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舟迴到村子裏以後,幾乎是足不出戶,每日在家中不是看書就是繡花。


    其間,周嬤嬤和阿香進了幾次城,去水杉胡同送了些東西,掃掃院子便迴來了。


    城裏有幾家大一些的藥鋪,也仿照保和堂,開始出售膏方了,能治的病症也是五花八門。


    已經有暖暖的春風,把樹枝上冒出的嫩芽,吹的微微晃動。


    阿香的臉上肉眼可見的圓潤了起來,她在這裏吃得飽穿得暖,每日都和周嬤嬤搶著幹活。


    枝頭上的小鳥,都能聽到坐在井邊洗衣裳的阿香嘴裏哼著的小調。


    天氣漸漸轉暖,喬氏決定這幾日就搬進城裏。


    阿香便把家裏所有的被褥全部都拆了,每日洗完晾幹就收進屋裏,拿給喬氏和周嬤嬤重新縫製。


    旁邊老牛頭和牛婆子也開始忙活起來了,親家老爺死了,他們決定帶著牛桂琴一起搬進城裏,和大兒子一家住在一起。


    周嬤嬤暗罵老牛頭一家子陰魂不散,盼望著到了城裏可別再和他們碰麵了。


    楊春蘭過來要曼舟家在城裏的新住址,雖然不識字,但她還是將寫了地址的紙條小心的收進了兜裏。


    她告訴曼舟,楊老太太為她說了一門親事,還收了人家的聘禮,是清河村北麵的石井村,那有一戶姓王的人家。


    王家隻有一個獨子,父子兩個都會木匠活,家中還算是富裕。


    楊春蘭卻不相信楊老太太會那麽好心,而且自己的親事也輪不到她來做主。


    她和二妹楊春妮偷偷跑去那個村子,看了姓王的那戶人家,王家老夫妻兩個隻有一個瘸了腿兒子。


    她們迴去把實情告訴了楊大嫂夫婦,楊大嫂便和楊老太太鬧了起來。


    已經分家了,楊連雲又不是楊老太太親生的,楊大嫂一點沒客氣,兩家打的不可開交。


    後來還是村長媳婦前來說和,楊老太太這才答應退了王家的聘禮,這門親事才算做罷。


    楊春蘭告訴曼舟,從分家以後,她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幾個妹妹都能吃上飽飯。


    她有些舍不得和曼舟分開,好些年的感情,隻怕以後想見麵就難了。


    曼舟玩笑她,說以後讓她嫁進城裏,兩個人就可以經常見麵了。


    明德書院的山長請來了一位講授製藝的夫子。


    這位夫子叫黃芳,名聲很大,他在二十二歲時就考中了進士,曾在多個有名的書院裏都講過學。


    顧硯初這些日子每日都去書院聽他的課,獲益良多。


    明德書院後山的涼亭外有兩個人把守,不讓人靠近。


    亭子裏麵兩個少年相對而立,身著殷紅色鑲邊刺繡長袍的風流俊逸,腰間還別了一把寶劍。


    著霜色暗紋玉竹袍的少年儒雅清冷,他的頭上插了一支白玉竹節簪。


    霍汀背靠在涼亭下的柱子上,與剛剛轉過身,背對著他的顧硯初說道:“顧兄,不如與我同去鹿山書院一起讀書。”


    “江西離青州太遠。”顧硯初淡淡道。


    霍汀道:“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的,還掛念什麽青州。”


    說完他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對對,你那未過門的妻子還在青州。其實這裏的夫子講的也不錯,我也可以留在這裏等到明年秋闈。”


    顧硯初轉過身,撩了袍子在石凳上坐下:“霍兄是不是在京城裏闖了什麽禍,借口探望你外祖母才來了青州。”


    霍汀幹咳了兩聲:“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能讓當朝吏部尚書的兒子躲到青州,想來也不是什麽小事。”


    霍汀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就,前幾個月,我把戶部尚書盧善忠的兒子,盧正千的胳膊給打斷了。”


    “盧貴妃的親侄子?盧家的勢力可真是大。” 顧硯初又長又直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霍汀道:“還不是依仗著二皇子。”


    他喝了口茶:“太子未立,二皇子獨大,的確應該避其鋒芒。”


    “我父親從不參與皇子之爭,因為我的事,他在朝中還遭了二皇子一派人的彈劾。”


    顧硯初也不打斷他,隻靜靜的聽著他說,直到霍汀將京城裏的事情說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才笑道:“你且在這裏安心讀書,聖上是不會責怪霍大人的。”


    與其說二皇子獨大,倒不如說是盧家的勢力越來越大。


    按照師父以前的描述和從霍汀口中說出來的二皇子,並不像是當年策劃出那場刺殺的人。


    何況,當年太子才二十出頭,二皇子比他足足小了八歲,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如何能暗中勾結那麽多人。


    背後謀劃之人,才是當年刺殺的真正主謀。


    十幾年來,聖上為何要放任盧家勢力做大,想來他也明白,二皇子隻是被人利用。


    盧善忠的門生弟子遍布整個朝廷,牽一發而動全身,自然要弄清他的全部勢力到底有多少再動手。


    正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霍汀走到石桌旁也坐了下來,他將身子往前探了探,說道:“現在錦衣衛裏麵有了盧家的眼線,已經被聖上廢除,聖上便效仿太祖皇帝又挑選了一批檢校,可是這批人實在是差強人意,不堪大用。”


    顧硯初的目光一凝,腦海裏一下子就想到了安陽山上的那個懷揣密信之人。


    他不動聲色道:“聖上有什麽不能交給信任的臣子去查,用這樣的人反而會得不償失。”


    霍汀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自當年太子被流放以後,老皇帝就一病不起,一直派人暗中留意著他的動向。


    卻沒想到,在流放的路上就失去了一切消息。


    錦衣衛裏混進了盧家的眼線,皇帝自然是不敢再用這些人,讓他們去查廢太子的下落,一氣之下便將錦衣衛廢除。


    他親自挑選的檢校雖然差強人意,但最大的優點便是忠心。


    寧願死也不會泄漏半個字的忠心。


    那封信裏內容,那個模糊的地址,看來應該是與廢太子的下落有關,這也正好說明了,懷揣如此重要密信之人為何如此不堪一擊。


    思及此處,顧硯初道:“你既習武,為何不做武將,還來科舉做什麽?”


    霍汀不屑的撇了撇嘴:“朝廷曆來重文輕武,我爹和我祖父都不許我舞刀弄槍,說我有辱斯文。”


    說著他就站起來去拉顧硯初:“走走走,聽說濟安橋那邊的豐慶茶館這幾天有人舉辦詩社,咱們去湊湊熱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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