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樂以為最可怕的事在她被趙樹下藥的那個晚上都已經發生了,現在的她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沒什麽能失去,也不會再有恐懼。


    事實證明,她錯了!


    被幾名太監抬進房間的時候,沐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到底是皇上的寢宮還是大理寺的審訊室?


    皮鞭、枷鎖、老虎凳……


    看得人觸目驚心!


    “娘娘,得罪了,老奴盡量給您找個不太難受的。”李福臨抱歉地看著沐樂,頓了頓聲終究還是說道,“老奴勸您一句,一會兒皇上來了,您說兩句軟話。隻要您開口,皇上絕對不舍得讓您受這種苦。”


    沐樂將嘴唇咬出了血,讓她向夏齊峰服軟?不可能!


    李福臨歎了口氣,吩咐旁邊的小太監:“把宸妃吊起來吧。”


    沐樂被強行抬上床,臉朝下,手腳被鐵鏈扣住,平平吊起,長發下垂遮住了她的臉,她終於忍不住哭起來,**已經夠痛苦的,還要被迫擺出這樣屈辱的姿勢……


    李福臨搖搖頭,沐樂以為頭發擋住他就看不到她哭嗎?床單上的水漬已經出賣她了。


    落到夏齊峰手上,她就該知道,除了乖乖順服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她的反抗,隻能換來更多屈辱。


    沐樂不承認她在害怕,可她是真怕!


    上次,她是無意識地被夏齊峰羞辱的,這次,她也想讓自己暈過去,偏偏意識卻無比清醒,外麵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全身戰栗,那種恐懼,是從骨髓裏散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在煎熬,直到周圍漸漸明亮,沐樂才意識到……


    天已經亮了?


    夏齊峰人呢?


    房門被人推開,夏齊峰的聲音冷冷傳來:“把宸妃送迴佰草宮,南方水患顆粒無收,朕沒空理她!”


    沐樂這才慢慢降下來,被吊了一夜讓她全身酸痛到麻木,竟然沒有力氣拉被子替自己遮一遮羞。


    李福臨貼心地拿來氈毯把她裹住,手碰到沐樂身上嚇了一跳:“娘娘,您身上好燙!”


    夏齊峰一驚,該死,時已入冬,這種天氣沐樂光著被吊一整晚,不著涼才怪!


    他想裝著不在意的樣子,無奈裝不像,煩燥地抿抿唇,沒好氣地衝旁邊的小太監喝道:“怔著幹嘛,還不快去請太醫!沒聽到娘娘病了嗎!”


    於是乎,沐樂又要開始吃藥了。


    “不鬧了好不好,鬧來鬧去你累朕也累。你已經是宸妃,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夏齊峰覺得自己大概是東水有史以來最慫的皇帝了,“你乖乖吃飯、好好吃藥,朕答應你暫時不逼你侍寢,等你改變心意以後我們再說。”


    沐樂不吭聲,眼淚在眼眶裏轉來轉去,強忍著才沒有掉下來,若擱在一日前,她八成就頂迴去了,但經曆過昨夜的煎熬,她竟然……


    不敢跟他頂嘴?


    這多少讓夏齊峰找迴了點麵子,將粥碗送到她手邊:“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朕看著你吃。”


    沐樂默默把粥喝掉,覺得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真沒臉再見季寒了。


    夏齊峰見她喝完粥,這才鬆了口氣:“李福臨,把宸妃帶到朕的書房去。”


    沐樂不知道自己去書房幹嘛,事實上,她並沒什麽事情做。


    李福臨給她找了把舒服的椅子,讓她坐在角落,不一會兒夏齊峰來了,沒跟她說話,自顧自地批奏折,到了中午,禦膳送來,他讓她同吃,然後又開始批奏折,批著批著,天就黑了……


    期間來過四五個大臣,看到沐樂都是怔了好半天,確定夏齊峰沒有讓她退下的意思才開始說正事,話題全是南方水患和賑災,大家爭搶著要攬賑災的活。


    “你覺得這次賑災,朕應該派誰去?”晚飯時分,夏齊峰饒有興趣地看著沐樂,沐樂當然沒有理他,朝政她不懂,就算懂,也不會給他出主意。


    夏齊峰沒有勉強,淺笑著說:“賑災可是個肥差,欽差大臣扣一點、沿途航運一點、地方知府扣一點,到百姓手上就剩不下幾顆糧了,而且現在漕運不通,一路過去,百姓早就餓死,連吃到那幾顆糧的命都沒有。”


    沐樂戳著碗裏的菜,不知道夏齊峰為什麽要跟她說這些。


    夏齊峰繼續說:“所以朕決定班昭,把賑災事宜交給運河總督,半月之內,運河除了運送賑災糧和軍糧之外,不許私人船隻通行,違者斬立決,然後給他提一個要求,保證災區不起民變!因為運河不通並不純粹是因為水患,而是太多人想把糧食運到災區去高價販賣,沿道的航運趁機卡他們撈好處,這才形成擁堵的局麵。朕限了這些私船,又給運河總督提供撈取油水的機會,百姓們的活路,能多一些。你看,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妥協的結果,就算朕貴為天子,也要向很多人妥協。”


    沐樂繼續戳碗裏的菜,夏齊峰說這話的目的,是想讓她也向他妥協?跟賑災掛上勾會不會扯遠了點?


