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你可不是那種白幫人忙的。”月青梅淡漠的看著不遠處失神的父親月染,那雙眼睛中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還是這麽痛快。你需要知道是誰出賣了你們嗎?這個可以免費提供。”


    橙餘輕輕的揮了揮手,不遠處的月染被兩邊的黑衣人帶離了兩人的視線,而橙餘的腳跟翹起,轉動身體,來到了月青梅的正對麵。


    幾乎就在幾個唿吸之間,橙餘的身體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那個大鐵球一樣的身材變得雕塑般的挺拔,臉上的線條也如同刀刻斧削一般,述說著他的經曆不是那麽簡簡單單。


    “這個還用說嘛?我父親是青鳥國諜報的總負責人,還有誰能夠比他給出的條件更能打動你。這個答案比這糖葫蘆上的山楂還明顯吧?”月青梅狠狠的咬下了一口山楂,囫圇的將一整個山楂吞下,糖葫蘆上的糖碴子狠狠的劃過她的喉嚨,讓她在痛苦中感到一絲清醒。


    “你想知道我給他的是什麽條件嗎?”


    聽到這裏,橙餘那飛揚的眉毛往上輕輕的挑了挑,眼神中的柔和抽離成了剛毅果決,仿佛有什麽事情要等待他決斷一般。


    “一個王子無法拒絕的條件,不也和公子你頭上這頂白帽子一樣明顯嗎?”月青梅看著一身素白,瀟灑非凡的橙餘,瞬間明白了玄都城第一浪蕩公子,是有原因的。


    而橙餘在聽到她的話的同時,也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那道光,那道光是生於最黑暗的深處。


    同樣的光,他不久之前,在絕望之中的商仲尼眼中也看到過。那是對他來說,是最危險的一種感覺,現在這種同樣的感覺出現在麵前的這個女子身上,他的殺心再也不掩飾。


    “你這麽聰慧,我在考慮要不要放過你,一般來說,比我聰明的,我都不想讓他們活著。那樣顯得我像一個傻子一般。”


    對於橙餘赤裸裸的危險,月青梅隻是一笑對之,因為她知道,橙餘不是一個在死人身上炫耀成功的那種人。


    “你這個大忙人,會和一個將死之人說這麽多嗎?”


    被看穿的感覺很不好,不好到橙餘想要改變自己的決定,帶走這個準備留在棋盤上的棋子,“現在,我有些更想動手了。”


    “你看,那兩個老官痞,他們自以為演得很好,但他們還不知道你是怎麽樣的對手。”月青梅沒有理會對方越來越緊迫的威脅,反而是又將話題引迴到了在空中打得昏天黑地的兩位尚書。


    “被人看穿的感覺很不好,以至於我想要改變我本來的想法,畢竟一個危險的棋子,對棋手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險。”


    磅礴的真氣在橙餘的掌心處顯現,殺心進化成殺意,舉手就要殺到。


    月青梅也感覺到了危險,但她沒有閃避,她始終相信自己的判斷,那是在絕望中自己唯一可以指望的存在。


    橙餘的掌氣衝湧而出,巧妙的從月青梅的身側繞開,直擊月青梅身後的空地,空地上瞬間出了一灘血,然後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那個東西根本不存在。而王子,有得是。”


    地上的人突然彈起來,一道虛影掠過月青梅的耳畔,衝向麵前的橙餘。


    任務失敗了,就是死。


    既然會死,不如搏一把大的。


    這就是賭徒心理。


    “不自量力。”說話之間,橙餘輕輕抬手,那道虛影在空中就成了血影,濺了月青梅一身。“迴去告訴你們的主子,他將承受應當承受的怒火,當然了,他籌碼夠的話,合作還是可以繼續。”


    橙餘對著虛空喊話,不一會兒幾條虛影在虛空中竄出來,對著橙餘行了個禮,然後又消失在虛空中。


    “虛空小隊,你和你父親怕是不知道,這才是他的底牌吧?”


