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中異常悶熱,即使清晨也是。


    天還未完全亮起來,無禪大師晃晃悠悠地走下黃泥寺,老遠就看見許雲儒在院子裏打坐,而葉小雪卻不見了蹤影。


    許雲儒發現無禪大師歸來,心中已做好了動手的打算。


    無禪大師卻鬼鬼祟祟地走到近前,低聲問道:“你就在這待了一宿?”


    “對啊。”許雲儒被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無禪大師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惋惜道:“看你也不像個老實人,咋就這麽不開竅呢?你們出來一趟,迴去的時候給葉劍帶個孫子迴去,那老小子樂的肯定合不攏嘴啊。”


    許雲儒無語到了極致,看來張三選擇在菩提洲立足,還真不是偶然。這老和尚初見時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然後就發現他居然吃肉,這一夜不見,竟還有這麽一絲腹黑和猥瑣。不是說跟葉劍是好友嗎,怎地沒半點向著自家人的覺悟。


    咦,不對!莫非是這老和尚在炸我?


    無禪大師看著許雲儒臉色變幻,不禁笑道:“我雖是佛家弟子,可我師父都說了我不適合參禪、修佛,所以我也就不奢望成佛了。我是僧人不假,可我也是個年輕時經曆過愛恨情仇的普通人,有些東西隻有經曆過,且看透了,才會真正的去悟了。”


    許雲儒表麵看似一本正經地聽著,心裏卻忍不住腹誹道:“這居然是葉劍的老對手,嘖嘖,還是個花和尚。”


    無禪大師突然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說道:“小雪年紀小,偶爾胡鬧也屬正常,但她是個好孩子,你年長他幾歲,多照顧照顧她,萬不可辜負。”


    許雲儒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未等他想明白,老和尚怎麽話鋒急轉,就聽見屋內響起了一聲冷哼,隨即連聲附和著:“是啊,是啊,小雪挺好的。”既然葉小雪沒有拆穿他的意思,能不動手自然最好,何況他還打不過這和尚。


    正在他想著如何將話題引到土屬性靈物時,無禪大師對他招了招手,起身說道:“隨我來。”


    許雲儒跟著無禪大師慢走幾步,來到屋子旁邊一口其普通的水缸旁,探手從缸底撈了把細膩的黃泥出來,說道:“這是我平日裏勞作迴來洗手的地方,這泥有些歲月了,也算是好東西,我知道你有用,所以就送你了。”


    許雲儒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半是因為他沒想到這東西就在水缸裏,早知道趁昨晚夜深無人,自己偷偷撈一團黃泥跑路就是了;另一半則是因為,他不明白老和尚怎麽知道他想要這東西,自己早就被看穿了?也不可能是葉小雪提了此事,難道這老和尚未卜先知?


    “拿著吧,放心,不白拿的。”無禪大師笑道。


    對方如此坦誠,許雲儒也不是矯情的人,樂嗬嗬道了聲謝,順手裹起這團土屬性不俗的黃泥,收入儲物玉佩中。正要張口詢問對方的條件,無禪大師再次衝他揮了揮手,搶先說道:“別急,先跟我去一趟寺裏。”


    許雲儒疑惑歸疑惑,可拿人手短,哪敢不從,隻好跟著無禪大師又去了黃泥寺。


    黃泥寺秉承了菩提洲寺院的一貫風格,能用黃金的地方,全部用真金,能用墨玉代替的東西,絕不用其他材料,可即便是奢華如此,寺院的那種神聖肅穆感反而更甚,沒有半點俗氣的感覺。


    許雲儒跟著無禪大師,大搖大擺地進了黃泥寺,穿過大殿、僧房後,無禪大師領著許雲儒到了寺院後方的一塊空地上。


    奇怪的是這裏的地麵居然鋪著鐵板,鐵板厚度不得而知,但每一塊鐵板的麵積卻是不小,鐵板相連處還立著一尊尊一人多高的佛塔,佛塔自然是黃金鑄就,可大都表麵烏黑一片,看起來就像是鐵塔般,隻有少數年月晚的佛塔,還呈現著黃金的原始光芒。


    一到這裏,許雲儒像是來到了那股壓迫感的源頭,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去。同時,他心口的印記,再次有了反應。許雲儒按捺住心頭的狂喜,一狠心運足了靈力去抵擋這股子壓迫感,悶頭向塔林走去。


    無禪大師則頭也不迴,徑直走向一尊還有黃金光澤的佛塔,然後站定自言自語了起來,全然不管許雲儒的窘況。


    數十步路,許雲儒走的甚是辛苦,說是兩股戰戰、汗流浹背一點兒也不為過,好不容易走到無禪大師身邊,許雲儒心中稍一鬆懈,隻感覺四周的壓力瞬間如潮水般湧來,整個人直接趴在了地上,來了個五體投地的姿勢。


    直到這時,許雲儒才發現,原來這鐵板和黃金佛塔上,都銘刻著細密的佛經。


    無禪大師對著黃金佛塔笑道:“我就說這小子不錯吧,一來就給您行禮,懂禮數,能成大事。”


    許雲儒突然問道:“大師,這佛塔裏盛放的可是舍利?”


