瘋狂逃竄,他還不知道對方的殺心有多重,隻能把每一次都當作生命的最後一刻。


    長矛捅破了ctm-4激光的炮管邊緣,這些由特殊材質構成的炮管經得起激光發射的高溫,卻經不起長相普普通通的長矛的一擊。


    軍用科技槍內部的能量導管暴露在陽光之下,人工化學元素與空氣發生反應,高溫點燃了發射基座的油管,頃刻間爆炸吞噬了整個ctm-4激光,熊熊烈火將炮管漆黑的外觀蒙上一層焰紅陰霾。


    爆炸所形成的氣浪將老高推向數十米遠,眼看他就要掉出艦外時,老高拚盡全力地抓住護欄,掛在一側。即便如此兇險,手上的保險箱依然完好無損。


    “護衛隊!所有護衛隊都給我上!”艦長紅著眼對通訊器吼道。


    突然,艦長感覺到周圍有點不對勁,戰列艦由於侍鱷咬破船底的原因,一直處於緩慢下沉狀態,但現在下沉時那微小的失重感消失了,軍艦好像踩在了岸上。


    咦,好冷。


    再次舉起長矛的海人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頭看向自己的左前肢。


    左腦部分被玄冰覆蓋,這是凝固傷口。無法流淌的血液貼在瑟洛絲的左側臉頰,像是敷了一層冰麵膜。


    腳踩畸形冰柱,雙手已經徹底化為冰晶。瑟洛絲輕輕用手掌蓋住海人馬的膝蓋處。兩種極端溫度的碰撞,帶來無比長久的兮聲,同時濃厚的水蒸氣隱藏住瑟洛絲的身影。


    冰晶如玉的雙手開始冒起冰藍色的泡泡,像是將岩漿放進遊泳池,沸騰的水池冒著轉瞬即逝的水泡。


    一條冰線圍繞住海人馬的膝蓋,仿佛是套上一個冰藍色的唿啦圈。這片區域內部的細胞因為低溫失去活性,水分凝結後所形成的冰晶相互連接,像極了人體內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不斷向內蔓延的同時,還散發著朦朦朧朧的光芒。


    絕對,零度。斬!


    隨著瑟洛絲雙手一振,令人血脈噴張的冰裂聲響徹雲霄。海人馬的左前肢以膝蓋為切割口,斷成了兩個部分。健美的馬小蹄失去了力量,失去了地位,海水不再抬舉它踩在自己的頭上,任由它沒入海中。


    海人馬發出撕裂般的吼叫,站立不穩的它抓住了戰列艦,鮮豔欲滴的血珠發出更加猩紅光芒。它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傷到它,還將它截肢了。不對,如果隻是普通的截肢,依靠著猖魂賦予它那恐怖的再生能力,很快就能再次生長,但這次的切口處始終被一層冰覆蓋,像一道門一樣堵住了再生部位。


    本能的憤怒,讓海人馬拋棄了玩耍的心思。棱鏡狀的眼睛望向瑟洛絲,它決定狠狠地蹂躪敢拔虎毛的老鼠。


    海人馬按壓戰列艦站穩,戰列艦底下的玄冰一塊塊破碎。長矛對著瑟洛絲肆意突刺,揪起的狂風吹起瑟洛絲的發梢,瑟洛絲迅速後跳,每跳一步,就有一根冰柱恰好在腳下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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