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公見她身後空無一人,張口道:“也是咱家在宮中沒地位,大公子竟都不願意見我。”


    舒言裝作才知道對方的身份,先行了禮,才小聲詢問賀正元,“不知這位公公如何稱唿?”


    賀正元本以為舒言小家小戶出來的,知道對方身份怕是有些上不得台麵,沒想到她雖然驚訝,但是落落大方,一點兒也沒丟靖安侯府的臉麵。


    “這位是董貴人跟前的德公公。”


    舒言再次給對方見了禮,“公公莫要怪罪,夫君出去喝酒還未迴來,我方才已經叫人去催了。若是夫君知道宮中有貴人來,定是不敢怠慢的。”


    董貴人之前被冷落這麽久,現在重得恩寵,正是得意的時候,連帶著這老太監也翹起鼻孔看人。


    可舒言心知,這裏頭真正厲害的,還是他身後的小全子。


    賀正元眸子微沉,“我兒向來貪玩,等他肯迴來怕是也喝醉了,倒是耽誤公公時辰了。”


    這話已經是在委婉的攆人了,偏這老太監裝作聽不懂。


    “不礙事,我難得來一趟,還是等等大公子吧。”


    賀正元眸子裏已經逐漸冷下來。


    這老東西,太不識抬舉了些。


    “不知公公找我夫君為何事?可是貴人娘娘有何吩咐?”


    德公公沒把她放在眼裏,自然不做搭理。


    偏剛才端莊大方的舒言這會兒好像不懂事兒,目光上下的打量在小全子身上。


    德公公登時惱怒,“賀少夫人這麽盯著別人看,不知道是舒家的家教,還是侯府的規矩。”


    賀正元抿唇不語,好似個局外人一般,根本沒打算管這事兒。她便知道,賀正元已經忍這老東西好久了。


    她客客氣氣的說道:“倒不是侯府的規矩,也不是舒家的家教,實在是這位小公公長得太好看了些,這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知小公公怎麽稱唿?也是在董貴人跟前當值的?”


    說完,她麵帶含羞的笑笑,“我聽說宮中主子都挺喜歡長得好看的,德公公已是貴人娘娘最得力的人了,想必這位小公公也不差吧?”


    小全子臉上有些不自在,德公公憤然起身,“胡言亂語!靖安侯,你就這麽縱容她亂說話?這話要是傳進宮裏,你靖安侯府怎麽死都不知道!”


    “公公,慎言。”


    賀正元聲音冷下來。


    不是衝著舒言,而是衝著德公公。


    “我靖安侯府再如何,那也還有皇上定奪,還輪不到你一個內侍開口。”


    賀正元緩步走下來,帶這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還是說,這就是董貴人的意思?”


    這段時間德公公一直被人巴結討好,刻意捧高,如今賀正元這番話不僅打了他的臉,更是看不起自己的主子董貴人,德公公怎能甘願。


    “好你個靖安侯……”


    話還沒說完,德公公便被小全子一句話勸了下來。


    說是勸,倒不如說是壓製。


    是了,舒言看得清清楚楚,德公公這樣的身份地位,還得聽從小全子的指示。


    德公公暫且壓下火氣,“既然賀大公子不在,那咱家就這麽迴去複命了。”


    他拂袖離開,在門口時差點兒被人撞上。


    那人跌跌撞撞一身酒氣,隔著老遠的距離都能聞到熏人的臭味。


    是換過一身衣服的賀望舟!


    舒言跑過去,賀望舟順勢把整個身體都壓在她的身上。


    她心亂的厲害,隻能小心的攙扶著他,嘴上還得抱怨一句:“怎麽又喝成這樣。”


    賀望舟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親昵的蹭了蹭,口中呢喃的喊著她的名字。


    看似溫情曖昧,可隻有舒言知道,他幾乎要站立不住,身子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


    他身上的酒氣太過濃烈,嗆得舒言眼眶有些發酸。


    “既然大公子喝醉了,那還是早些歇息吧。”


    小全子的目光在賀望舟身上來迴掃了一遍,似是疑惑的皺了下眉,又跟德公公打了個眼色,兩人這才離開。


    人才剛走,賀望舟便從舒言身上滑下來,好在舒言一把將他攙住,緊緊抱著。


    而廳中的賀正元滿臉失望,自然不會上來攙扶一把。可若是他願意往前走兩步,自然就能聞到酒醉掩蓋下的血腥味道。


    府上下人各個都當他喝醉了,隻有舒言心急如焚,喊了個下人過來,將賀望舟一路扶迴金玉苑。


    房門關上,舒言都要急哭了。


    賀望舟麵色蒼白,唿吸淺弱,隻從前廳走迴來,他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胸前滲出大塊褐色的汙漬。


    舒言把他的衣服解開,見他身上包紮的地方正滲出血水,所以衣服才會被染汙。


    “喜兒!”


    “來了,少夫人,水來了。”


    喜兒端著溫水來到內室,看見賀望舟時嚇得差點兒把水打翻。


    “去門口守著。”


    舒言冷靜的接過水盆,沉聲叮囑。


    “機靈點,若是發現有人在院門口偷看,或者打聽什麽,你先把他記下來,等明日再告訴我。”


    等喜兒退下後,她拿了剪刀,小心的把染血的繃帶換下,見他身上那些長短不一的傷口,有好幾處都落在要害處,舒言後怕不已。


    東宮怕是已經懷疑到了賀望舟頭上,所以才讓德公公來這一趟。


    就此看來,董貴人竟是太子的人。


    如今梁氏與董貴人交好,或許連梁氏也已經成了太子的人。


    梁氏這麽待不得賀望舟,一定會借著董貴人跟太子的權勢行方便。


    好好好,他們全都欺負她的夫君。


    這筆賬,她記下了!


    “少夫人,阿四迴來了。”


    喜兒一聲提醒,舒言才收起了臉上的冷意。


    她把阿四喊進來,還不等開口,阿四也不及行禮,已經先跑去內室看賀望舟了。


    見他還有唿吸,阿四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他怎麽突然跑迴來了?”


    舒言幾乎是顫著聲問的。


    阿四聲音哽咽,“公子知道東宮會派人試探,所以撐著氣迴來的。”


    “他怎麽知道東宮會派人來試探?”


    阿四正從懷裏掏出何太醫交給他的那些瓶瓶罐罐,聽見舒言的問話,動作稍頓。


    “公子殺了三皇子,被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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