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嬴政麵色沉凝。


    雖然他沒有任何超凡之力在身。


    可是武當山一戰中,他已經確立了位格。


    大秦氣運天柱,在此界的綿延,延續到他的身上。


    超凡的意味,不僅僅是超凡入聖的力量,更兼有超脫凡人的意誌,與種種難以想象的東西。


    就算沒有任何超凡之力在身,沒有和少年嬴政處於同一層次,或者相近層次的位格,也不可能與他為敵。


    若不然,武當山中那七位練神大宗師,何至於在他與真武少女的交鋒之中,一劍不敢出。


    “陛下稍安勿躁。”


    王離抿緊雙唇,輕聲說道:“此行我等來此的目的,便是阻止明皇封禪。


    其他的,都是旁枝末節。


    天子人皇之分,不過是給我等另一個必殺明皇的理由罷了。


    在那位明皇沒有出現前,我們不應該暴露的。”


    少年嬴政眉頭皺緊,輕聲說道:“坐視這說書人身死,朕做不到。


    能夠吐露這些秘密,一位練神大宗師,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說明此人心懷人族。


    事不可為,朕會出手。”


    王離頷首。


    他畢竟是臣,他可以進諫,卻不可能代替帝政發號施令。


    大堂之上,說書人百曉生望向媚赤行,凝聲說道:“媚赤行,你凝聚武道真意,成就練神大宗師之境。


    意誌凝結如鋼,已然於肉身超凡之後,神意入聖。


    堂堂練神大宗師,難道真就甘心居於一位,匍匐於天,斷人族脊梁的明皇做主?”


    媚赤行舔了舔嘴唇,望向百曉生,緩聲說道:“還真是驚天隱秘。


    不愧是百曉生。


    在迴答你的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本座。


    你在這裏,是不是想要,刺殺明皇?”


    媚赤行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


    若除去他的男兒身,媚赤行真真是一個絕代尤物。


    百曉生沉吟良久,輕聲說道:“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


    以史為鑒,可以知得失。


    我隻是一個說書人。


    天南地北,何處無有說書之處。


    明皇大駕泰山,我自可離去。


    可也正因為我是一位說書人,卻不能在這個時間點離去。”


    百曉生起身推開大門。


    泰山雄踞天下,五嶽獨尊。


    於天泰山之中,這座客棧,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百曉生,更不過是一粒塵埃罷了。


    可百曉生張開雙臂,卻好似要將整個天下,納於胸懷之中。


    “說書之人,口若懸河。


    一字一句,吐出千古風流。


    劍客仗劍,書生意氣,帝王風流,大將風範。


    說書人台上醒木一拍,驚醒的是台下之人,入戲的卻是自身。


    這麽些年,說書就是神遊。


    吾入練神,便全靠一念神遊千古。


    百曉生本應四海為家,巡遊天下。


    可自從看過那本古籍之後,我就再沒有離開過泰山。


    上古以降,凡有記載的傳奇誌異,無人再能勝過秦皇。


    以人族人皇之名,絕地天通,斬斷諸天神聖,垂釣凡塵人間之手。


    這等偉業,隻是聽一聽,就足夠讓人心神搖曳,更別提說書人入戲已深。


    這泰山,秦皇曾在此地封禪人皇,伐天立人。


    這裏,就是活著的傳奇史詩。


    能在這裏再次封禪的,除了秦皇複生,武帝降臨,其他人,誰也不能。


    明皇若要來此。


    說書人,第一個不答應!!!”


    那客棧之中,三尺台上。


    醒木震顫,茶杯衰落。


    醒木衝雲霄,茶水卷如龍。


    說書人一手持醒木,另一手將茶香四溢的茶水托於手中,轉身望向媚赤行。


    “刺王殺駕,青史留名。


    明皇鎮壓天下,可我,不怕他。


    匹夫之勇,尚可血濺五步。


    長虹貫日,鷹擊長空,這客棧,就是明皇的葬身之地。


    千百年後,有說書人再敘此章,豈不快哉!!!”


    媚赤行眉頭挑起,銀光閃爍之間,已然有八根銀針,被媚赤行夾於指間。


    針尖,指向說書人。


    “是我高看你了。”


    百曉生麵不改色,輕聲歎道:“我本以為,你會棄暗投明,沒想到,你寧願做狗屁天子的狗,也不願意挺直腰板做人。”


    “什麽是暗,什麽是明。”


    媚赤行滿不在意的一笑,輕聲說道:“能活下來就是明,死去就是暗。


    你若是有天人之境,有心算無心之下,我說不定真會被你打動。


    助你行刺王殺駕之舉。


    可你不過將自身執念具現成器,尚且沒有凝聚武道法相。


    且不說那位先生,就算是如今的明皇,你也在他手下過不了一招。


    你根本,沒有一絲把握,我憑什麽陪你去送死?”