    月青梅沉默了,她想過被田王子出賣,那本就是個一身秘密的人,一個各方麵能力都非常出色的完人,當然也是一個絕對理性的人。


    他不會為任何感情所左右,不會被任何規則所束縛。


    所以,隻要籌碼足夠,魔鬼也可以坐在對麵和他交易。


    “從一定程度上說,出賣我們的恰恰是你,你的籌碼給得太足,足夠到他可以無視任何規則和良心。”


    “這麽說也對,他不惜冒著和我翻臉的風險來殺你,說明這把我似乎是賭對了。你的手中有足夠多影響他計劃的情報。”橙餘遞給對方一塊帕子,讓她擦拭一下臉上的血漬。


    “你看一眼嘛,畢竟兩個老頭都80多歲,這麽兢兢業業的演這場大戲 ,就是為了給你看。你這個最佳觀眾竟然背對著表演舞台。”月青梅接過帕子,擦拭著臉上的血漬,又將目光看向不遠處打得鼻青臉腫的兩個老頭。


    “我內心已經很尊重他們了,但我知道,我想要贏下他們,需要依靠你這顆棋子為我走棋。”


    “哦?我很好奇,你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勝利者的喜悅。剛剛你可是連根拔起了整個青鳥國的諜報係統,把張莊兩家壓得沒有還手之力。”


    “為什麽會喜悅哪?所得非所求。從各自的角度出發,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都是自己的正麵人物,我的勝利並不代表著正義或者其他東西,況且,我真的勝利了嘛?”


    “我怎麽能相信你?”


    “黑囚車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自然,你就是用這個做借口,迴到的玄都城,取代了楊天風的位置。”


    “黑囚車的真相你聽說了嘛?”


    “據傳,是你貪圖美色,中了一群歌女的計策。”


    “你信嗎?”


    “鬼才信。”


    “人就是我放的,如果說橙龍國還有人不懼怕橙世,那隻能是我。”


    “這個解釋合理,可籌碼是什麽?”


    “告訴你可以,但前提是……”


    “我父親整理橙龍國的刑事檔案,無意間發現了青田的真正身份。這夠嗎?”


    “足夠,籌碼是黑囚車裏的人告訴了我,青鳥國真正的攻擊方向是借道娘子關,攻擊歧路鎮。”橙餘警惕的看看左右,小聲的說道。


    “從這件事情來看,你邁出了背叛橙世的第一步。也是我們合作的第一步,合作愉快。”月青梅伸出左手,等待著對方的迴應。


    隻見橙餘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背叛橙世,因為我從來沒有效忠過。他們的打戲倒也不難看。我是應該好好看看。”橙餘背轉身看向不遠處已經打出真火來的兩個老官痞,還不忘火上澆油的說一句,“兩位,好好打,我在這裏為兩位加油。”


    加油?都火上房了,加什麽油?


    添亂吧?畢竟這位的添亂本事著實不小。


    打鬥中的兩人,也算是心意相通,打出了真感情,不僅是把畢生所學都傾其所有,還把小時候追逐打鬧的王八拳法也都施展了出來。


    既然說過了加油,那麽哪裏有不幫手的理由哪?


    橙餘飛身而起,第一腳踏地,地向下裂出了一個十字,第二腳踏在門前的石墩上,石墩碎成一灘石子,第三腳已經踏在莊家護國柱石的牌匾頂上,餘威震震,將年久失修的四個字震落了兩個字,隻留下前一個護字,和後一個石字。第四腳再落下時,莊家幾人高的圍牆倒了一扇,站在街上就看到了一對野鴛鴦在假山後麵交流感情,那大腚全被路過的鄉親們看了個真亮。


    這四腳加油,可以說是言出必行的典範,不僅是給張東方出了一口惡氣,還把真實的、高不可攀的莊府現場直播在吃瓜群眾麵前。


    “何人放……”


