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子沒了,所以呢?”


    王婆子拍了拍我的肩,“這不,便宜了姑娘你。”


    “便宜我?”


    我朝她打量了一番,那賊眉鼠眼,不安好心的模樣……霎時明白她要作甚了。


    她溫柔的托起我的手,“玉姑娘這手比豬油皮還滑,李家公子得了您定會恩寵有加,懸崖勒馬……”


    豬油皮!?


    是什麽鬼東西。


    我奮力一拂,喊道:“丫頭,那大掃帚把這目無尊長的瘋癲婆子趕出去,越遠越好!”


    “啊?”她一愣,驚異道,“玉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麽,咱們是斯文人,有話好好說……”


    “還愣著幹嘛!”


    “玉姑娘,玉姑娘。”


    如此,我在村裏不守禮數的名聲也就傳了出來。


    事畢,丫頭向我問道:“玉班主,您似乎格外討厭媒婆,這往來同您議親的婆子不少,卻都給您大掃帚趕出去了。”


    我無力道:“那些長舌婆子太聒噪,我瞧著心裏不舒服。”


    “究竟是因為她們聒噪,還是班主您心頭有人了?”


    我側過身子,抿了抿茶盞,“這茶不錯,你來人喚小廝再煮一盅。”


    她卻端起茶盅,搖了搖,沒迴聲,又瞧向我,“您這盞茶早吃盡了,手裏的茶盞都是空的罷。”


    我緩過神來,餘光一瞥,眼下我抿的茶盞確是空了的,訥訥道:“盞還沾了點茶香,也好吃,也好吃。”


    “班主。”她苦口婆心道:“咱們做女子的地位雖較幾百年前有所提升,不再是夫君的通買賣的財產,稱唿也從女郎變成姑娘,可女子在許多時候還是要受些白眼的,男子不娶,旁人或疑其風流或疑其癡情;可女子不嫁,旁人隻當是這姑娘行為不檢沒人要。”


    “旁人的眼光同我有什麽瓜葛?我們是為自己活著,並不是為讓旁人好受才活著。”


    她一愣,恍了半晌,“退一萬步講,您若有了夫君,長夜漫漫時也有個郎君為您解發弄簪不是?有人疼愛總好過形單影隻,人活一生除了那些柴米油鹽,便是依靠最為重要,尋個依靠……”


    “我有手手腳的,為何要指望旁人與我解發弄簪?嫁人若嫁給自己排斥的男子,便是度日如年。”


    “那您可以擇一位不排斥的夫君……”


    我望著窗側飄飄灑灑的梨花,心中一顫,“吾心甚狹,所居者獨一人矣,除此,眼中皆斥。”


    自那日後,戲班子裏再沒人同我同再論成婚之事。


    我時常在想,如若我萬載前沒去雲中樓,沒有遇上他,或者凡間酒肆應了他的愛,或者在妖族一眼認出了他,又在歸墟表了心意,會不會一切都不同了。


    會不會沒了那局棋,會不會我能似從前一般瀟灑、恣意。


    可上天哪有這麽多如果,不可能所有便宜都給我一人賺了去。


    又過了三年,丫頭有了眼紋,戲班的其他人容顏或多或少的發生了些變化。


    凡人是會老的,可我卻要慢他們許多。


    我開始明白為什麽古往今來下界修道飛升的仙客那般多……天界的仙侍越來越多,人間的仙人卻越來越少。


    我同梨源村的緣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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