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賓客擊節支持。


    富豪最後也點頭表態:“行,大丈夫言出有信。隻是,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別怪我不客氣!”


    女乞不假思索地連連點頭,站起來大念卦語:“東邊太陽西邊雨,是指莊主一生風雨飄搖不定,前程變幻莫測。南邊行善北邊虛,是指莊主偶而行善卻難以擺脫胸中空虛。春寒料峭夏火炎,是指莊主某年春夏殺人越貨所以右手食指殘缺。秋葉難收冬雪除,是指你兒子生下來便兩耳缺一片,而‘冬雪’隱指中肋,即下唇缺開一邊!”


    莊主大驚失色,不由自主地將右手殘指亮了一下,又趕緊藏起。


    意境一下來到腦海:兩商人在拚殺,商人一刀砍斷莊主右手食指。莊主一劍刺進商人的胸膛。莊主搜取商人身上的銀兩,匆匆逃離。


    眾賓客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心情複雜地望著這個道破天機的女乞。


    莊主之妻抱著兒子一頭跪在女乞麵前,嚎啕失色:“原來,是他作惡多端才報應在兒子身上,真是善惡皆有報應,還不快來叩謝指點迷津的活菩薩!”


    人們都盯著小兒子:兩耳朵都少一塊,嘴唇的下邊也是裂唇。


    莊主嚇得魂飛魄散,一頭跪下求饒:“活菩薩,請你高抬貴手,我下輩子再不敢作孽了!”


    女乞笑道:“我並不是什麽活菩薩,隻要你肯洗麵革新,還可以立地成佛。今後多多行善,廣積陰德。阿彌陀佛。”


    莊主:“何為善惡?”


    女乞:“善:誠實、善良、寬厚、和平、無私、廉潔;惡:虛偽、惡毒、刻薄、仇視、自私、貪欲。”


    女乞說罷,揮袖而去。


    眾賓客望著女乞背影,一齊作揖:“真是菩薩顯靈,菩薩顯靈啊!”


    莊主在視察建房子,眾多匠人在給房子裝飾。


    莊主和一群富豪在觀看房子。


    富甲:“莊主真是個守義之人,真建起房子做起善事來了。”


    莊主:“眾有所不知,我也乃貧窮潦倒之人,的確是被‘人不黑心


    家不富’所迷惑。而今,有了家產,加上上次菩薩的點化,我應該行善贖罪。”


    富乙:“人間繁事,多會有虛榮與貪戀,人生短暫,不必太認真。”


    莊主:“你們有所不知,不義之財得之不安,受之有愧,我見了這個難民房,讓流離失所,沒有著落的人能在這裏有碗飯吃,再還能住這裏去謀些差事,也算我會心安一些,多活幾年。”


    眾人:“莊主真是善人。”


    難民房屋已經建成,很多難民在這裏吃住。


    一乞丐:“莊主也算是從善之人啊。福門反為田,處處盡通行。”


