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於衛應而言,再沒有什麽比朝思暮想的情意能得到迴應更加叫人喜悅的,如同驀然迴首,那一眼就足夠叫人心生悸動。


    卿妝親他親地很細致,可終歸缺乏曆練經驗不足,動作不甚熟稔,偶爾急躁了些在他唇齒間磕磕碰碰,撞疼了便哼哼唧唧地繼續涉山攪水。


    他的嘴被嚴嚴實實地封住了,要笑不得,又生怕她腰身不舒坦,將她擰了個兒往懷裏抱了抱。大約他如此體貼求全,叫她察覺了,更加膽大妄為,咬住了勾勾繞繞纏綿不休。


    如今事隔兩日再見,把懷裏的人摟著縱著,神思漸漸也不大清明了,他直覺再這麽折騰下去非要往岔道上走。勸服自己並非是樁難事,可勸服自個兒手腳規矩些好像不大容易。


    好在失控前,終歸能及時懸崖勒馬,衛應追上刁蠻的紅唇輕輕咬了口,她約莫疼了,抱怨一聲退了出去。他笑,抵住她的額頭,聲音就沉了幾分,“今兒吃了什麽,嘴這樣甜?”


    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摸摸,笑眯眯地道:“你呀。”


    步步錦心的窗格外偶有早春的暖風來過,拂下枝頭一簇梅花,隨風漾在舫角水麵上,平湖起縠,揉碎一池碧波。


    先頭懸崖上勒的馬早這會就脫了韁聽不得話,自顧自跑遠了,榻上的炕桌叫一手推開了,上頭小連環綠檀茶盤並上兩鍾茶丁零當啷全掀在了毯子上,恁大的動靜也沒人敢進來過問一二。


    他俯身將她抱起來,一同歪在南窗下的羅漢榻上,揚首去親神色柔媚的心上人,“膽子大了,剛迴來,就勾我。”


    她的嘴向來不饒人,一麵迴應他的吻,一麵還癡癡纏纏地取笑,“這會不勾住了,待會大人抬腳上後院兒去,美人鄉溫柔富貴,再不肯迴來了如何是好?”


    美人也就罷了,是兩個上不得台麵的粗悍婦人,越想心裏頭越膈應;瞧他擰眉頭,卿妝倒是很厚道地抬手撫了撫,硬生生捺住笑意,“這會還氣麽,不值當的。”


    衛應手臂枕在頭後甚覺淒涼,“她們幾斤幾兩,值當我惦記到現在,隻是心裏頭不自在,總想著衣角邊上被手扽了,老覺得身上有味兒。”


    他有時候挑剔起來著實叫人招架不住,也怨高氏方才不管不顧的,一個猛子紮的深了,要不是大庭廣眾的,那件被燒掉的鬥篷都能被撕下來一綹。


    她就要笑岔了氣,可惜這爺兒陷在自怨自艾裏無法自拔,沒工夫發現罷了,她好心好意地安慰他,“都聞過了,您身上除了青木香皂味就是衣裳的熏香,您心裏要不痛快,奴還有傅身的零陵香粉或是琉璃瓶子裏的荷葉香露,借您使使?”


    說來說去還是在嘲笑他,他氣性上來,一個翻身將她摁在下頭,“幾日不見,吃了熊心虎膽,敢這麽擠兌我,欠收拾!”


    他臉再怎麽沉著,如何地放狠話她也不怕他,嬉皮笑臉摸摸他濕漉漉的頭發,“不敢不敢,大人您不擦擦頭發麽,迴頭浸著風會頭疼。”


    還有什麽能比她更叫人頭疼,他勾唇一笑,“擦也擦得,倒要勞煩太太了。”


    勞煩就勞煩吧,省得被他摁著揉搓麵團子似的來來迴迴,她應下就要起身,他不撒手,瞧著他麵上意味深長的笑卿妝直覺這事兒今兒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


    果不其然,衛應矮著身子湊過來,“上迴投桃報李的事兒,我還沒忘。”


    她話都說不利索了,“……所以?”


    他手指不曉得什麽時候勾開了她的右衽,極有耐心地在她衣裳裏繁複的盤扣帶子上磋磨時光,直到雪白的中衣露出半截,他這才抬起頭輕輕地噫歎出聲,“今兒也不拘著是什麽花樣,便有勞太太取下來給我擦頭發吧。”


    卿妝的臉都要燎著了,心頭早亂成一鍋滾粥,拿她貼身的主腰替他擦頭發,多早晚沒聽過這麽香豔的事兒!虧得他怎麽想的,還不拘著什麽花樣,什麽花樣都不給!


