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墟的夜來得很快,尋常這個時候李昶都會帶著他的石傭兵出來巡視,可今夜卻格外安靜,除了樹美人依然看著書,一點別的動靜都沒有。


    寒輕歌靠在窗前,院中月光如練,跟白日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景色。耳畔傳來輕響,她看見華泠緊閉的窗戶推開了一道縫,她朝她笑了笑,華泠冷著臉又迅速關上了窗。


    “寒姐姐,你還不睡嗎?”


    “蘭微困了就先睡,我想再坐會兒。”


    張岩從窗前突然冒出來,嚇了寒輕歌和蘭微一跳,他把腦袋擱在窗台上道:“我也睡不著,要不我們聊會兒?”


    寒輕歌把他的臉按下去,他又冒出來,寒輕歌還要再按,他拉開她的手道:“不聊就算了,我是來接這小子的。”


    蘭微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道:“張岩哥哥,你是說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這麽大小子了,老跟你姐姐住一屋合適嗎?”


    寒輕歌道:“沒事,他才剛修出人形,我…”


    話還未完,蘭微連人帶盆已經飛到了張岩手中,寒輕歌來阻止都來不及,張岩朝她道:“以後這小子就跟我睡,放心。”


    蘭微點點頭道:“寒姐姐,你好好休息。”


    張岩體貼地替她關上窗,在窗外道:“好好睡,我就在旁邊。”


    張岩說完,視線似有似無地瞟向那棵老槐樹,槐樹下站著一人,正是居亦然。張岩朝他揮揮手,饒是這樣的距離,他也能感覺到對方凜冽的視線。


    “你是誰?你接近輕歌有什麽目的?”居亦然的聲音傳進他耳中,張岩腳下頓了頓,嘴邊浮起一絲微笑,腳下一踏變迴五顏六色的模樣,下一步又變了迴來,他朝居亦然揮了揮手,行了一禮,轉身進自己屋裏。


    誰知,他剛打開門,卻見居亦然已經坐在裏麵。


    張岩一怔,忙給蘭微施了個昏睡咒,,將他放在床邊,把門窗關好,這才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給居亦然,道:“輕歌泡的,喝點兒。”


    居亦然雙手接過茶,像是捧著極為珍貴的東西,小小地抿了一口,又道:“你有何目的?”


    張岩笑道:“我接近她是有目的,但我的目的跟你不同。”


    “有何不同?”


    張岩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跟你說明身份。別的能不能就別問了?”


    居亦然的目光驟然變冷道:“你助琴幽得逞陰謀,就是為了輕歌?”


    張岩笑了笑,轉著手中茶杯道:“居公子,就算沒有公主,你認為你和輕歌還有可能嗎?”


    不等他答,他又道:“你要找的是滄溟,而我要找的隻有一個寒輕歌。”


    居亦然臉色頓變,正要發難,張岩按住他的手,居亦然覺得自己全身經脈要穴都被卡住了般,且每一處都火燒似得。


    他驚訝抬頭,張岩已經放開了手,坐迴原位喝著茶,雖然剛剛是他輕敵了,但張岩要是想殺了他他已經死了千百次了。


    半晌居亦然才道:“你既然有這樣的本事,何以之前會被人打得差點死掉?”


    就是那一次居亦然在路旁撿到差點被野狗啃食了的他,見他是鳥族,他又正好剛與琴幽相識,便將他拜托給琴幽照顧。


    “不是被別人打的,是我自己弄得。”


    這話一說兩人都覺不對,張岩忙解釋道:“也不是故意弄得,我犯了天條,每百年就會來這麽一次,每一次都幾乎死掉。上次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真的被野狗吃了。”


    “早知如此,你還是被野狗吃了的好。”


    張岩摸摸鼻子,視線飄忽起來,有些心虛道:“這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公主更是。她最大的願望便是跟你在一起,我求過她了,她不肯,我、我也不能跟她用強,是不是?”


    他還沒說完,發現居亦然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他連忙閉了嘴。


    “這樣你就有機會到輕歌身邊,這算盤打得真好。”


    這醋味十足的話讓張岩有些不適應,在他印象中居亦然向來是灑脫的,他娶妻無數,和離無數,院中仰慕他的女子更是無數,卻從未見他對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過。但轉念一想,這也難怪,他與滄溟相愛一世,對寒輕歌生出愛慕之心也是理所當然。


    隻是,似乎他自己並不知道寒輕歌就是滄溟,滄溟就是寒輕歌。


    “你跟輕歌已經和離,和離就證明她並非你們要找的人,既然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還時時來見她,就不怕給她招來殺生之禍?”


    居亦然立馬警惕起來,道:“你知道些什麽?”


    張岩攤了攤手,道:“我知道什麽不重要,也對滄溟盾不感興趣。我要找的隻是寒輕歌,一直都隻是寒、輕、歌。”


    “你不是第一次見輕歌,為…”


    “對,不是第一次。天底下叫寒輕歌的有千千萬,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現在我確定了,很確定。”


    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兩人停止了交談,不一會兒隻聽外麵響起秋千搖晃的聲音,兩人不用開窗也看見是寒輕歌在秋千上晃著。


    居亦然的眼神柔軟下來,張岩卻起身準備離開,他將他喚住,道:“你要作何?”


    “當然趕她迴屋,天寒露重,你就不怕她身子吃不住?”


    “她願意蕩秋千你讓她多待會兒。”居亦然有些急。


    張岩的手放在門邊,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我更不願意。”


    居亦然聽見屋外張岩又哄又勸地將寒輕歌推進屋裏,麻木的感覺從心髒很快到了四肢,就連指尖頭發都是難受的。


    等張岩再迴到屋裏時,居亦然已經離開了,他一點也不意外,可下一刻他便覺不對,居亦然竟然不是離開了而是進了寒輕歌的屋子。


    他連忙出去正要過去,卻發現居亦然竟然在寒輕歌的屋子前布下了結界,他想要硬闖,一隻大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小兄弟,來陪大和尚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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