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還說要摒棄偏見,大塊頭也能有大智慧的,你現在不是偏見嗎?誰規定的公主就得生得嬌小柔弱的,就不能一拳捶死個老虎嗎?”丁亥說著還晃了晃沙包大的拳頭。


    “何況,我是什麽環境,要真是那麽瘦弱,都活不過第二天。你也是眼睛夠瞎的,十王子是你親外甥,你都能認錯。監視我這麽多年了,男女都沒分清。”


    “我不是尋思著那場大火毀容了,大外甥變了模樣也很正常啊?何況我查過你的包袱裏確實有很多王家才有的東西。”司徒朗嚐試著解釋自己的大烏龍事件。“而且當年也沒聽說,哪個公主不見了啊?”


    “是嗎?您多忙啊,眼光多高啊,連處心積慮的七王子都看不見,何況我們這些平日裏不常出現的公主們。”丁亥繼續說道,“我取名丁亥,那是因為那一日,就是丁亥日。”


    “哪一日?”


    “就是那一日。”


    “也是那一日。”


    “當然是那一日,不然你以為什麽名義能讓平日裏人腦子打成狗腦子的幾位王子欣然赴約?”丁亥的話語中含著埋藏多年的憤怒。


    那一天,又是那一天。


    司徒朗的思緒再次迴到了赤烏國所有事情的起爆點——那一年的丁亥日。


    司徒朗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發生了著名的天狗食日事件,欽天官推算是月氣逆行,擋住了太陽的光芒,主牝雞司晨,又與上古神書山海經中的十二月光芒蓋十日的傳說相吻合。


    因此,一個傳言迅速的擴散開來,赤烏國的光芒耗盡,赤烏當退,玉兔當升,下一任國主應該推舉十二位公主當中的一人。


    這傳言一出,各個穩坐釣魚台的王子們都慌了神,一下子跳出了12個競爭對手,而且還是些競爭不過的對手。要知道依照赤烏國的傳統,公主會擔任大祭司的職務,為國家祈福,而王子們主要是在軍中效力,很少有百姓了解。


    於是,一個同盟便成立了,要說還是王子們的鬥爭經驗充足,調動各自的私兵,在各位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綁架走,同時安排了替身頂替她們的身份,然後馬不停蹄的將十二位公主送到了各個邊遠地區的窯廠礦場。


    這一切做完了就像沒有發生一樣。


    日子照常過,太陽照常升起,而且沒有了月亮阻擋的太陽,更加肆無忌憚。為了慶祝他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最豪華的藏鬆樓迎來了赤烏國王子專場。然後嘛,狠人赤七就出手了,他們幾位王子的豪華專場,也就成了豪華火葬場。


    “唉,”聽著丁亥抖動的聲音講述這段秘密背後的秘密,頓感皇家無情,權力把每個人都扭曲成了人性滅絕的怪獸,“無情最是帝王家。我沒想到,竟然能無情到這般地步。”


    “你沒想到的何止是這些,你想一想,現在那些替身公主還有活著的嗎?”丁亥繼續拷打著司徒朗對於赤七本就不多的忠誠,這是她唯一一條活路。


    司徒朗聽言,掰著手指頭開始數——“大公主三年前死於瘟疫,二公主兩年前騎馬不甚跌落山穀……十二公主去年被一匹受驚的驢給踢死了。沒了?一個都沒了嗎?為什麽沒人注意到哪?”


    “因為她們是女人,還是結了婚的女人,沒有人會注意幾個結了婚的女人什麽時候死,因為什麽死。你能記得,隻是因為你參加了葬禮,但即便如此,幾年後,你也不記得她們是否死去了。”丁亥直接說出了燈下黑的原因。


    “赤七的手段這麽狠嗎?”


    “何止哪?你以為青泥關的守將士兵都是些什麽人,為什麽司馬科可以肆無忌憚的篡改他們家屬的籍冊。”丁亥又在鬆動的忠誠上砸下了致命一錘。


    “那些將士都是當年事情的知情人?赤七這個狗娘養的,裏通外國,早就和老流氓青蒙有勾結,就是想讓那些知道內幕的人全都閉嘴?”司徒朗放下了那該死的愚忠,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場仗的所有奇怪之處。


    青泥關之戰,是他從軍四十年來,經曆的最詭異的一仗,五萬守軍又有青泥關為依托,從破城到全軍覆沒,隻花了一個上午時間,用手下一個姓楚的將軍的話——就算是五萬頭豬,一上午也抓不完啊?