    這麽大的動靜,縱然是在溫柔鄉裏醉生夢死式療傷的莊道笛也聽到了、煩到了,拎著一對陰陽銅錘就站到了院子裏,往前一看,門外站著的是姑奶奶月青梅,底氣便少了一半,再往空中一看,那道身影正是當年當街強搶花轎的橙餘,他怎麽又變帥了,真該死。


    再看倒在地裏的院牆,各色衣裳的行人都成了觀景的客。莊道笛搖了搖頭,既然這事擺不平,那還擺不爛嗎?又看看空中打成對眼狗的兩位叔叔,也不是自己能勸解的了的。想來想去,莊道笛轉身又迴到了他那俗氣透頂的溫柔鄉,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唱後庭花的富貴閑人。


    很快,隨著莊道笛的轉身迴屋,街上的遊客發現了一片素雅中那突出一抹豔紅,仿佛是看到了街市裏的熟客一般,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跑了起來,衝了進去 ,然後是數十個,幾百個人踩著名貴的花圃奔向那高雅中的一點惡俗。


    莊道笛走著走著,感到身後有惡風襲來,迴頭再看不遠處如狼似虎的人群撲麵而來。“你們幹什麽?這裏是莊府私地。宰相大人,您可看好了,按照法律,私闖宅院,打死不論。”


    “嗯,有這麽一條。”第五腳落在屋頂的橙餘不得不停下來補上一刀,“不過,私自擴充宅院,僭越祖製的宅院部分不受保護。拆了也就拆了。”


    “宰相大人,那麽說來,他這個逍遙樓也是拆了不違法嘍?”人群中有人給遞了一嗓子,正是玄都城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書人山重老頭。


    “懂事啊,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侵占到公共利益的,也要還迴去,協助朝廷落實旨意的,按照朝廷用工的一般標準給錢,朝廷的旨意可不是發出去就算了的。”


    橙餘在多看了人群中的山重一眼,這老頭還怪有趣的,十處熱鬧,九處有他,就沒有他不敢湊的熱鬧。橙餘是製造熱鬧專業戶,他是享受熱鬧專業戶,也算是供求關係上的朋友了吧?


    隨著橙餘的一聲令下,逍遙樓瞬間就成了拆遷現場,橙餘甚至看到山重從衣服裏薅出一把錘頭,大聲嚷嚷著,誰要錘頭,拆的快,隻要五兩。好人家誰出門帶錘頭,還一帶就是十幾把。有了錘頭們的加入,拆遷進度明顯就提上來了。


    “宰相大人,讓一下腳 ,我家裏恰好缺一塊這麽好看的瓦。”


    橙餘低頭再看時,他腳下已經擠滿了人,瓦片牆皮已經被剝離的差不多了,甚至一低頭就能看到裏麵瑟瑟發抖的歌舞女,以及滿臉是灰,罵得嗓子眼都冒煙了的莊道笛。


    “這還有王法嗎?光天化日之下,宰相大人帶人扒官員的房子?明日早朝,我必彈劾宰相大人。”


    “噯,汙蔑啊!赤裸裸的汙蔑,莊大人,你不能枉顧事實啊,我哪裏帶領了?這是人民群眾自發的力量。是正義和民主的體現。怎麽?莊家是老虎屁股嗎?許你們莊家侵占道路,就不許百姓們為國仗義執法嗎?”


