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頭紮進竇太後懷裏,摟著她的脖子,甜絲絲地撒嬌道:“嬌嬌想您,想您。”


    竇太後闔著雙眼,笑地眼角皺紋都綻成了一朵花。


    她摸索著往阿嬌鼻子上輕刮了一下,故意懷疑道:“真的嗎?不會是哄外王母高興的吧?”


    阿嬌立時不依了:“問母親,問嫂嫂。”


    竇太後忙笑著認輸:“信了信了,外王母信了。”


    又揚手叫蕭瑾近前來:“好孩子,想必你母親已經告訴你了吧。”


    蕭瑾說是,剛準備起身謝過太後和陛下隆恩,竇太後已然先一步吩咐道:“知道了就好,那便好好陪外王母說會話吧,可不許朝外王母跪來磕去的啊。”


    竇太後的語氣又緩又輕,每個字音都咬地很準,臨了甚至揚著笑意。


    蕭瑾不知道這是竇太後本來的性格使然,還是她長期養尊處優而形成的從容氣度。


    但她究竟沒法當竇太後隻是個尋常長輩,她總覺得在竇太後慈眉善目的麵容下徐徐流淌著一股殺伐決斷的凜然威嚴。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是嗎?


    竇太後能從不隻凡幾的家人子中脫穎而出,繼而又深得時為代王的先帝寵愛,並在代王後和四位嫡子先後病逝後,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皇後之位。


    如此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充滿了傳奇色彩?


    乍一聽,仿佛竇太後不過是機緣巧合,且幸運地擁有了過人的美色。


    可韶華易逝,容貌本就是最容易貶值的一樣財富。


    更何況,身為富有四海的天子,如何會少了瑰姿豔逸的美人相伴呢?


    先帝晚年,最寵愛的便是能歌舞,擅鼓瑟的邯鄲美人慎夫人,甚至一度令其和竇太後同席而坐。


    是不是覺得恍惚間又見到了戚夫人的影子?


    但竇太後隻用袁盎提點了先帝兩個字,先帝立時從諫如流,慎夫人更是從此恭順有加,再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蕭瑾聽說,那兩個字是:人彘!


    所以即便蕭瑾成為了長公主的長媳,也隨夫君恭敬而不失親熱地喚竇太後一聲外王母,但她從不敢有半點疏忽造次。


    是以,竇太後說不許跪,她便真不敢跪,更不敢自作聰明地說什麽您寬厚慈愛那是您的事兒,我卻不能這麽不懂事,那不成了打擂台嗎?


    蕭瑾立時不安又無措地看向館陶,尋求起君姑的幫助來。


    館陶朝她壓了壓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後方朝竇太後開口道:“母後啊,要我說,您還是讓這孩子給您磕上幾個頭吧。


    要不然,她真如坐針氈一般。”


    竇太後哦了一聲,沉沉歎了口氣:“蕭公起於秦之刀筆吏,及漢興,鎮國家,撫百姓,遂安海內。


    如此匡佐之功,堂堂一代宗臣。


    若是絕候,如何對得起昔日高祖‘爰及苗裔’的誓言?


    這本就是你們蕭氏該得的,不是嗎?”


    語畢,又不等蕭瑾有何反應,便另起了話頭:“融兒那孩子待你如何?若叫你受了什麽委屈,盡管告訴外王母和你母親,讓我們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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