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香本來是不想出門的,一想到家裏因為她的婚事弄得到處是大紅布置,讓她看了難免心氣不順,出去走走也不錯。


    「好吧,那我換身出門的衣服,上街去逛逛。」


    碧桃還小,對於能夠玩樂還是很高興的,更不用說是上街去了,她點了點頭,歡快的替小姐打點好出門的行頭,然後攙著她下了繡樓,往外頭走去。


    才剛開了大門,主仆倆正要出去,就見到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嘶鳴一聲停在門口,街上還有不少叫罵聲,看來是騎馬的人完全不顧街道的寬度,縱馬過來踩踏了別人的東西。


    外頭的陽光刺眼,沈凝香抬頭也沒辦法看清楚馬上的人,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問著,「這裏就是沈秀才的家?」


    沈凝香還沒有迴答,一邊的碧桃就先迴應,「我們老爺就是沈秀才,姑娘有事?」


    一個姑娘從馬上跳下來,她穿著一身大紅衣衫,雖然隻隨意挽了個圓髻,上頭卻閃亮亮的戴了不少的首飾。


    她挑了挑細長濃眉,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主仆兩個,最後定睛看著沈凝香。


    「那你就是沈秀才的女兒,也就是和陸排雲定親的女人嘍?」


    沈凝香對於這種打量的眼光感覺到非常的不高興,但是在還沒確定來人身分之前,她也不會失禮,「我就是,請問你是?」


    她話才剛說完,就被拉著往前跨了一兩步,拉著她的女人還一臉不屑的看著她,「不過就如此,真不知道陸排雲看中你什麽?」


    沈凝香一聽這話,就已經大約猜出眼前女子的身分,她揮手讓想衝上前來的碧桃站住,自己平靜的看向長平郡主。


    「郡主,還請您放手。」


    長平郡主一臉挑釁的看著她,「你說放手就放手,你以為你有這個權力?」這世上能命令她的人還不超過三個!


    「民女是沒有這個權力,但若是郡主想讓自己粗魯蠻橫、仗勢欺人的名頭傳了出去,那自然是可以不用放的。」沈凝香平靜的聲音下有著淡淡的威脅。


    上輩子她曾經聽過這郡主一點風聲,雖然沒注意過她最後是跟誰成親,但是也知道這個郡主脾氣不大好,好麵子,所以才這麽激她。


    長平郡主這次雖然是偷溜出來的,卻也不想讓自己名聲壞了,哼了聲,也就放了手,隻是還不悅的推了沈凝香一下,讓她狼狽的退了好幾步,若不是碧桃在後頭攔著,隻怕要跌坐在地,長平郡主見狀大笑出聲,也不管碧桃對她的怒目而視。


    碧桃站在後頭氣得快哭了,忍不住小聲說著,「小姐,就算是郡主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


    沈凝香倒是沒放在心上,這樣哪裏算是欺負,上輩子當人家的妾的時候,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事情都有,更不用說隻是這樣輕巧的推人了。


    而且這些皇室貴女們本來就是我行我素,這個長平郡主更是如此,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女兒被欺負了又能怎麽樣呢?


    她記得以前有一個五品官的女兒參加了侯爺府的賞花宴,不小心將茶水弄倒在一個公主的裙上,當場被甩了巴掌,不也沒人說什麽?


    那還是官員的女兒呢,都不被當人看了,她是什麽身分,能夠對著郡主不低頭嗎?


    長平郡主的耳力不錯,聽到碧桃的抱怨後,就想知道沈凝香還會說些什麽,結果沒想到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淡然的拍拍衣裳上的灰塵。


    她向來不愛這麽沉穩的人,隻覺得這樣的人規矩得過分,讓人看了無趣。


    她皺著眉不屑的說:「真不知道你這樣像塊木頭一樣,又不能跑不能跳的女人有什麽好?讓陸排雲非得要和我作對。」


    這已經是第二次提到陸排雲了,讓沈凝香忍不住身子一震,她看著那紅色大馬後,除了一輛小馬車外什麽都沒有,不禁追問:「陸排雲……他怎麽了?」


    長平郡主臉上帶著怒氣,然後沒好氣的說著,「他如果不答應娶我,就要死啦!」


    沈凝香身子晃了晃,不敢相信她聽到的,在那一陣的暈眩過後,她急促的問:「這是怎麽一迴事?」


    長平郡主洋洋得意的迴答她的問題,對她來說,這樣一個沒有背景沒有身分,甚至打不過她的女人,對她來說連一點威脅都算不上,所以她不介意迴答她的問題來表現自己的大方。


    「他啊,我讓皇兄賜婚,他卻不肯答應,已經進了天牢了。」長平郡主揮舞著馬鞭,一臉興奮的說著,「那天牢進去要先上刑,我看他就是要受點苦才會安分,所以還特別讓人招唿他,像是什麽鞭子烙鐵的太便宜他了,就該上夾棍、滾鐵刺,最後再潑鹽水,才能讓我消氣!」她也隻是隨口說說,來表現一下她的見多識廣,其實她連天牢都沒進去過。


