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立的甘藏雙足停止顫動,周圍沸騰如熾的沙灘平息下來。


    南嶽衡山祝融峰,參天的鬆柏,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矗立於怒號的勁風中。


    送春足踏青龍,唿嘯一聲飛入樹林中。


    朝拜的人群發出一聲歡唿:“菩薩來了!”


    送春姑娘挽著竹籃,如農家小妹般輕盈地采著蘑菇野菜。


    幾個佛兵在福將軍帶領下前來巡廟,看到樹林中有人在采什麽。


    福將軍:“去,把那個偷采佛菜的丫頭給我抓起來!”


    佛兵跑向樹林……


    拜佛的香客紛紛轉頭看著樹林。


    樹林裏傳來一陣佛兵的驚叫聲,緊接著佛兵跑出樹林。


    福將軍:“怎麽啦!”


    一佛兵指著樹林:“她……她……她……”


    福將:“她,她什麽,她在哪裏?”


    送春走在如織的人流中,向大門走去。


    送春走入大佛寺。


    寺內,燈火燦爛,長老們正為圓寂異土的廣德大師做超度道場,數百名法師端坐蒲團,頌誦經文。


    送春走近大佛塑像,雙手合十,超度廣德大師。


    恆河聖殿,僧人都倒下膜拜。


    聖殿前迭起一人高的幹柴,廣德大師安坐頂端,和顏慈目,栩栩如生。


    僧人跪於一地,開始為廣德大師超度火化。


    倒立的甘藏似乎感覺到什麽,不覺雙腿一顫,清脆的鐵鏈聲擊響。


    僧人們又連聲誦經,甘藏的雙足又矗立如舊,沉重的鐵鏈聲平息下來。


    衡山大佛寺內,燭火在不斷地眨著詭密的眼睛,累了的僧人有的開始打盹,有的在打哈欠。


    送春緊念幾句,雙手向人群一指。


    僧人們又抖擻精神,齊聲頌偈,聲震廟宇。


    燭火開始平息,不再貶動。


    送春放心地走出大佛寺,看到滿天星鬥。


    送春手指星空,青龍淩空飛來,載上主人,轉瞬消失在夜空中。


    恆河聖殿,熊熊燃燒的木柴堆上,廣德大師被烈火包圍。


    在震天的誦經聲中,烈火衝天燃燒。


    甘藏雙足亂顫,鐵鏈清脆的撞擊聲驚心動魄。


    普陀寺。送春來到普陀寺,看到奇幻的世外桃源,往事又迴到眼前:送春和甘藏在亭內觀賞秋景。送春將一襲嶄新的袈裟披在甘藏穿著單衣的身上,深情地望著這個危難時一刻也沒離開過她的師兄。


    甘藏抓著送春的手:“送春,我們迴南嶽吧,別再顛沛流離了!”


    送春:“師兄,我是個四海為家的人,不能呆在一個地方,你還是迴去吧,這袈裟是我一點心意,願永遠溫暖你善良的心!”


    甘藏望著同生共死過的送春,發出一聲叫喊:“不!”


    恆河聖殿外,倒立的甘藏雙足一顫,從沙坑內發出沉悶的一聲唿叫:“不!”


    沙灘開始沸騰,七級浮屠搖晃著,震天的驚雷滾過,大地籠罩在一片飛沙走石中。


    燃燒的幹柴堆已變成一堆灰燼。


    天庭上,玉皇大帝端坐龍鳳椅上正在打盹。


    突然,一陣驚叫吵醒了他,使他煩躁極了。


    玉皇大帝:“是什麽聲音這麽悲傷?速查來報!”


    不一會李天王托塔來到。


    玉皇大帝:“李靖,是什麽玩意兒把朕驚醒?”


    李天王:“迴玉帝,是佛界的聖河恆河在舉行盛大殯葬儀式……”


    不容李靖說完,玉帝不耐煩地打斷:“不管,他什麽佛界僧界,舉行這麽大的殯葬,肯定是什麽妖怪在操縱,你派幾個人下凡去驅散他,讓朕好好睡一覺吧!”


    李靖哭笑不得,隻好念了一聲:“好吧!”


    恆河聖殿之後的第二十八天,僧人明顯地減少了,稀稀落落地圍住聖殿,倒立在沙堆中的甘藏依然生命旺盛。


    甘藏在微微擺動的雙足中,那副沉重的鐵鏈鏗鏘有致地敲動,似乎向人昭示!


    天庭,托塔李天王率領紅孩兒,三太子哪叱和一隊天兵,氣勢洶洶地奔向凡界。


    天庭騰起一片烏雲,那雷公、電母一齊鼓動,雷鳴電閃的聲勢,似乎要壓垮凡間萬物。


    李天王一手托塔,一手揮劍,威嚴無限。


    紅孩兒挺著長矛,係著個紅肚兜子,圓睜雙眼,又好笑又可怕地衝向前去。


    三太子哪叱駕著風火輪,雙手掄捶,威風凜冽地跟上。


    天兵天將緊隨其後,風卷殘雲般衝向凡界。


    恆河聖殿之後的第三十五天,僧人依然在堅持著頌誦經文。


    紮進沙坑的甘藏依然矗立雙足,足尖不偏不倚地直指蒼穹。


    那堆熄滅的大火灰燼中,幾顆晶亮的舍利子在陽光下閃放豪光!


