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妝聽著和氏言語就一哆嗦,多熟悉的話,可見她也沒扯謊,九成九是衛應的意思,這爺兒可喜歡兩罪並罰了,簡直信手拈來。


    和氏見她這情況以為打了擺子,拿手往她額頭上摸,嘴裏還道:“是燙手啊,也怪我,這時候不該給你掰扯這個,人都還迷糊呢。得了,我也不同你講,且歇著,等天亮大人傳你去迴話自然就知道了。”


    她撂簾子前還補句,“人病了心可不能糊塗,你往後順還是逆,就看明兒在大人跟前怎麽著了。”


    卿妝眨眨眼,這話可怎麽說的,講一半藏一半,叫人提心吊膽的。她瞠著倆眼也沒能熬住漫長夜色,到了下半晌迷迷瞪瞪又睡了過去。


    夢裏頭五花八門的場景鬼打架似的嗚嚷,一會是五歲那年為了逃命紮水裏沒上來,一會十二那年被戶財主老爺瞧上眼生拉硬拽揪去當小姨奶奶,強行裝進轎子顛顛蕩蕩,她手腳被捆住了死掙也沒動靜。


    這麽一急,人卻睜開了眼,等明白是場夢卿妝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出了一半又歇下,更覺得身子晃蕩,骨碌碌的車輪響讓她驚魂未定,掙紮著起身後一眼看見對麵坐著個人。他這會擱下手裏的書,不動聲色地挪遠了。


    “大人?”


    衛應聽著聲,眉頭皺著能湊一對兒,“夢著了什麽,抻胳膊動腿兒的,我一會被你踢下去了。”


    卿妝把滑落的毛氅往身上攬了攬,盡量縮成個團,再抬頭望一眼礦銀絲的車圍子,笑眯眯地道:“大人您要哪兒去?”


    “鬆江。”


    卿妝支棱起耳朵,她就打鬆江來的,這是要將她送迴去?


    可仔細琢磨也不是這麽個事,得罪了崔媞把她攆出去也就完了,何至於他和她同車,她把臉遮起一半,小心翼翼地問:“您要去查孫大人的案子?”


    衛應對她的聲音嫌棄透了,要是讓人曉得蘇杭的昆曲名伶其實不過是把破鑼嗓,十來年的名聲就得倒架子,“曉得孫昭怎麽沒的?”


    陳懷給她栽的罪名是用邪術謀害朝廷命官,可她除了唱戲還真做不出別的,卿妝眨巴了眼睛想想,“奴猜不出來,要不您給指條道?”


    衛應和煦一笑,“打聽太多,被滅了口。”


    卿妝臉一塌,不言語了。


    她裹著毛氅渾渾噩噩地打發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馬停了,等她睜眼時車廂裏獨她一個,外頭倒有衛應同人講話的聲音,候了半刻人才迴到車前道:“醒了就收拾妥當下來。”


    她病得正是時候,下馬車腿腳都是軟的,被河風一吹整個人真成了隨風不定的枯蓬。


    衛應看著直皺眉,驕矜地遞了隻胳膊給她,結果人姑娘眼風都不帶往他這掃的,伸長了手揪住了車簾子,滿足地笑了。這一笑越發顯得唇紅麵白,勾魂攝魄的魅似的,他一甩袖子奔渡口去了。


    卿妝頭發沉心思轉不靈便,等坐進了雇的這趟三吳浪船裏,小船隨水搖搖擺擺,船艙裏明滅不定的光拂過衛應陰沉的臉她才覺得不對勁兒。


    這爺兒方才好端端,眼下這是怎麽了,她道:“大人……”


    衛應又挑理,“出門在外,避人口舌,換個稱唿。”


    卿妝怔怔地瞧了他半晌,“老爺?”


    老爺沒有再挑理,她呲開牙樂了,“可您生得這般好,叫人過目難忘,再避也是不大奏效的。”


    他仍舊陰著笑,“是麽,過目難忘,難怪你剛才睡著了還叫我,記心坎裏了?”


    這不能夠吧?


    卿妝心直哆嗦,記心坎裏多半是不可能,記恨上了倒是有憑據的,她又問:“奴真叫您名諱了?”


    衛應沒言語,她一縮脖,“奴大約是病糊塗了,您大人大量,寬恕奴這一迴,下迴在夢裏奴也把自己個兒約束的規規矩矩,絕不造次。”


    病了還這麽聒噪,衛應冷笑,徹底不願再跟她囉嗦。


    等真消停了他覺得自己個兒被忽視,踅身一瞧,得,那姑娘貓角落又睡上了;大概還惦記著馬車上的話,縮在船篷邊,牙齒凍得直打顫也沒往他跟前湊,真是強的叫人厭惡。


    他揪住她的毛氅往眼皮下拖了拖,她死拽著不撒手,可柔柔弱弱的又病著哪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叫他稱意了,看著她緩過來的臉色這才自在些。


    最快更新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沏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沏骨並收藏錦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