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有錢可使鬼推磨,段榮軒送的這一罐金瓜子確實幫了不少忙,先是救了錦繡的命,而後無形中又給胡炬施加了不少壓力。


    被兩個段家仆人盯著,隔壁還有個董七郎在側耳傾聽,他既不能打殺女兒也沒法再開口逼葉菁自降身份為外室,隻得行了一個拖字訣。


    以他不追究錦繡下毒一事為由頭,要求葉菁暫時放棄合離一事,隔些日子他自會給大家一個交待,言語中隱約透出他將讓薛氏與原配各歸各位的意思。


    可葉氏母女又怎麽可能如此輕易相信這個已經做出下毒害兒子、怒掐親女舉動的人渣?何況,他還不敢言之鑿鑿拍胸脯保證一定會還葉菁真正的名分。


    “兒哪有下毒?也不曾見過什麽妹妹,聽您形容,此人不過是自己吃壞肚子罷了,可別硬扣罪名到兒頭上來。”錦繡啞著嗓子如此迴答,麵上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


    此刻她已整理了衣衫隨胡炬迴堂屋冷靜敘話,起先一直站在母親身側不曾開口,此刻聽到胡炬又“顛倒黑白”忍不住便開了口。


    下毒這種罪名她可不會認,更不可能讓這事兒成為對方要挾母親的理由,若是真心刻意下毒,誰會用萱草?那東西一次就吃死人的可能性太低。


    錦繡一開口胡炬頓時又被戳得滿腔怒火欲跳腳,他就沒見過有這種親爹說一句她反駁一句的女兒,《女論語》、《女孝經》都白念了是吧?!


    當下胡炬就想站起身教訓錦繡,還未真正行動卻想起毒蛇一事並未掰扯清楚,若他一口咬定錦繡下毒害妹妹,這伶牙俐齒的孽障肯定又會提及二郎,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如此一盤算他有緩和情緒苦口婆心狀開了口:“菁娘,你即便是不為我著想也得考慮考慮錦繡,方才那董七郎喊的話想必你也都聽見了——他願在金榜題名後娶胡氏元娘為妻。若你與我合離,錦繡便沒母親教導,這樣的女兒如何嫁得好人家?”


    這句話一出頓時真正戳了葉氏不舍之處,她之前不願提合離就是怕帶不走錦繡,擔心她留在胡家被作踐,更怕她壞了名聲嫁不好。


    明明商量好了再忍兩年,可偏偏女兒她性子急,氣不過將“合離”二字吼了出來,如今聽胡炬說起婚事,葉氏又開始猶豫,是不是真得再等等?


    錦繡一看母親神色就知道要遭——她總是這樣心軟又迷糊!董七郎那可不算是提親,不過是隨口吆喝一下罷了,而且還有個金榜題名的前提。


    他家是不是確實家底豐厚?若是不能金榜題名該如何?若中進士後被別的高官招婿又會怎樣?年逾二十的他,此刻家中會不會已經給說了一門親事?


    這一切都不明了,稍微理智些的人又怎麽可能為這麽一個渺茫的親事而容忍已經起了殺心的胡炬繼續做享齊人之福?


    可葉氏卻不僅僅猶豫,還答應了胡炬的建議:暫不合離,等他去和薛氏商討後處理好家事,為自己和錦繡、明瑞正名。


    錦繡看在眼中急在心裏,已經忤逆了父親的她卻沒法打斷葉氏的訴說強行出頭做主,她隻恨自己為何是女兒身,為何還未成年?


    難得開一次口就被說成忤逆,在家中不僅沒有話語權,連站在母親身前為她擋風遮雨都不能。


    葉氏卻有自己的主意,她不願意女兒背負“離散父母”這種不好的名聲,也怕逼急了胡炬他又狗急跳牆,因而,事情最終還是朝著錦繡並不希望的反向發展下去。


    胡炬在與董文桓會麵細談之後便迴了城,據說是要去和薛氏談個明白,不讓她再以胡家正妻的名義在外走動。


    之前落榜又花光盤纏沒臉迴家的董文桓也在得了一筆束修後離開了胡家,據說是要迴到廣陵郡閉門苦讀,等三年後金榜題名便來求娶錦繡。


    沒多久,胡炬卻又派人送了信來,據說是因錦珍纏綿病榻性命堪憂,他無法讓無辜的小女兒再受刺激,隻能暫緩兩房妻室撥亂反正一事,望葉氏見諒。


    聽聞此事的錦繡一麵查看著剛釀製好的桂花糖,一麵搖頭歎息:“嘖,果然,那邊是她的愛女,我是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孽畜。也不知黃葵那哥哥事情辦得如何?總不能便宜了他去。”