    “諸位鄉親歇一歇,我山重把事講一講,要說這莊家不講理,四進的宅院成八進,六尺的寬巷成二尺,行車的道路行不了人,人人都得螃蟹走,一無天理二無法,誰人不罵莊連莊。”說書人山重極度配合的說出了長久以來,大家敢怒不敢言的真相。


    太欺負人了,為了他莊家擴建,推小車的小販要繞一個大圈,甚至稍微富態些的人側著身子都卡裏麵,還得拿鉤子往出薅。


    這一頓說,更是把街坊們平日裏怨氣都抒發了出來,有的氣不過專門迴家去拿了鎬頭再重新來,聽說有便宜可占,占得還是平日裏野蠻了慣的莊家,這消息可就傳開了,不多時,人數從數百個到了上千個,所謂人心齊泰山移,不一會兒的工夫,莊家的圍牆被拆倒了一半,六尺的寬巷又露出了它本來的麵目,最慘的還是莊道都的逍遙樓,就剩下莊道笛抱著一塊匾坐在那裏,甚至那些歌女也不知道是被誰搶走了,還是識相的人送到宰相府邸去了。


    “公子餘,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拆遷還有個緩衝期哪?你這直接上來就扒?”打架打不下去的莊文辭頂著一對熊貓眼,看著滿地的狼藉,責問道。


    “過分嘛?張大人,你來評評理你看看人家張大人家裏,一散了朝會,人還沒有到家,家裏已經開始自我拆遷了。”橙餘沒有迴應莊文辭的話,畢竟成事不說,往事不堪迴首,拆都已經拆完了,自然是要拆向下一家。


    “這……”一時之間,張東方陷入了進退兩難之中,要說沒有的事吧,那豈不是把自己陷入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與人民為敵嗎?要說有吧?又妥妥的把剛剛建立起的兩家同盟給出賣了。


    “張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謙遜,響應的這麽積極,我記得張大人的弟弟,還沒有爵位吧?包在我身上了。一門兩侯,這可不常見哦。”橙餘拋出了一塊糖,一塊張東方無法拒絕的糖。


    張東方一咬牙一跺腳,什麽狗屁同盟,拿到手裏的才是自己的,朋友不就是關鍵時刻拿來出賣的嘛?


    “宰相大人明察萬裏,下官本來想著這就是改正以前的錯誤,占地的還地,占物的還物,這實在是家中的醜事,沒想到這也瞞不住大人的雙眼,這個莊老怪,下官好言相勸,他愣是不聽哪,迫不得已,下官才和他動手。慚愧慚愧。”


    “老張頭,你太不要臉了吧?剛才還說什麽攻守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有了好處,立刻向新主人搖尾巴了?”莊文辭氣得連須囊都挺起來了。


    “莊大人,這是哪裏的話?我張家,自古以來就是國家的孤臣,從來都是國家指向哪裏,張家就走向哪裏,沒有絲毫的猶豫,不像你們莊家,時時刻刻藏著掖著。”張東方迅速的和莊家進行了切割,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一臉正氣的來勸說模樣,完全把莊家推到了一個孤立的位置。


    還是那句話,有莊家好,可以和莊家時而合作,時而鬥爭,保持恰到好處的糾纏態,就能在和皇權的博弈中占據先手。


    但話又說迴來了,沒有了莊家,那可就不僅僅是好,而是大好了。甚至可以從棋盤中脫身,搖身一變成為執棋人,這個誘惑,張東方拒絕不了。


    “張屠夫,別得意,大不了一起死。臨死我也能拉著你墊背。”莊文辭像是來了真火,指著張東方的鼻子尖,就和個潑婦一樣,當著那麽多街坊的麵,就罵上了,“你以為你是什麽千年貴胄哪?別人不知道你,老夫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不過是城西王屠夫和張家小妾苟且的雜種,在這裏代表起張家來了?”


    80多歲的張東方被同樣80多歲的莊文辭指著鼻子罵雜種,卻一點都不慌,一方麵是因為王屠夫和張家小妾早就說塚中枯骨了,算是死無對證,另一方麵,這件事情其實是一個烏龍事件。


    “這麽說來,莊大人,是有確鑿證據了?不然的話,誣蔑同僚可也是不小的罪過?”


    “那是自然,你以為王屠夫和張家小妾死了多年,我就沒辦法了嘛?王屠夫的兒子還在,孫子還在,關鍵的是,王屠夫還留下了一本雜記。”莊文辭當時就從懷裏拿出本破破爛爛的小冊子來,展示給在場的吃瓜群眾看。


    “這種破破爛爛的小冊子,也能成為證據?”