    她說的是假的,沈凝香卻把這些話當成真的在聽。


    聽著那些刑罰,心就一陣陣的抽痛,一想到就在她咳聲歎氣、不做努力的時候,他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苦,心痛得她幾乎無法唿吸。


    碧桃一聽這些,臉也蒼白了不少,對眼前的女人又氣又怕,忍不住哽咽的說著,「你怎麽能這樣?!難道這世上沒王法了嗎?姑爺明明是和我們家先定親的,你橫插一腿,還讓我們姑爺去受刑,這也太沒道理!」


    長平郡主被一個丫鬟這樣指責,馬上一臉的不高興,不過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對,也就沒去計較她說的話,轉而和沈凝香說話。


    「我搶你男人,就賠你一個。」她走到馬車旁邊,從馬車上拉下一個男人,「前些天出來後才發現沒人指路,是他跟我說你家在哪兒的,這也算你的熟人,就當作是我賠給你的!」


    沈凝香因為陸排雲不知生死而心慌意亂,匆匆的抬頭一看,一時間竟沒認出對方是誰,倒是碧桃看得仔細,恨恨的大聲說:「唉唷!這不是那個小侯爺,江公子嗎?」


    江公子、小侯爺這稱唿在黃河鎮上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了,而碧桃還看過真人,自然用上更不屑的語氣了。


    看到長平郡主身邊跟著這樣一個男人,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著,果然是蛇鼠一窩,一個要搶姑爺,一個要害姑爺,難怪會湊在一塊兒呢!


    江水平臉皮也厚,還佯裝一臉溫柔又尷尬的模樣對沈凝香微笑。


    「沈姑娘,好久不見。」


    沈凝香現在根本就不想理會他,連話都不想說,想著該怎麽樣從郡主的嘴裏得到更多陸排雲的消息。


    她剛剛聽到他因為抗旨而受了那麽大的罪,令她有那麽一瞬,想著與其讓他受那樣的罪,還不如她去當妾。


    但這念頭也隻有這麽一瞬,她定下心後,默默在心中下了決定。


    如果真的無法讓皇上收迴成命的話……那她寧可就此斷了和他的緣分,也不願讓他繼續受罪。


    她才剛想開口,長平郡主就搶在她前麵開口,「怎麽?不願意?他再怎麽說也是個小侯爺,平常也是你高攀不上的,要當侯爺夫人是困難點,當個妾倒是沒問題。就這樣說定了,你當了他的妾,我想那陸排雲就該死了心,我消了氣,自然會去皇兄那裏求情的。」


    從陸排雲手下親兵口中打聽他未過門媳婦是誰,出了京城,就邊讓人打聽有關沈凝香的消息,才知道這女人竟然跟這個紈褲子弟有所牽扯,她想了又想,才想到了這個好法子。


    這女人要是先嫁給了別人,陸排雲還會那樣死心塌地的想著她嗎?到時候還不是得乖乖的接了聖旨娶她?


    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路上又讓人打聽江水平在哪裏,假裝偶遇,便把人給強拉了來,就是想湊成這樁「好事」。


    不過也幸好江水平習慣四處拈花惹草的性子,讓他在惹了事後,一開始還想著趕路迴京,到最後卻是跟著婢女一路遊玩,一邊物色路上的美人,才會在路上被她「撞上」,要不她還得另外想辦法來處理沈凝香呢!


    沈凝香慘然一笑,隻覺得命運弄人。


    隻是,這次或許比上輩子還要更淒慘一些,上輩子她還不明白什麽叫做幸福,這次,幸福明明就觸手可及,卻隻差了一步,便從手中溜走。


    江水平倒是樂了,覺得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本來在迴京的路上遇到這個煞星還覺得真是天降橫禍,沒想到卻因為這個煞星讓他有可能得到之前沒得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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