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昨天夜裏便確知的事情,且又暗自心潮澎湃了整整一夜,但終於自長公主口中說出時,蕭瑾仍有種蕩魂攝魄的不真實感。


    仿佛昏暗的夜裏,驀然亮起一道閃電,天地都被照地通亮。


    但那畢竟是一瞬間,而如今卻是旭日東升,光明永存。


    館陶說著,又朝外揚聲喚公主家令進來:“把陛下今晨的策書,再念一遍。”


    公主家令道唯:“故相國蕭何,高皇帝大功臣,所與為天下也。


    今其祀絕,朕甚憐之。其以武陽縣戶二千封何孫嘉為列侯。”


    果如女叔所說,真是兩千戶。


    蕭瑾忙東向恭身拜下,激動不已地顫聲道:“天恩浩蕩,陛下寵眷。


    蕭氏一族誠惶誠恐,委實無以為報。


    唯有進思盡忠,退思補過。


    世世代代皆為漢室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館陶待她行了一番大禮後,不等她三叩首,忙叫左右扶起她來,“你這孩子,急什麽?一會到了禁中,想磕多少頭,母親都不攔著你。”


    蕭瑾卻推開婢女,又要朝館陶拜下。


    館陶忙親自扶住她,“你這孩子,好端端地,這是做什麽?”


    蕭瑾遏製不住喜悅到語帶哭腔:“母親,您的大恩,兒媳和蕭氏銘記在心,永誌不忘。”


    館陶素來便是個直爽性子,自然不會否認她從中起了作用。


    但,也僅僅隻是起了些許作用罷了。


    她緊緊攜著蕭瑾的雙手,拉著她在紫檀嵌螺鈿榻坐下,緩聲誠懇道:“以你曾祖王父對漢室的赫赫功勳,續侯是早晚的事。


    我隻不過是在你外王母跟前提了一嘴,讓它稍提前了些罷了。


    如何便當地什麽大恩了?


    快收了這話,知道嗎?”


    蕭瑾卻還是搖頭,由衷的感激在她雙眸中跳動著。


    “母親,您知道的,蕭氏已經斷了四次侯了……”


    …………


    錦牗半敞,和煦的微風漫揚起窗前輕紗。


    明亮蓬勃的陽光斜照進來,碎金般地波漪在地。


    填漆戧金花卉紋案上的擺著隻綠釉刻花銜環鋪首瓶,嫣紅似火的芍藥挺胸抬頭,開地娉娉婷婷,熱烈張揚。


    阿嬌倚在黑漆隱幾上,單手撐臉,心下一邊豁然開朗,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噢——


    她就說嘛,這中間必定是有什麽隱情。


    原來蕭氏已經斷了四次侯,難怪昨天嫂嫂激動成那樣。


    可是——


    為什麽她這兩次聽牆根都能聽地這麽絲毫不差,分外清楚呢?


    明明隔音很好,明明交談的聲音也不高,更明明旁人都無任何異色。


    難道,這是死過一次的饋贈嗎?


    正兀自疑惑著,忽有一隻手輕輕地落在了她肩上。


    “女叔,我們該動身了。”


    是嫂嫂。


    她笑著向她伸手:“拉拉。”


    蕭瑾微微彎身,笑著將她拽將起來。


    因著出了大喪,入禁中的車駕少了,她們隻用了半個時辰不到便到了長樂宮。


    阿嬌一進了長信殿,剛隨著母親和嫂嫂行過禮,便聽竇太後喜笑顏開地道:“嬌嬌啊,外王母都盼你一早晨了。快來,快來——”


    阿嬌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微微頷首,才忙飛奔上前,銀鈴般地嚷個不停:“外王母,外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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