    衛應見她氣喘籲籲地躺著,紋絲未動裝聽不見,他在這上頭哪裏容過她,“太太這是不肯麽?也對,太太年歲還小,抹不開麵兒,我就自力更生罷了。”


    他是個值得信任的爺們兒,向來言出必行,話都還沒說完手就自發地溜進了她的中衣裏,雖然掌心溫熱,但是貼上她皮膚時他兩個俱是哆嗦了一下。


    她拿手蒙住臉,他不許,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腕子,一下一下親她;那頭一隻手還是在她衣裳裏遊走,終於摸到她主腰上的一排琵琶扣,起先費力了些,大半盞茶的光景過去了也沒解開一顆。


    卿妝出了一頭的汗,就那麽直愣愣地盯著他瞧,好在他精明強幹,打從第一顆扭開,餘下的便是得心應手。待她心口一鬆,不由得長長地出了氣,結果在半道又給嗆了迴去,眼跟前兒的是討便宜的行家,手指若有若無地打她肋上撓了兩撓才從衣裳裏退開。


    大功告成,他手裏捏著她那件縐緞主腰,笑容和煦,“我沒有見過,原是長這個模樣,就是窄小了些,太太這樣瘦弱可不好。”他攥在掌心裏,俯身接茬親她,“畢竟,我老來得子還要依仗太太。”


    卿妝惱羞成怒,氣急了劈手來奪,他手疾眼快一把塞進了袖口,“送了人東西還帶要的,我瞧你被高氏劫去了好些怎麽不吭氣,不過是件衣裳,給了我便給了我。”


    她牙齒磨的咯咯響,“給了她的奴自然有法子叫她吐出來,倒是大人,您怎麽呢?”


    衛應裝傻,無辜地看著她,“爺們兒和姑娘一樣,不穿主腰,我身上統共就這些衣裳,太太想要哪件都好,我雙手奉上。”


    這個不要臉的!


    她氣得倒噎,一把將人推開,闔上衣裳叫人送布巾來給他擦頭發。


    這爺兒得了意,笑容甚是溫馴,拉了她來在眼前坐著,“這些天我多半在前院,不能時時陪你,若是傳飯的時辰我還沒來就莫要等了,儀淵會來拿那些謄抄的票擬,你親自給他莫叫旁人過手。”


    卿妝抬眼瞧他,想問句事情是否要緊,可轉念想來,估摸依著他的性子隻會輕鬆帶過。她沒再追問,隻點頭道:“奴知道了,大人自顧忙去。”


    “好姑娘。”他撫撫她的臉笑道:“再過三四日,你便上東府瞧瞧穗兒,過了十五姑媽就要離府了,你在府裏可以隨意走走,等二月我帶你往外頭去。”


    她歪了頭問:“外頭,哪兒?”


    他沒細說,“你那樁命案,時間拖得太久了,也該了了。”


    她摸不著頭腦,衛應臨走前又道:“這些天你就好生想想,到鬆江給孫昭唱戲前,雲出岫打哪兒來又往哪兒去的,一地兒一地兒都不要落下。”


    他來去匆匆,當晚隻迴院來吃了飯又匆忙往前院去了,半夜裏迷迷瞪瞪覺著被褥裏一冷,似是他歪在身邊躺了會;待她真正清醒過來,天隻泛了些白,身旁的枕頭卻早就涼透了。


    接下來三四日果真如他所言,他兩個幾乎未曾說過幾句話,倒是儀淵來得很勤快,偶爾還把衛應寫給她的信捎了來,表情很嫌棄;要的那些謄本裏有些還是三四年前的,翻騰費了好大番功夫,儀淵等久了更是嫌透了。


    後來她左右無事,就關起門來將那些老舊的一樣一樣都整理了,除開這些就在書房裏安生練字,雖說和衛應的筆跡對照起來難以以假亂真,可若不細瞧也分辨不出什麽。


    等到了臘月十二,卿妝換了身衣裳要上東府,聽著許久不曾見的和氏正和周氏在院裏說話,就問給她梳頭的青安,“和嬤嬤不是在前院麽,來這兒做什麽?”


    青安的笑透著詭異,“您前些天不是讓防著高氏作怪麽,還真叫您料著了,她也不曉得怎麽得了姑奶奶的青眼,前兒叫老太太立規矩還是姑奶奶出麵說得情,果真不是潑辣婦不進一家門呐!”


    她對她的惡趣味不感興趣,“喜歡她也就這幾天了,等過了十五姑奶奶迴範陽,還能把她捎走不成?”


    青安道:“所以她著急忙慌的,成天也不知道踅摸什麽呢,就前天快掌燈的功夫,周媽媽端菜迴來,瞧她那媽子抱著個黑布包正鬼鬼祟祟上後角門去。高氏被那日嚇的病糊塗了,要不是什麽要緊事,她媽子也不會丟下她不問,周媽媽就請和嬤嬤盯著可再有什麽不妥。”


    她說了好大一通書,卿妝笑道:“這迴是來說不妥的?”


    “那可不是,”青安給她把兒鏡前後照照,撇嘴道:“就從您賴去的那些器物,高氏一點兒也沒客氣,全給兜出府當了,當的銀子給她那爹媽置辦田地宅子,給不成器的哥子去賭去納妾。”


    卿妝撂下把兒鏡,捧著臉對著菱花鏡裏氣鼓鼓的姑娘笑,“這多好,咱讓高姐姐倒荷包,替咱們把東西贖迴來。”


    青安以為她氣糊塗了,“她能聽您的,可就算贖迴來,您還使啊?”


    她哼哼兩聲,“去列個條子來,我瞧瞧都哪些,我的東西怎麽都得拿迴來,迴頭就算砸了也不能叫她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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