    “這可不是破破爛爛的小冊子,這是青鳥國諜報人員專用的記事冊,看,這裏的飛熊是特殊的印記。這便是鐵證如山。”莊文辭顯然是準備和張東方魚死網破,他活不了,對方也別想好過。


    “這麽看的話,張大人,確實是鐵證。那個飛熊標記,確實是青鳥國諜報的專屬印記。”跟在橙餘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月青梅恰當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也相當於自白了自己的身份。


    張東方看了一眼月青梅,沒有太多的意外,又看了一眼橙餘,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慌張,然後看向莊文辭,眼神中已經是得意湧現。


    “說準了,這飛熊印記就是鐵證。”


    “當然,青鳥國所謀甚大,早在一百年前就開始了布局,考察橙龍國的山川地貌,測繪地圖,這份冊子就詳細的記錄了這些內容,其中有一章,張大人一定感興趣。”莊文辭左手端著,右手翻動書頁,“啊,是了,這裏,勾引張家的一房小妾,並誕下一子,起名東方。記名於此,以便將來喚醒。”


    “那麽,莊大人有沒有發現,冊子這頁後麵缺了一頁?”說著,張東方舉起了一張和對方看起來一樣的書頁,念了起來,“東方我兒,三歲夭折,現張府東方,實為同家過繼子弟,與我無關。又勾引到莊家一婦人,久之有孕,生兒得名文辭,此兒順利長大,可備喚醒。”


    “你說是書頁就是啊?拿來我驗證一下。”說著,莊文辭就要上手搶奪。


    “急了?不用急,莊大人,這個冊子是偽造的。上麵的內容都是編造出來離間橙龍國君臣的。這點,宰相大人已經查明。並且暗示我向你說明。”張東方話鋒一轉,用指甲劃過那頁陳舊的書頁,“看,這不是真舊,是作舊。不過,你莊老哥不地道啊,留著這麽一手對兄弟。”


    “嗯,確實是我。”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功勞,自然是不收白不收。盡管現在橙餘還沒有想清楚,張莊兩人的大戲是不是唱完了,還是他們在演戲中戲。


    “大人,卑職啄了眼,沒看出貓膩來,請大人降罪。”月青梅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著橙餘賠禮道歉,畢竟這方麵,她是一個專業人士,在其最專業的領域,出了這麽大的判斷錯誤,當然是有罪。


    橙餘卻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你救父心切,可以理解。但你父親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抱有太多的希望。莊大人,你這圍牆是自己拆哪?還是讓百姓們幫你拆?”


    莊文辭見自己拿出了法寶,竟然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反而是被老張頭嘲諷了一番真假不分,臉上的硬氣自然也就不見了。


    拆自然還是要拆的,畢竟朝會上都拍著胸脯吹的,現在自然是不能往迴縮,而且現在就算是賴著不拆,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因為已經是一堆破磚爛瓦了。


    “拆,隻是我莊府這麽多人?住哪裏啊?”遇強即屈,在矮簷下低頭,是苟了幾千年的世家屹立不倒的法門,眼看搞不過,那就馬上調頭加入,一錠十足金元寶塞進了橙餘手裏。


    “這個簡單,我既然負責此事,就負責找後路,全性山上有不少空著的房子,你們可以去那裏暫住。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全性山上確實有數不清的寶藏,要不然楊天風那麽雞賊的人,為什麽在那裏,賴著不走?”橙餘掂了掂那錠元寶,快速的收迴袖子裏,單手捂住嘴巴,湊到莊文辭耳邊說道。“這點損失算什麽?那裏有大把的補償。”


    莊文辭聽到了全性山寶藏,就遞給了橙餘一個狐疑的眼光,那意思,你是不是看我老頭年齡大了,記性和魚七秒一樣了,剛剛在朝會上,那楊天風正是利用了寶藏的傳說,將各國安插的諜報都一一擒獲,現在同樣的圈套,連地方都不改一下,你這個糊弄傻小子哪?