    無禪大師搖了搖頭,看著身前的黃金佛塔說道:“我師父圓寂後,就在這裏用他的屍身日夜鎮壓下麵的東西。”


    許雲儒心頭巨震,這老和尚難不成有讀心術?自己心裏正想著此地是否與朽山寺的地下石室一樣,都鎮壓著什麽東西,他自己就先說了出來。


    無禪大師一把提起許雲儒,問道:“你在這裏還感覺到了什麽?”


    既然用上了“還”這個字,那答案肯定不會是這股強烈的壓迫感,許雲儒並沒急著開口,先細細體會了一番無果,繼而膽大地伸手向旁邊一座烏黑的佛塔摸去,還未觸及佛塔表麵,手指就像是被刀割一般。


    無禪大師看著許雲儒臉色的變化,笑道:“是了,就是金屬性。這下麵鎮壓著一頭惡虎,久而久之,這些個黃金鑄就的佛塔,也就漸漸被侵蝕成這樣了,尤其是第十境出現後,這頭惡虎散發出的金屬性氣息,侵蝕佛塔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說罷,無禪大師伸手掰下一塊漆黑佛塔的邊角,順勢遞給許雲儒,說道:“這個你也拿著。”


    許雲儒看了眼金屬性濃烈的佛塔邊角,笑道:“我是需要這兩樣東西,可您這樣慷慨,我心裏沒底啊。”


    無禪大師看了眼四周的佛塔,歎息道:“要變天了。”


    “小子愚鈍,打不來機鋒。”許雲儒裝傻充愣道。


    無禪大師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之所以幫你,就是想為黃泥寺留一條退路,也是為我們這些外人留一條退路。”


    “一條路?外人?”許雲儒忍不住問道。


    無禪大師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總之我看出來你是肩負重任的人,其他的就不能多說了。看在你也算半個外人的份上,我才敢押注在你身上,希望你將來不要讓我失望,我能幫你的也就這些了。”


    許雲儒聽的雲裏霧裏,正要問個仔細,才發現自己已站在了塔林外,裏麵傳來無禪大師的聲音道:“走吧,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


    許雲儒喊了兩聲,塔林內再無答複,想再次進入塔林,卻發現自己被一道屏障擋在了外麵。


    雖然一下子得了兩件五行之屬,可許雲儒還是高興不起來,他想不通老和尚說的半個外人是什麽意思,莫非自己幼時是個小和尚?


    心事重重下山,葉小雪早等在黃泥崗下。


    “東西拿到了?”葉小雪不冷不熱地問道。


    “拿到了。”許雲儒看著麵無表情的葉小雪,最終還是拉下臉來,說道“謝謝你。”


    葉小雪嗤笑一聲,“別自作多情,我可沒幫你。”


    許雲儒隻當她還在生氣,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於是問道:“我要離開菩提洲了,你呢?”


    “迴家。”


    “那走吧,順路一起去西邊渡口。”


    葉小雪板著臉道:“不用你送,我自己找的到路,你要跑就趕緊跑,我反正也攔不住你。”


    許雲儒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就是要跑啊,東邊渡口有李家,我不能去,北邊渡口太遠,所以我隻能往西邊渡口跑啊。”


    葉小雪突然發難,一腳踹向許雲儒的臀部,勢大力沉,將毫無準備的許雲儒給踹了個狗啃泥,然後扭頭禦風疾馳。一臉懵逼的許雲儒,看著遠去的葉小雪,半天沒緩過神來,待到葉小雪走遠,才跳腳罵道:“你這母老虎,翻臉就翻臉,怎麽還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罵了幾聲,也不見葉小雪迴頭,速度反倒又加快了幾分,許雲儒趕緊拍拍身上的泥土,禦風追去。


    待到許雲儒追上葉小雪,再後之後覺的他也反應過來,葉小雪為什麽踹他,於是腆著臉對恩人嬉笑道:“我就開個玩笑,你咋還當真了呢,我這不是不好意思說送你嘛,所以才找了個借口。”


    葉小雪冷笑道:“東西都到手了,你還跟著我幹嘛,不去跟你的劍仙妹妹花前月下?”


    許雲儒故作惆悵地歎了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呐。”


    葉小雪隻當他是在說自己不領情,嗬嗬一笑,道:“你是正兒八經的牛糞,鮮花都不理的那種。”


    許雲儒沉默片刻,神色黯然過後,慘笑一聲,隨即精神一震,牛逼哄哄道:“不是我吹,我才不在乎什麽李家,什麽柳葉洲劍仙呢,直奔東邊渡口,一路殺過去,神擋殺神,佛擋**,看誰敢攔我!而我之所以去西邊渡口,還不是擔心你路上會遇見危險,要是你受了苦,我這可就算恩將仇報了。”


    一聲慘笑,讓葉小雪有些恍惚,心想著難道自己話說重了?他看著臉皮也不薄啊。


    許雲儒為了逗葉小雪開心,將心神都放在了葉小雪身上,說著些不找邊際的話。突然,沉默許久的葉小雪開口說道:“完啦,看來真得一路殺過去了。”


    “嗯?”許雲儒猛地迴過神來,抬頭一看,不禁罵道:“他娘的,李家這些人狗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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