    媚赤行眼神飄忽,望向手中八根銀針。


    這八根銀針,是那位無雙女帝贈予他的。


    摻雜近二十年來,天地生成的奇珍異寶,玄鐵之精鑄就。


    真元護體,都是一穿而過。


    十三歲的媚赤行,天生媚骨入武帝城。


    修成葵花寶典之後,那位無雙女帝,親自將這八根銀針賜下,並且免除他書奴的身份。


    傳下新武,立下藏書閣的武帝,於他有成道之恩。


    銀針賜下,免除他書奴之身的女帝,於他有知遇之恩。


    潛入藏書閣竊書的其餘藏書守,沒有一位,似他一般,無有任何武學在身。


    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他對武帝城的感情,理應最為深厚。


    可在那一場震驚當世的武帝城一戰中。


    最先出手的人,卻正是被所有人最沒有想到會判出武帝城的他。


    正是他,將這八根銀針,刺入了女帝周身八大穴,奏響了武帝城覆滅的號角。


    媚赤行沒有感情。


    媚骨天成的他,在沒有入武帝城之前,已經練就了一顆道心。


    除生死外,無大事。


    什麽人族人道,篳路藍縷,與他何幹!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八根銀針破空而至。


    一道紅衣虛影,凝聚於媚赤行身後。


    氣機,死死鎖定百曉生。


    秘密,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


    隻有那樣,這個秘密才足夠值錢。


    如今既然有兩個人知道了這個秘密。


    那另一位,就該死了。


    “啪!”


    葵花寶典,天下極速。


    可百曉生卻好似早就有預料一般。


    在八根銀針破空而至之前,就一拍手中醒木。


    層層束縛,油然而生。


    八根銀針,就好似陷入了凝滯的沼澤一般,緩慢如龜。


    可八根銀針雖然去勢驟減,卻依舊寸寸逼近。


    而被紅衣法相束縛的百曉生,不敢有絲毫異動。


    若不然,紅衣法相勢如雷霆,封鎖一切變化,他斷難有逃生可能。


    重重重壓之下,百曉生右手一轉。


    那茶術緩緩流動。


    立於百曉生麵前。


    說書之人,口若懸河!


    三寸之舌,說盡天下誌異奇詭。


    “子不語怪力亂神。


    說書之人,卻執醒木,說盡子不語!”


    百曉生眼波流轉,一指點出。


    “子不語,君且看,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茶水緩緩流入地下。


    渾濁的茶水,卻映照出清晰的鏡麵。


    在那鏡麵之中,卻不是現世之中的泰山諸景。


    而是一斷首巨人,手持斧盾,以乳為眼,仰天長嘯。


    人皆言鏡中花井中月。


    如今天有大日。


    鏡中卻無有大日。


    當映照現實的水鏡投射出莫須有之物。


    那到底是鏡中為虛,還是現實是假?


    虛幻顛倒之後。


    八根銀針麵前,出現了一尊巨人。


    手持幹戚,以乳為眼,無首而狂舞。


    八根銀針,一閃而過。


    卻被幹戚巨人,攔截於半空。


    “這是什麽?”


    媚赤行有些愕然。


    在他的感知之中,這幹戚巨人,分明是真實不虛的存在。


    可這怎麽可能呢?


    且不說現世之中根本不可能有這般雄壯,高達十丈的巨人。


    就算是有,又怎麽可能無首而活。


    虛空造物,百曉生是仙神嗎?


    “子不語,非不存。


    凡萬民典籍,口口相傳之英雄。


    吾皆可口若懸河,喚形而出。


    他或許不是真的刑天。


    世上也未必真有刑天。


    可世人對刑天何種印象,他就是如何存在。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除非形神俱滅,否則,刑天不死。”


    百曉生手持醒木,傲然而立道:“你以為,吾入練神,停滯於凝意成器是為什麽?


    論及天資,吾勝過曆代百曉生。


    不是吾無法凝聚法相。


    而是因為,我的執念太雜,無法以定型具現。


    常人法相不過其一。


    吾之法相,卻有萬千。


    媚赤行,你贏不了我!”