    橙餘卻沒有迴應莊文辭的疑惑,而是拍了拍肚子,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機會給你了,信不信在你。


    這份愛答不理的樣子,反而打動了猶豫的莊文辭,反正也就是賭一把,賭贏了莊家就翻身了,賭輸了,好像也沒有什麽損失,最多就是讓府上的傻小子們鍛煉了一下身體,反正自己又不去。


    “如此,多謝宰相大人了。”


    “好說好說,動作要快啊,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的。”


    “自然自然,”莊文辭又將一錠元寶放進橙餘的袖子裏,“還有一事,買個人情,這事……”


    “懂,江湖上的規矩我懂,一魚不兩吃,一事不兩知。”


    “告辭告辭。”本來想說送客的莊文辭,低頭再看,腳下的地方已經被清理出來了,百年前的街道界碑也被挖了出來,看來這次隻能先退讓一步,好在也不是沒有收獲。


    莊文辭領著莊家老小搶救自家的財物,張東方卻還不急著走,他想搞清楚橙餘說了什麽話,讓莊文辭的情緒變化這麽快。


    “宰相大人,你說了什麽甜言蜜語,看把老莊美得。一顛一顛就走了。”


    “不能說,莊大人給了我一錠元寶,囑咐我不能說,特別是不能和張大人說,人無信不立,張大人總不想我做個失信人吧?”


    “明白,”張東方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明白事該怎麽辦,大大方方的遞給了橙餘兩根金條,掂起來比那金元寶還重不少,“宰相大人不要誤會啊,我實在是看到這條街道年久失修,響應國家號召,給百姓辦點實事。”


    “我那,”橙餘掂著兩塊金條,看了看幾麵的成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說話是要算數的,自然不會告訴你和莊文辭講了些什麽。但是那,咱們又是這麽好的朋友,我隻能說,身為兵部尚書,去會見一下藍山國的使者,交涉一下三海之州的情況,是十分合理的。”


    “多謝宰相大人提點,下官這就去。”說完,張東方的身影快速都消失在了視野中。


    “你篤定那個商春峰會按照你的意思說?”


    “當然了,我是他解救兒子的唯一機會,我這條大腿他可得抱緊了,要不然他怎麽第一時間就把寶藏圖給我了哪?”


    “田王子那邊,我可以現在去解決掉嗎?”


    “當然不可以,人家臥底了那麽久,紮了那麽深的根,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就是為了在王座的博弈中占到一點先機。這有錯嗎?”


    “那,我們這些被他無情出賣了的工具人又有什麽錯哪?”


    “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別老是打啊殺啊,多煞風景?讓一個男人最痛苦的,就是讓他活著,然後睜著眼睛看著自己離目標越來越遠。真正的絕望是觸手不可及。”


    “不打不殺,就會被別人打殺,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叢林法則,公子餘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怕是從來沒有這種緊迫的危機感。”


    “那好,我可以成全你,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青田,要不要殺他,能不能殺得了他,全看你自己了。”


    橙餘聽到這話,久無波瀾的心顫動了一下,不爭就死的危機感,這或許是自己修行之中,從未遇到過的,自己這一生太寫意,太順利了,要風得風,便是看上了誰家姑娘,也沒有那些癡心男的苦思冥想 。要雨得雨,即便是宰相這般的高位,他也是唾手可得。就連自己的修行也沒有遇到什麽阻礙,一路暢通無阻的就越過了人們說得一個個險要。


    橙餘臨時改變了決定,同意了月青梅的說法,跟著月青梅來到青田那件弄堂裏的小屋前。


    小屋的門沒有關,從堂口借著陽光就能把小屋看得清清楚楚,青田懶散的半躺在藤椅上,向走進來的二人打招唿,“這麽快就來了?找地方自己坐。”