    不過這還是沐樂第一次發現,夏齊峰的邏輯還是滿嚴謹的……


    想來也是,連季寒都能算計的對手,怎麽可能是傻子?季寒早就說過,夏齊峰絕對不是沐樂能夠擺平的對手。


    晚上,她依舊被留在養心殿的書房。


    沐樂決定不開口詢問自己什麽時候能迴去,夏齊峰肯定盼著她跟他說話呢,她才不要說,反正在哪都是發呆。


    於是乎,他批折子,她發呆,兩人就這麽一直耗到深夜,耗到沐樂睡著了……


    睜開眼睛,天已然大亮。


    目之所及是一片明黃,沐樂心驟緊,立刻跳將起來,自己躺在龍床上!


    “娘娘醒啦。”李福臨笑臉相迎,“皇上在前麵與朝臣議事,吩咐老奴在這裏守著,等娘娘醒了就把您帶過去。”


    沐樂下意識地抓住領子護著胸口:“昨晚……”


    李福臨明白她的心意,笑著說:“娘娘別怕,昨晚皇上見您睡著了,索性把您抱進來睡,南方水患,北屏邊境也不消停,他一夜都沒有休息。”


    沐樂的心這才落迴原位,她還以為昨晚又跟夏齊峰睡了一張床……


    新的一天毫無新意,沐樂在夏齊峰的書房裏泡了一日,晚上他不知道找哪個倒楣妃子去侍寢了,而且就在隔壁,沐樂躺在龍床上,都隱隱能聽見隔壁的“刑室”裏傳來女子壓抑的哭聲。


    第三天,依舊如此,沒有改變的意思。


    沐樂不知道夏齊峰是不是裝給她看的,就她這幾日的觀察,夏齊峰可以算是個勤於政務的好皇帝,他每天除了跟她吃飯和處理朝務以外,就是虐女人,沐樂覺得這大概是他宣泄壓力的唯一方式。


    所以說當皇帝有什麽好?坐擁天下,卻不見得有時間和心情享受。


    非要說出些當皇帝的好處,沐樂覺得大概就隻有“宮裏夥食還不錯”這條了。


    她看著滿桌菜肴,都是自己愛吃的,戳了戳碗裏的魚片:“夏齊峰,你不用每日讓廚房做這些菜,沒用的。”


    “嗯?”夏齊峰抬頭。


    “我生是季寒的人,死是季寒的鬼,就算我沒法守住清白的身子,我的心裏也不可能有別人。”沐樂淡淡地說,“我確實是個吃貨,但也不是幾道菜就能收買的,就算你天天變著花樣做我愛吃的菜,就算你為東水累到過勞死,我也不會喜歡你。這些菜你又不愛吃,沒必要非跟我一起吃。”


    夏齊峰的手抖了一下,他趕緊拿過一杯茶掩飾自己的失態。


    這是沐樂第一次肯這樣好好跟他說話,誰說他做的這一切沒有用?她都已經看到了,她甚至注意到他並不愛吃這些菜!雖然他從小吃素,但隻要沐樂不愛吃,他就願意陪她一起吃肉吃魚。


    他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他一直對沐樂好,總有一日,她會忘掉季寒!皇後的鳳印,他已經為她留很長時間了。等到她心甘情願,等到他政權穩固,他一定要讓她當上他的皇後。


    這些話夏齊峰沒有說出來,他不願意讓沐樂意識到她的變化,依小丫頭那倔性子,一旦意識到,他的如意算盤可就要打空了。


    他隻是平靜地讓李福臨給沐樂勺了碗湯 ,繼續“漫不經心”地跟她嘮叨那些她並不太能聽懂,也不見得感興趣的國事。


    佰草宮現在儼然成了擺設,李福臨甚至把荷花都接到養心殿來了。


    沐樂依舊是24小時被人看護的節奏,表麵上看,她能在養心殿隨意走動,享受著後宮任何女人都沒有的自由,事實上,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夏齊峰的監視之下。


    比如今日有人來找她,就被李福臨攔住了:“娘娘,老奴知道您和麗嬪以前同在馭獸司學藝,不是老奴不讓您見她,隻是皇上吩咐過,不讓後宮中人打擾娘娘……”


    沐樂咬了咬嘴唇,蕭朵兒忽然來找她會是什麽事?這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有人主動說找她有事,即便對象是蕭朵兒,也讓沐樂懷揣著一線希望。


    會不會是季寒讓蕭朵兒來給她傳消息的?李福臨越不讓她見,她反倒是越想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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