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賞也不淨是好差,錦盒裏裝的雖是些細軟可貴在精致,尋常出了宮門就叫收進古玩鋪子,市井間想長見識都難。半匹妝花緞,幾匝金銀線,兩隻草蟲盞,一塊景泰藍香盤,零零雜雜擱滿了紫光檀高腳幾麵。


    盛姨娘是入定的笑菩薩,紀姨娘卻拉著卿妝的手挨個比劃,“雖比不得崔妹妹給你挑的衣裳,但都是體己的玩意兒,我不嫌臊拿出手,你得收著。”


    講到這個份上再沒點眼色就真不識抬舉了,可又不能識抬舉,玫瑰椅裏尚端著位冷眼旁觀的姑奶奶,看收買到自個閨房裏,就攢氣較勁。較勁也就罷了,左勾拳右擺腿,力道全往她身上使,再者說她素來也沒白拿過人家東西。


    卿妝一腦門官司,隻能矮著身子道:“姨奶奶肯垂青已是奴的福分,往後辦妥了差遣,姨奶奶再賞這金貴的物件奴也不惶恐。”


    “這有什麽的,往後一處住著可不分你我她,”紀姨娘笑,將錦盒闔緊,“就安生拿著,誰要挑眼我可不饒。”


    那廂姑奶奶終於開了金口,“你紀姐姐可什麽都不缺的,缺的你敢不敢著眼都攀不上,你就拿著罷,推推搡搡怪膩的。”


    紀姨娘像是沒聽著,將錦盒放進卿妝手裏歡喜道:“這才是正經的理。”


    卿妝腦仁生疼,不防簾攏外順榮家的又言語個更頭疼的,“大人來看姑奶奶和姨奶奶,這會進門了,問三位眼下可方便相見?”


    人見天往這裏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方便也得方便,聽著信屋裏屋外熙熙攘攘都出門接,前唿後擁一窩蜂,卿妝趁勢躲角落彎腰垂眼看地。


    衛應沒進屋,隻在當院裏問了幾句閑散的話,外頭就一波波趕著來迴事。他拿腿走前四下踅摸,目光掃到卿妝這兒略頓頓,意味深長的,才重新挪開同崔媞商量,“這兒不僅你,若是人手短了差人跟和氏講。”


    崔媞羞怯怯的,“兄長要事在身,不必掛懷我,如今卿妝姑娘也迴來幫襯著,不差人。”


    衛應嗯了聲,轉身走了。


    他沒了影,即便再有紀姨娘熱切的家常也瞬間冷清,鄭婆子掖手站院裏嫌東嫌西,嫌到卿妝這兒索性翻眼:“死木樁似的杵著,姑奶奶恩典叫你迴來,還不麻溜兒滾去收東西!”


    卿妝捧著錦盒迴佛堂,越走越覺得得意,盒子裏別的不要緊,但就一樁,金銀線!


    昨兒衛應為條絛子這不許那不準,卻也沒提旁人賞的半句;她夜裏要愁白了腦袋,結果轉眼萬事俱備,還餘著兩天空,怎麽都成了。


    這麽琢磨,一路行來眼睛裏都不是雪冬肅殺,簡直能看清春日裏萬物生長。周遭沒人,她就放肆地歡喜,哼著不成器的調跨進佛堂,可凝神再瞧,瞬間掉進冰窟窿。


    “迴來了?”衛應正拿她抄的那段佛經看,嘴角是和風細雨似的笑,“這字,得勤練著。”


    酒醒的衛應連挑剔都是委婉的,卿妝一晃神就想起那天在書房的經曆,頭皮勒緊,臉頰發麻,“請大人安。”


    衛應負手踱到她跟前,溫潤一笑,“請過就不用了,隻是方才瞧你自個兒極為開懷,怎麽這會蔫兒了,嫌棄還是不想見我?”


    卿妝直覺腿腳軟,呲了牙笑,“大人恕罪,奴沒想到大人會來,沒緩過神。”


    衛應點頭,“也是,畢竟昨兒我也聽了你的肺腑,甚是懇切,”看她一臉生無可戀,笑意又加深了層,“方才可樂什麽呢,同我講講?”


    卿妝腦筋擰成個麻花,順口胡謅,“先頭得見大人喜不自勝,一時沒了規矩,大人恕罪。”


    “可見你昨兒也沒扯謊,恕了。”


    他又垂眼問,“聽說兩個姨奶奶賞了你不少好東西,拿來我瞧瞧?”


    這可不能瞧,瞧了準壞事!


    卿妝順勢把錦盒掖緊,恭敬地推諉,“女人的物件,怕汙了大人的眼。”


    衛應勾唇笑:“這兒就你我,怕什麽。”


    說罷俯身湊手往她袖筒裏摸,盒子放的牢靠,一把沒夠著倒碰上她的手腕,他唔了聲,讚賞有加:“很滑,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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