    “你……你為什麽出賣我們,我們一家……”


    “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別急,坐下來慢慢的說。”青田的樣子還是那樣隨和又普通,看不到王子的架子。


    “你確實應該給她個解釋,不然,她可是要殺你哦?”橙餘看看周圍都沒有能下腳的地方,更別說還有蟑螂睡過的破竹床,心中嫌棄,不覺得往外退了一步。


    “她要殺我,那很正常,就怕是公子餘要殺我,那我可就沒有活路了。”


    “我最終還是要殺你的,當然首先是你得活到那個時候。事實上,你現在就很危險,盡管你有虛空小隊。”


    “這麽說,你要摒棄諾言,動手了?這可不像你?難道你對這個丫頭動了真心?”


    兩人快速交談著,將月青梅反而晾在了一邊,期間,月青梅刺出了四劍,都被青田輕鬆的格擋招架了,看得出來,如果橙餘不動手的話,月青梅一點機會都沒有,更別說還有隱藏在暗處的虛空小隊。


    “怎麽會,我的諾言是我不殺你,又不是保證你在橙龍國不死,隻要殺你的人不是我,那我還不算違背諾言。”橙餘手指輕彈,從指間射出幾道金線,繞過麵前二人,釘在了牆上的某些地方。


    “公子餘果然是好眼力,即便是最擅長偽裝的虛空小隊,也逃不過你的法眼,領教了。”青田又接下月青梅攻過來的一連串飛刀後,指尖輕點,精鋼飛刀應聲而折,掉在地上,叮叮當當的,倒是有些動聽。


    “田王子謬讚了,不過是些看相學來的小把戲。不登大雅之堂的一些小玩意。”橙餘的手再次舉起來,一張網就突然的形成,剛才還穩坐藤椅的青田,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天羅地網,公子餘,我始終還是小看了你。要殺我便殺吧,死在這樣的對手手裏,也值了。”眼見進退的路線被封死,青田把心一橫,就要閉目等死。


    “算是小懲大誡。”橙餘再一揮手,布滿了整個屋子的細線全數迴到袖子之中,這時才聽到牆上的一些地方,有人忍不住的呻吟,顯然是傷到了要害,“一共20人,今日我傷其10人,就是要告訴田王子,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特別是你處於下風口的時候。”


    “我殺不了這個家夥,請你出手可以嗎?”在扔出最後一件武器發簪之後,月青梅絕望的發現,她一番進攻,別說傷到青田來,對方連藤椅都沒有離開,一隻手就處理了所有攻擊。


    “你?”橙餘像看三歲馬駒一樣,上下打量一番,比劃了比劃胸部,又比劃了比劃臀部,不由得的失望道,“不行,你這本錢太小了,壞我名聲,讓其他的花花公子知道了,他們該鄙視我了。”


    “我可以為你殺任何人。”


    “小姑娘清醒一點吧,我帶你來這裏,就是這個目的,如果那人我都殺不了,你能殺得了嘛?如果我可以殺,又需要你殺嗎?你還沒有弄清自己真正的本錢。”


    “要怎樣,你才肯為我出手,你說過你欠我的。你得還我。”


    “你要拿他的人頭來還,這麽大的歉意?多少有的吃虧。”


    “哎?餘哥,餘大爺,你可答應了的啊,不親自動手。”青田明顯慌張的從椅子上彈起來,反跳到椅子後,拿起椅子隔開兩人的距離。


    “你別動啊,你一動,我不好瞄準。”橙餘似乎改變了主意,袖子裏的飛絲在陽光中格外刺眼,“我一下打不死你,那你可就遭罪了。”


    “餘大爺,有話好說,咱能不能別動手,都是文明人,要什麽您說話。青梅小姐,你父親是自投羅網,不關我的事啊。這事我太特麽冤枉了。”青田舉著藤椅左格右擋,生怕對方一旦動手了,自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父親是自投羅網?為什麽哪?”