    接下來,更加詭異的事情來了,本來坐鎮國都,二十年沒有踏出一步的國主赤七,突然一個閃現,出現在了滿目瘡痍的戰場前線,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帶了多少兵馬,但所有人都知道,僅憑他一個人,一杆槍,將數十萬青鳥大軍牢牢的釘在青泥關的廢墟上,不得寸進。


    要說,赤七如果和赤烏國第一代國主赤烏本人一樣,有舉鼎拔山之力,有萬夫不當之勇,那也還罷了,詭異的就在於,就赤七那個小身板,風大一點都得栓根繩子。


    沒有人知道這麽一個瘦小枯幹的赤七,是怎麽堅持到三天後,司徒朗帶著援軍趕到的,甚至雞賊的司徒朗到了之後又等了好幾個時辰,見赤七確實是死不了,才出得手。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接著震驚司徒朗,一向好戰的青蒙居然一談和就同意了,甚至這邊條件還說完呢,青蒙的大印就蓋在國書上了,那種迫不及待倒像是怕赤烏國反悔了似的。


    後來丁亥發現了青鳥國修地道的事情,赤七也隻是讓監視,別說破壞了,還生怕這事傳出去下了死命令。


    然後是三人去葬禮,赤七竟然一個衛士都沒帶,見到了青蒙沒死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張。


    最後,司徒朗突然想到了地道中他恍惚之中看到了赤七將一張地圖塞進青風的靴子裏,或許赤七想用這種方式讓兩人自然死亡。


    “這個陰人,真是太壞了,我越想越氣,不行,我現在就得剁了他。”司徒朗想到這些年被赤七騙了這麽久 ,還給人家數錢,還給人家磨刀,哪裏知道刀磨快了,斬得第一顆腦袋就是他司徒朗。


    “冷靜哪,十哥就是這麽被你坑死的吧。”丁亥白了一眼眼看就暴走的司徒朗,她確信,司徒朗的這般模樣就是故意演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想辦法。


    “我大外甥沒有死,誰死我大外甥都死不了,我這個親舅舅最了解他了,要說其他的,我對他都沒有信心,唯獨這個生命力,那是異常的旺盛。”司徒朗突然精神煥發的說道,“這小子啊,從三層樓上摔下來都屁事沒有,皮實著哪。”


    “哈哈,果然還是我親舅舅了解我啊。”一個身影平白的從地底下鑽了出來,身上穿著的是綠地國將軍的服飾,一身黑衣,顯著神秘而強悍。“十二妹,你居然還能活下來,那些醃臢沒有把你丟到窯廠嗎?”


    “丟到了,長城窯廠,最狠的地方,一天幹八個時辰算休息得比較好的時候,這不是嘛,也有好處,你看我這身板。”丁亥苦笑著看著麵目全非的十哥赤十。


    “哎呀,那十二妹你可是受苦了,不像你十哥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這好日子過得吆,我都不想迴來了。”赤十用他僅存的左手拍著肚子。


    “別裝堅強了,都不是外人,誰不知道你梨花太歲小苦貓。”司徒朗的大手拍在赤十的肩膀上。


    “舅啊舅,嗚嗚嗚”赤十就哭了起來,“要說你也是真的飯桶,這麽多年了,這點事情都沒查清楚,還要十二妹來告訴你。你這個飯桶將軍名副其實啊。”


    “孩子,你受苦了,帶舅舅去為你殺了那個昏君。”司徒朗推開懷中哭泣著的赤十。


    “十哥,你怎麽從地道裏鑽出來的?這可是青鳥國的地道。”丁亥沒有理會司徒朗在那裏吹牛,轉而問向赤十。


    “十二妹,我現在已經是這次綠地國援軍的總指揮了,這地道的詳圖,都是那個叫青風的親自送到我的住處,甚至還貼心的挖到了我的床下麵。”赤十拿出一份地圖來,


    “這地圖……”丁亥看到這地圖,分明是青風剛剛帶領他們走出地道的那一份。


    “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這綠地國也和青鳥國搞到一起去了,說是什麽遠交近攻,有共同的敵人才是最堅固的盟友。”赤十解釋著兩國看似敵對暗中聯盟的關係。


    司徒朗一拍大腿,


    “這狗日的青鳥國挖地道是為了和綠地國私會。”


    “話糙理不糙,是這個意思,他們似乎還有拉攏黃泉國的意思,但似乎黃泉國並不是很感興趣。”赤十這些年真的是成長了許多,不再是曾經那個靠著命硬,什麽都敢試一試的中二少年了,起碼是中三少年。


    “哇呀呀呀,想起那赤七……”


    司徒朗的表演被大外甥赤十打斷,


    “行了,舅舅,都是自己人,就別演戲了,現在赤七殺不得,你知道,十二妹知道,我也知道。”


    “可惡,這家夥這麽可惡,居然殺不了他。就他那個小身板,舅舅讓他一隻手,哢哢就掐死他了。”司徒朗憤憤不平的比劃著。


    “我們都知道,現在他一人獨抗青鳥國數十萬大軍,整整三日,已經是神靈附體了,國內名聲日隆,舅舅要是現在殺了他,反倒是成就了他聖君的名聲。”


    赤十忍了忍心頭的痛苦,接著說道,


    “他必須死,不死對不起那些兄弟姐妹,以及那麽多國家的戰士。但不是現在,得等到我把他身上的偽裝一件一件的拔下來,讓世人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是什麽樣的人,他才有資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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