    乳母文氏陪坐一旁,寬慰似的感慨道:“想必比我那兒子管用,他上次進京一趟被那內侍伯說了一通,都沒臉迴來見娘子了。”


    “他隻是太老實罷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多吃幾次虧將來定能成大事。”錦繡微微抿唇一笑,又勸文氏別太苛責齊九,被專管稽查之事的人挑錯算不得什麽,按那榮二郎說的學著些便是。


    家裏仆人確實是規矩太鬆散,明明拿著阿娘給的月錢,身契也都在葉家,卻偏偏一個兩個的都認了胡炬為主子,錦繡想起自己差點被生父掐死卻由段家奴仆所救就是一肚子的火。


    內院都是婢女隻知道尖叫,竟然沒誰敢拿棒子敲他個開瓢,也沒誰去開二門喚人進來,說是事情發展太快沒反應過來,可為什麽人家段家的就能迅速翻牆進來救人?


    也難怪榮二哥見齊九一麵就將他批得羞愧欲哭,至於黃葵家的黃大郎,相信年紀輕輕就是個莊頭的他總比個馬夫要稍微管用些。


    前月錦繡寫好了話本可齊九還沒迴來,錦繡便叫黃大郎跑腿去給段榮軒送中秋節的節禮。


    同時還讓他帶上了撰寫妥當的書冊,讓其悄悄再找人再撰寫兩份,尋機會賣給京中較為紅火的歌舞班子,錦繡鬼使神差的交待道若是段內侍伯問起此事也可直說。


    她於中秋之後將家中仆役好生整頓了一番,對已經派出去的黃大郎卻沒法子可想。


    幸好有這句話,不然這送信的被盤問後說不定也會得一句“不忠不義吃裏扒外”的批語,那錦繡這主子的顏麵可就徹底掃了地。


    殊不知,段榮軒卻在入夜後閑得無聊看著她寫的話本直樂,這字跡娟秀,可一瞧便知她習字隻是臨摹缺人指點,字跡平正卻不鮮活,妍媚而少遒潤,頗具匠氣。


    最可笑的是,她學著酸腐書生所作話本寫了不少看似華麗的詩句或一段段的駢文,卻偏偏因功底不夠而在格律、音律方麵有很多敗筆。


    “這東西框架尚可,細節太次,讓那送信的迴去告訴他主子,話本我來處理,就當是‘一了百當’的迴禮。”段榮軒隨手指了一個人去帶話。


    隨即又扭頭看向正在為他理床鋪的小四,問道:“上次‘群芳院’送了個詩畫雙絕的雛兒來賠禮,人還在嗎?”


    “在呢,郎君還沒將她送人,後院住著,”小四笑著迴答後,又抖著被子忽地提議道,“要喚她來伺候麽?”


    段榮軒直接將那錦繡寫的話本砸在了小四身上,冷聲吩咐:“多嘴!你抄一遍送去,讓她把這東西改得像模像樣些,做一份話本和一份戲曲本子。”


    “是。”小四兒趕緊應了,又有些好奇地眨眨眼,佯裝感慨提出了個疑問,“郎君對這小娘子可真上心。”


    “舉手之勞罷了,”段榮軒淡淡迴答,正當小四展望錦繡究竟是何傾國傾城容貌做得怎樣一手好菜時,又聞主子補充了後半截話,“前日恰好聽陳教坊使說他那兒缺好本子。”


    言外之意,他這是舉手之勞將一件東西賣兩份人情,關鍵還在於陳教坊使之所以得到這職位是因他擅辭賦與音律深受陛下寵幸,並且是以五品內常侍之職兼任教坊使。


    前日義父喚他一同與這陳內常侍酒宴,絕不可能是無的放矢,多半是希望為自己升任內給事一職鋪路,需得提前和頂頭上司交好,一旦職位出缺才好有人幫忙拉拔著安*插*進去。


    畢竟,義父雖職位不低卻不好明目張膽的越級點人,再者,他養子多的是,職位究竟想給誰還沒個準。


    段榮軒暗暗在想,說不準義父隻是隨手引薦一番再任其自行拚搏,看哪個兒子能有本事自己上位,他才好選出最能耐的一個稍後重點投資,畢竟,五品才是高、中級的分水嶺。


    “叫那個什麽仙,改好了拿來給我審閱。”段榮軒得了這平康裏的妓子後便沒見過她,直接扔後院了事,一個以色事人的女子見不到主子的麵又如何能受寵?