    唿嘯而至的天庭將帥停留在恆河上空,遮住了陽光,如一層烏雲。


    僧人們抬頭看到上空驚心的場麵,一個個嚇得麵麵相覷,誦經聲逐漸沉寂下來。


    一僧湊近悟丘耳根:“大師,天庭發怒了,怎麽辦?”


    悟丘頭也不抬:“生死隻有一次,禍福豈由天定?”


    眾僧見長老如此鎮定,又開始齊聲誦頌,聲音逐漸加大。


    天空中,托塔李天王命令:“那恆河邊上的聖殿,叫做什麽七級浮屠,似是佛界的高層意境,本王命紅孩兒和三太子哪吒,一個用矛將其挑起,一個用風火輪將其運走,不得有誤!”


    紅孩兒尖聲尖氣地:“那僧人,一窩窩的在作甚?”


    李天王不屑一顧地:“甭管他!”


    哪吒甕聲甕氣地:“那對豎立的光腳板呢,怪紮眼的!”


    李天王:“也甭管他!”


    眾將得令,憋勁就要往下衝刺。


    遠處傳來一聲大喊“慢著!”眾人一愣。


    轉瞬之間,足踏青龍的送春菩薩已近眼前。


    李天王慌忙一揖:“送春姑娘,李靖這廂有禮了!”


    紅孩兒和哪吒見是送春娘娘,也恭敬地退至一旁。


    送春也向李天王抱拳施禮:“李天王,恆河邊上正在舉行佛界的至尊祭奠,請你不要去打擾!”


    李天王:“娘娘,這,這可是玉帝的旨意。玉帝令我等前去驅散他,不管他是什麽佛界僧界!”


    送春開始發怒:“好個李靖你真不知曉!佛界僧人也是臣民,他們舉行的儀式也是天庭法典所允許的,請你收迴成命!”


    李天王固執地:“恕難從命!”


    李天王對紅孩兒二人:“還不下凡去捉拿妖人!”


    送春勃然大怒:“好個李靖你真要裝糊塗,我們隻好分庭抗禮了!”


    說罷,送春淩空大叫一聲:“鵬、鶴二童安在!”


    “來了!”


    一陣風刮將而來,鵬、鶴二仙飛騰而至,化為一金一玉兩個金童玉女,笑嘻嘻地站在送春麵前。


    李天王也被惹毛了,忙對紅孩兒和哪吒下令:“替我拿下這二怪,男的送去充軍,女的賞人為妾!快去!”


    二將在李天王逼迫下,不得不硬起頭皮挑戰金童玉女。


    送春怒氣愈烈,手指二將:“上!”


    金童敵住紅孩兒,玉女奔向哪吒,四個仙神開始一場混戰。


    恆河聖殿,天空中仙神在惡鬥,那被遮住的陽光時強時弱,射向聖殿和僧人們。


    第四十二天,僧人們漸漸走了七、八成,剩下的在長老的帶動下,聲嘶力竭地苦誦經文,並全身顫抖,手舞足蹈。


    突然,甘藏雙足下垂,在鐵鏈有力的支撐下,又勉強立起,下垂,立起,又下垂。


    最後,那雙赤足軟綿綿地垂下了。


    天空,天地昏暗,日月無光。


    金童使一支雙刃劍,玉女使一對還魂刀,敵住紅孩兒和哪吒,四個小將在半空中,殺了個平手,誰也沒有打敗誰。


    李天王一見無法脫身,乃手托天塔,向金童玉女擲去,一邊提醒二將:“當心!”


    誰知送春早已看在眼裏,忙用心念向二童提了個醒:“走!”


    二童閃電般躲開天塔,天塔卻不偏不倚把哪吒和紅孩兒罩著。


    送春見好就收:“我們走!”


    李天王看到送春主仆消失得無影無蹤,才想起二將被他罩在塔中,忙念念有詞,把二將放出。


    紅孩兒和哪吒被天塔罩得神魂顛倒,一臉漆黑,互相攙扶著才沒有倒下。


    李天王上令:“返朝!向玉帝告送春的狀去!”


    恆河聖殿第四十九天,隻剩下悟丘大師還在顫抖著身子念經,其餘的弟子,都各奔東西……。


    大師睜開眼,看到了驚心的一幕:


    他四周,全是七竅流血的死人,那個倒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甘藏,似乎也不再醒來。


    突然,一名白衣女子踉踉蹌蹌地跑來,大聲喊道:“甘藏師兄,甘藏師兄!”


    甘藏似有所聞,那雙赤足搖晃了一下,清脆的鐵鏈聲算是迴答。


    是送春姑娘!她終於來了,來感受這七級浮屠的真正含義。


    她跑近甘藏,半晌沒有說話。


    她忽然扶著那根長長鐵鏈,用嘴唇親吻著,一直吻到甘藏的足下。


    送春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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