    媚赤行挑了挑眉,隨手一招,將八根銀針牽引而落。


    “是本座小看你了。”


    媚赤行俯下身子,低聲說道:“可本座還真不信,口若懸河,真就能把那與天帝爭輝的刑天具現完全。


    若真是如此,你又何須潛藏於此,早就直接殺上紫禁城了!”


    言罷,媚赤行身上紫光一閃。


    葵花寶典,天下極速。


    生來便是為葵花寶典而生的媚赤行,論及身法,天人之下,無人能及。


    幹戚巨人猛地揮動斧頭。


    隻十分之一個唿吸,媚赤行的銀針,就直刺刑天巨人胸口雙眸。


    電光火石之間,紫色真元一閃而過。


    媚赤行的身影極速變換,居然在身後凝結出一道道的虛影。


    天地之間,轟然大亮。


    哪怕天上大日,也難以掩蓋這一刹那的芳華。


    媚赤行帶紫雷而來。


    兩根銀針,穿透巨斧。


    媚赤行的身影,貫穿幹戚巨人。


    一合之間,穿殺幹戚巨人。


    媚赤行身形不減,冷笑道:“果然如此。


    不過是徒有其表。


    這要是刑天,本座也能坐於天庭之中!”


    “是嗎?”


    百曉生神秘一笑,輕聲說道:“你太大意了。


    天下極速,不是這麽用的。”。


    媚赤行心中一動,而後猛地準身。


    身後,那幹戚巨人,揮斧再至。


    胸口之處的傷口,足足一人大小。


    可幹戚巨人,卻好似無有感覺一般,,一斧轟下。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頭斷尚可以乳代眼,區區貫身之傷,也想讓刑天停步?”


    媚赤行一咬牙,手中銀針,猛然散開。


    身後那紅衣法相,緩緩轉身。


    赤色之光,灑遍大地。


    葵花寶典,至陰誕至陽。


    既然沒辦法速戰速決,那就以至陽,正麵將你焚燒至渣!


    “你的上限,也就是如此了。”


    媚赤行駕馭法相,仿佛地上大日一般,將十丈巨人,寸寸轟退。


    “浩瀚歲月長河之中,又有幾尊,能夠留下印象,傳說傳世,勝過刑天之人。


    連刑天也不過如此,那你所謂的神化萬千。


    再強。也難比擬真正的法相。


    百曉生,你這是誤入歧途!”


    媚赤行怒吼,一拳一腳之間,將幹戚巨人寸寸轟散,瀕臨破碎。


    “你還是不懂啊。”


    百曉生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說書人口若懸河。


    勝在神話無盡,故而可以應對世間絕大數情況。


    刑天難以殺你,那就換一人。”


    “你化刑天都難以抗衡本座,其餘化身。


    誰能殺我!!”


    媚赤行怒吼一聲。


    氣血湧動之間,紅衣若隱若現。


    大日降世,勢不可擋!!


    幹戚巨人,幹戚斷折!


    “是嗎?”


    百曉生神秘一笑,輕聲說道:“誰說今不如古?


    刑天舞幹戚,與武帝壓天道比,孰強孰弱?


    說書多少春秋,怎能不憶武帝!!


    今日高唿林武帝,億萬眾生皆追憶!”


    彈指之間,口若懸河。


    流水流轉。


    水鏡映照之中,一尊少年身影,緩緩浮現。


    青衫仗劍,自水鏡之中,緩緩走出。


    青衫磊落少年行。


    武帝立下武帝城不假。


    可武帝成名之時,卻仍是少年。


    少年武帝,踏步而出。


    媚赤行,麵色大變。


    那青衫少年,轉過身來,望向媚赤行,眉頭輕挑。


    “葵花寶典?


    陰陽分割,誤入歧途。


    唯有陰陽共生,方是葵花止境。”


    青衫少年望向媚赤行,認真的說道:“你錯了,大道之誤,前路已斷了!”


    很奇怪。


    明明比起媚赤行,武帝更顯年輕。


    可偏偏,少年感更足的武帝,卻老氣橫秋,指點江山。


    少年武帝,即是天下第一。


    媚赤行嘴唇顫動,怒聲道:“就算是武帝又如何。


    給本座死啊!!!”


    媚赤行身形如電,激射而出。


    少年武帝微微抿唇,隨意一拳轟出。


    紫色大日升起。


    不用最強真元,以短攻長。


    這是少年武帝的心念。


    我於此界全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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