    如今給安排了差事又說做好了要她親自拿來,多情才女仙娘自然會拚了命去盡善盡美的修改撰寫。想必,弄出的東西能入得了陳內常侍的眼。


    拿錢鋪路算不得手段,連村姑都知道要投其所好,他段榮軒又豈會落人之後?


    眨眼,秋去冬來春又至,除夕之後乍暖還寒時,一個淒婉動人的愛情故事《禾清娘》由宮中教坊流出,於四個月間火速傳遍了大江南北來到蘭州。


    本州最出名的歌舞班子將它排出來在街上演了兩迴,頓時便引得百姓爭相追捧,風頭竟不輸給前朝時就傳下來的鼎鼎有名歌舞戲“踏搖娘”。


    因而,本地刺史便命他們在正月十五上元節時尋個開闊地連演三場,讓治下百姓歡度佳節。


    得知此事的錦繡隨即攛掇母親在茶肆二樓包了一間雅座賞燈看歌舞,因為中秋時才保證了要與薛氏一刀兩斷的胡炬又故態複萌除夕夜都不曾迴家,她想借這機會讓優柔寡斷母親絕了與他湊合過下去的心思。


    巧的是,胡炬竟也在隔壁酒肆三樓包了個更豪華的雅間帶薛氏與錦珍同遊。


    那錦珍耗時半年雖醫好了病,相思之心卻沒斷根依舊念著董文桓,胡炬甚至都不敢告訴她此人已經表示了願意娶錦繡為妻。


    薛氏看著女兒瘦得脫了型還對那董七郎念念不忘,心中無比酸楚、憤懣,卻沒法子可想,恰逢此時,她聽說《禾清娘》講的是一個趕考的書生如何背信棄義發賣結發妻子,頓時來了興致,要讓女兒細細看看這歌舞免得繼續入那魔障。


    這心思有異曲同工處的兩家人便由此無意中湊在了同一條街上。


    本就參與此事的葉菁看著歌舞聯想自身,心中自然酸楚無比,錦繡趕緊遞了熱騰騰的暗香粥與她做宵夜,這粥是用她親手摘采洗淨的梅花與梗米熬煮而成,不僅氣香味甜還能疏肝解鬱。


    不愛看歌舞隻在一旁陪坐的胡炬時不時的瞟一眼,又開開小差,心裏百轉千迴實在是騎虎難下。葉氏來信說錦繡今年底需辦及笄禮,要他趕緊做決斷拿出宴客的章程來;薛氏興致勃勃的說捉錢令史一事已經有了眉目,要他準備好宅院,明年就可全家進京去。


    究竟是認了葉氏為錦繡辦盛大的及笄禮,還是認了薛氏去做捉錢令史?


    按胡炬本心,自然是想選擇後者,卻又怕那母女撕破臉不管不顧攪合了他的好事,真正做官之後怎可能擁有兩房妻子,若是合離,合離也得在檔案上記一筆,極可能被人告發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葉氏主動簽署文書消除官衙中的留檔,自認當初並未正式嫁他,隻是行了納妾禮或者無媒苟合。


    可看錦繡那孽障臨死不屈的樣子,她怎麽可能會允許此事發生?若是要薛氏退一步,那實在是太過委屈。


    胡炬正左右思量拿不定主意,卻突然發現樓下演繹的歌舞已經到了高*潮,入贅後飛黃騰達就拋妻棄子的書生古煊,狠辣毒死了親子,而後將結發妻子轉賣給人為妾,禾清娘無辜慘死,化為厲鬼欲複仇雪恨。


    古煊、禾清,胡炬、葉菁……胡炬看著歌舞慢慢品出了不對味兒的地方來,這故事怎麽似曾相識?這戲中主人翁的名字盡管讀音沒一個能扣上,可字形與意義怎麽都如此古怪?


    他蹙眉琢磨著,卻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雙遮掩在帷帽下的冷眼正盯著自己,在搖曳晃動的紅黃燈火中,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竟猶如鬼魅……


    作者有話要說:好幾個晚上雷雨滔天的,沒睡好,好困,嚶嚶,嚶嚶~~~


    暗香粥


    1、取梅花五十朵,用清水洗淨待用;


    2、將100克粳米洗淨放入鍋中,加入梅花、適量白糖,略煮即成。梅花性平,能健脾開胃,舒肝理氣,激發食欲。


    ps:落梅瓣可用棉布包起來,等粥煮熟了再把花包放進去開一個滾,粥盛碗之後麵上再撒新鮮梅花,這樣比較好看。


    上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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