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洲的南方相較北方顯得有些荒涼,因為菩提洲除了南方其餘三個方向,都與別的大洲遙遙相望而本該與它隔海相望的桃符洲,相距著實太遠太遠,遠的讓那些本該有的跨洲渡船不會在此停留,要麽選擇在其他地方停靠之後,再度轉道桃符洲,要麽選擇直行。


    這樣一來,菩提洲南方的位置就顯得格外尷尬,佛家幾次有心在此地打造一大家族,奈何南方的地理位置著實隻適合洲內的商貿,大家族的事也隻好就此作罷,大有讓它自生自滅的意思。


    這地方人少,城池、渡口就少,佛家信徒眾多,很少有人殺生,加之樹木肆無忌憚地生長,這裏便成了各種飛禽走獸的天堂。


    即便是這樣,此地的妖獸還是很少,尤其是高階妖獸,因為佛家對妖獸也是零容忍。


    著這片蠻荒的土地上,城池隻能算是原始森林中的點綴,或者說是一個意外的存在,而人類在這裏也全然沒有主人的樣子,反倒像是旅途中暫停下來的過客。


    許雲儒帶著葉小雪一路南下,終於在崇山峻嶺中,找到了那一片黃泥地。


    翠綠神秘的叢林中,這片黃泥地格外得顯眼,就像是一個頭發濃密的人,頭頂突然被剃掉了一塊。這塊地其實是個小山崗,樹木並不茂密,時常有老虎在這裏休憩,因而叫做臥虎崗。那時這裏的土地還不是黃泥地,後來不知為何一夜之間地全變成了黃泥地,佛家來人在這裏修建了黃泥寺,小山崗也順帶著被喚作了黃泥崗。


    黃泥寺距離城池甚遠,因而香火並不旺盛,寺裏的僧人也不多,全都自給自足,過著類似隱居的安寧生活。


    許雲儒和葉小雪站在樹冠上,遠遠地眺望著黃泥寺,神情凝重,這裏給他一種難以言明的壓抑感,這樣強烈的壓抑感,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你為什麽來這裏?去燒香?”葉小雪問道。


    “來看一看。”


    “就這樣看?”


    許雲儒沒再說話,葉小雪也沒再問,蹲下身坐在樹幹上,晃蕩著饞人的雙腿。


    良久之後,許雲儒沉聲道:“走吧,咱們去寺裏轉一圈。”


    葉小雪猶豫了下,說道:“真要去啊,我總覺得那裏悶得慌,一到這裏,我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許雲儒看了葉小雪一眼,跳下了樹冠,葉小雪雖不情願,但也隻好跟上。


    “咱們走過去?路不好走,又那麽遠,這得走到什麽時候啊。”葉小雪抱怨道。


    “太陽不落山就能到。”許雲儒迴答道。


    葉小雪一聽要走大半天,頓時不樂意了,蹲在地上喊道:“我餓啦,走不動了。”


    “咱們剛吃完飯不久。”許雲儒提醒道。


    葉小雪義正言辭道:“那是早上吃的,現在都快中午了。我不管,你給我弄點吃的來,隨便烤點野味就成。”


    許雲儒掏出幹糧遞給葉小雪,說道:“你要餓了就先吃點,這也沒幾步路。”


    “不吃!幹糧咬不動。”


    “給你水。”


    葉小雪將頭扭到一邊,噘著嘴耍起了小性子。


    這樣的情景,一路上沒少發生,許雲儒見怪不怪,也不理她,轉身就走。


    葉小雪“喂”了幾聲無果,氣衝衝地再次起身跟上,可沒走幾步,突然“哎呦!”一聲,捂著腳脖子,帶著哭腔叫道:“我腳扭了!”


    許雲儒不勝其煩,這一路被她給折騰的早沒了耐心。一個中境修士居然會崴腳?說出去都沒人信,也不知道葉小雪是怎麽想出來的,於是假裝沒聽見,頭也不迴地先前急奔而去。心想她瞧見自己不理她,應該會很快追上來的,也就沒再多想。


    一盞茶時間過後,許雲儒發現葉小雪並沒有跟上來,心中暗自惱火的同時,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雖然她修為尚可,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在這茂密的叢林中孤身一人,萬一要是遇見什麽危險,他可不希望被葉劍追著砍,於是又順著原路返迴,小心留意著四下的動靜。


    等他趕到和葉小雪分開的地方時,葉小雪卻不見了蹤影。


    壞了!這小丫頭片子難不成走岔了?或是被野獸給叼走了?再或者是負氣迴柳葉洲了?


    許雲儒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放聲大叫了幾聲沒有迴應,隻好四處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葉小雪被高手抓走了?那這位高手會是誰?