    “我哪裏知道啊,下午來我這裏的時候,就神經兮兮的,說什麽與日月同在。然後出了門就自己把自己給舉報了。你不信可以問餘大爺。”


    “是,他沒說謊,你父親是自己跑到我這裏投誠的。”


    “哪你剛才讓我猜誰出賣了他?”


    “我有說過,你猜對了嘛?”


    “你暗示了,我比你聰明。所以相當於說我猜的就是對的。”


    “姑娘啊,你知道世上有一種人叫做渣男嗎?很不巧,榮幸的介紹一下我自己——玄都城第一渣男。渣男說得話,你也信?”橙餘一點不臉紅的介紹著自己。


    “哪你圖什麽哪?”


    “當然是,圖你引著我來見田王子啊?不然,我怎麽知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田王子住在這裏哪?”


    “你不知道他住在這裏?”


    “我憑什麽知道,你父親的嘴多嚴,哪有你這麽好騙。”


    “那麽,你剛才在街上殺了的虛空小隊,也是假的了?”


    “自然啊,這不明顯嗎?如果那是真的虛空小隊,我又何須你來帶路。”


    “還是不對,你倆剛才說的什麽諾言,是怎麽迴事?”


    “我在藍山國的時候,論道,輸給他一次,這小子雖然功夫稀鬆平常,大道理倒是講的不錯,當時賭約就是以後見麵饒他一命。”


    “那,你說的歉意也是假的了?”


    “也可以是假的,如果你提太過分的要求的話,我不介意再騙你一次,反正我這種渣男多負一個姑娘,對於人設來說,反而是更加穩妥了。”


    “那麽,殺死他,算不算一個過分的要求。”


    “不算,他很好殺。基本上沒有什麽難度,不太值得使用我為數不多的歉意。”


    “那麽你就殺了他。”


    “可以。”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青田的腦子飛速的旋轉,今天真是倒黴催的,先是月染莫名其妙的自爆了,然後這個天殺的公子餘就找上門來了,最煩的還是這個死腦筋月青梅,都已經說清楚了,她還是想讓自己死,難道青田的命就不是命了嘛?


    “我有籌碼,我有天大的籌碼,足夠保住我這個人頭。我要見橙世,我不能死在這裏,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我豁出去了。”


    他一連說了七個我,求生欲之強,可見一斑。


    “姑娘,現在恐怕辦不到了,除非你的籌碼再加一些。”橙餘掐著袖子裏的金絲,看向了一旁雙拳緊握,銀牙咬得咯咯響的月青梅。


    “你這個臭流氓,就知道欺負人,嗚嗚嗚。”月青梅蹲下哭了起來,“沒有這麽欺負人的,你就不能換個人來欺負嗎?就欺負我一個小女生,有意思嗎?好玩嗎?”


    月青梅似乎忘卻了,自己拿著狼牙棒在莊府裏耀武揚威的時候,似乎忘卻了自己怎麽把莊道笛欺負的和一隻鵪鶉一樣,似乎忘卻了整個莊家大氣不敢出一聲的深層恐懼。


    隻知道現在她被欺負了,定然就是欺負她的那個人是錯的,而她哭,也是吃準了這個混不吝最怕這一套。


    “那個,這個,啊。”混不吝也有怕的事情,這一哭,就壞了橙餘的道心,她要是在他麵前死,那麽他不會有一絲猶豫,因為那是渣男的勳章,但她要是哭了的話,那就是對第一渣男最大的羞辱。“你,你起來說話,大不了我再欠你一次。”


    “兩次能不能換殺了他。”


    “你老想著殺他幹什麽?他怎麽著你了嘛?”


    “我不管,我父親不能是自首,隻能是被他出賣,然後我出手殺了出賣父親的大仇人,這才是女俠的劇本。我不管,反正不能是我傻乎乎的被你給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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