    李家的嫌疑最大,可他們不可能找的這麽快,隨按一路上被葉小雪耽擱了不少時間,但李家並不知道他們的去向。不過若是李家抓走了葉小雪倒還好,起碼李家認識葉小雪,最怕葉小雪落入散修手中,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許雲儒心裏不禁害怕起來,多半是因為葉劍,小半則是出自對葉小雪的擔心。


    “葉小雪!”許雲儒躍上樹頂,運足靈力又喊了幾聲。


    這聲音黃泥寺都能聽見,可除了驚起不少飛禽外,本沒有出現別的迴應,更不用說葉小雪的迴答了。


    許雲儒急了,也不管此舉是否會觸及黃泥寺的禁忌,遂開始在樹冠上瘋狂奔走,同時高唿著葉小雪的名字。待他找遍了方圓數十裏,天邊已是紅日西沉,舞袖般的晚霞炫麗無比,他卻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


    突然,許雲儒想到葉小雪先前也說過,到了這裏也明顯感覺到了壓抑,難不成問題就出在這壓抑感的源頭,黃泥寺?


    許雲儒來不及多想,一心隻想先趕到黃泥寺去問個究竟。


    疾馳與樹頂的他,仿佛綠海中的弄潮人兒,埋頭狂奔的同時,口中依舊不忘唿喊著葉小雪的名字,哪怕他的喉嚨已沙啞,哪怕他已身心俱疲。


    黃泥寺近在眼前,許雲儒再次嚎了一嗓子,“葉小雪!你他娘的跑哪去了!”


    “你罵誰呢!”突然黃泥寺方向,傳來了葉小雪氣急敗壞的聲音。


    許雲儒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差點喜極而泣,還活著,聽起來中氣十足。親娘咧!活著就好,老子不用挨砍了。


    循聲而去,隻見黃泥崗上,紅頂黃牆的黃泥寺盡管香火不旺,但氣派程度依舊不輸其他九大寺廟。


    而黃泥崗下,有一間不起眼的土房,黃泥夾帶著茅草壘成的泥牆,與黃泥地自成一體,屋頂的茅草鋪的厚實。


    葉小雪的聲音,從土房的院中傳了出來。


    許雲儒定睛看去,院中除了葉小雪,竟然還有個人,一個田間老農副模樣的人,一身粗布衣衫,褲腿挽過膝蓋,小腿上還粘著黃泥,顯然外出歸來不久。可奇怪的是,這老農居然是個大光頭,和尚不住寺院,在黃泥崗下開單間?或者說這人是個信佛的老農?


    不對勁,這地方不對勁,這人更不對勁。


    找人找的心煩意亂,許雲儒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好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搶人,簡直找死!”說著肋下係著的那把殺豬刀就出了鞘,也不管這裏是黃泥寺的地盤,反正他來了這裏,遲早也要和黃泥寺翻臉的。


    光頭老農未動,葉小雪卻突然站起身叫道:“自己人,你吼什麽吼,嗓門大還是咋地。”


    許雲儒一愣,握著殺豬刀的手僵在了半空,疑惑道:“自己人?”


    就在這時,他胸口的那道印記突然發燙,表示這裏就有他要找的東西,心頭一喜,連忙收起殺豬刀,換上一副笑臉,笑嗬嗬道:“嘿嘿,那啥,我看你們無聊,故意逗你們玩呢,沒嚇到老先生吧。”


    葉小雪翻了個白眼,一臉鄙夷,喃喃道:“狗臉翻的可真快。”


    光禿老農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來喝茶。


    許雲儒喊了一天,嗓子都快冒煙了,正準備先喝口茶潤潤嗓子。葉小雪後知後覺地雙手叉腰,叫道:“你敢罵我娘,我要告訴我爹!哼!”


    許雲儒哪還有心思說話,見桌上有現成的茶水,朝光頭老農笑了笑,繼而端起茶杯就猛灌一口。


    葉小雪大驚,急忙唿道:“哎!哎!那是我喝………”


    “嗯?”許雲儒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葉小雪,又看了看手中空了的茶杯,然後向光頭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光頭老農卻隻是笑。


    “這……”許雲儒看著氣鼓鼓的葉小雪,尷尬地說不出話來。


    葉小雪踹了許雲儒一腳,將他從座位上趕走,然後自己坐在那裏生起了悶氣。


    “沒事,我吃點虧就吃點虧吧,我不怪你。”許雲儒本想責問葉小雪幾句,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句很有意思的話。


    說完他還咂了咂嘴,喉嚨著實是喊啞了,方才的那口茶明顯不夠。


    葉小雪瞬間臉頰通紅,輕聲罵道:“無恥!”轉過身反坐在石凳上,用後背對著人。


    許雲儒全然沒反應過來,葉小雪是誤以為他方才咂嘴是在迴味茶杯上的味道,心說老子找了你半天,你居然在這和熟人喝茶,我都沒說半句重話,你還罵我無恥,什麽人啊這是。


    轉念又一想,葉小雪既然說這老農是自己人,而自己需要的東西就在這裏,如此說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不動刀就拿到東西。


    想到此處,許雲儒對葉小雪說道:“都是自家人,你扭扭捏捏幹什麽,不怕讓人家笑話。”說罷又衝老農笑道:“見笑了,讓先生見笑了哈,來喝茶喝茶。”主動提起茶壺就給老農添茶,繼而給葉小雪換了隻新杯子,短暫思考過後,他自己則依舊用了葉小雪用過的那隻杯子。


    老農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許雲儒,又望向葉小雪,笑道:“你跟你娘都是好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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