    屋裏有尊菩薩像,人們都在膜拜。


    一副對聯:佛前勤供養,禮拜保平安。


    綠色原野上,載歌載舞的送春自由自在地奔跳,飄動的裙子如旗幟飛揚,輕柔的身子如柳枝搖擺,神奇的佛門聖曲從天而降。


    送春瞬間變得美貌非凡,氣質高雅,眉宇間洋溢著勃勃英氣,全身煥發著生命的騰騰活力。


    四周的花草樹木也感染得婀娜多姿,翩翩起舞。


    高雅的音樂既像古印度的高深梵曲又如中華佛門經典。


    妙曲聲中,烽煙四起,兵荒馬亂。


    逃難的蒼生流離失所,大地荒蕪,餓犬卷尾,落荒而逃。


    寺院庵廟幾經戰火,燃燒後轟然倒塌,和尚、尼姑四散逃命。


    兵荒馬亂使天下蒼生遭難,使佛門弟子塗炭。


    劫難中的送春由妙齡尼姑逐漸長成一名佛門高徒,修煉得佛貌仙骨,飄飄若仙,令人望而敬畏。


    她身後跟著幾名尼姑,正在爬山涉水,躲避戰火,向佛門聖地——南嶽衡山進發,以求更深造化和修煉。


    遠遠地,望見衡山的樓台瓊閣,綠瓦紅牆,那佛門聖裏的祥和平靜,仙山佛地,晚鍾朗朗。


    送春默默沉思,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天下南嶽”幾個蒼勁的大字在晚鍾中閃現,淳厚的念經聲由遠而近,形成摧枯拉朽的力量,令人熱血沸騰,倍感崇敬。


    送春雙膝跪下,幾名尼姑跟在她背後跪下,移行數步,然後匍匐在地,親吻著這神奇火熱的土地。


    南嶽大佛寺內正殿,殿前是一塊大坪,正殿聳立在十七級的石階上,正中的石階嵌有漢白玉遊龍浮雕,正殿高七丈,為重簷歇山頂建築,內外共有七十二根大石柱,象征南嶽七十二峰。殿頂覆蓋著橙黃色的琉璃瓦。並飾有寶劍、大小蟠龍和八仙中的人物,飛簷四角,垂有銅鈴,簷下窗欞、壁板,都雕刻著各種人物故事或花木鳥獸,後牆上繪有大幅雲龍、丹鳳。大殿台階四周,有麻石欄杆圍繞,柱頭上雕刻有獅子、麒麟、大象和駿馬,欄杆中嵌有漢白玉雙麵浮雕一百四十四塊。殿中原來設有嶽神座位,曆代統治者對嶽神都加賜封號。如唐初封為“司天霍王”,開元間又封為“南嶽真君”。


    香火旺盛,高僧雲集,莊嚴佛界,經誦濤濤。


    眉清目秀的青年和尚甘藏,端坐蒲團,與眾僧一道潛心念經,忽然隻覺得心跳劇烈,頭暈目眩,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歪了歪,差點倒下,他咬緊牙關,繼續撐持,光頭額角汗如雨洗,全身濕透。


    廣德大師微微睜目,看到甘藏此等模樣,不禁輕輕皺眉。


    晚禱畢,眾僧穿過殿堂,各自迴舍安歇。


    廣德大師攔住甘藏:“甘藏,你怎麽啦?”


    甘藏躬首答道:“小徒偶感風寒,渾身不適,正思入廁。”


    群僧掩嘴竊笑。


    廣德大師:“是這樣,那你去安歇吧,今日子時,你可來我處誦念經文!”


    甘藏應諾而下。


    甘藏走後,廣德大師對弟子們:“甘藏生性溫善,自幼多病多憂,投身佛門以來潛心修煉,你等眾人要多多扶掖他!”


    眾皆應諾。


    朗朗皓月,樹影婆娑,清風習習,大地一片銀光。


    殿外古樹下,甘藏高一腳,低一腳走來,扶著古樹沉思。


    一陣風聲刮過,甘藏恍惚間看到一女飄然而至,在他麵前雙手合十,悲悲戚戚地:“拾寶別來無恙,來珠在此專候!”


    甘藏大驚:“你是來珠,你怎麽……”


    女子半晌方啜泣道:“我倆自天竺東行取經,縱橫萬裏,三世輪迴,幾番磨難,難以成婚,可我對你日夜懸掛,夢熒魂牽,想不到陽差陰錯,又在此處相會!”


    甘藏在心底倒吸一口涼氣。


    女子拭淚問道:“你苦心修煉,早應超度為大富大貴,又為何來此地削發為僧?”


    甘藏大慟失色,抓住女子之手哭訴:“此話說來就長,還是不提也罷,唉,我幾世輪迴不得超度,皆因凡心未泯,時時在法場走神。今你既迴塵世,我意與你同迴天竺,結為夫妻,生兒育女,榮宗耀祖,不知你意下如何?”


    女子搖頭:“此言差矣,你我數世輪迴,早已脫胎換骨,男女轉身,前世姻緣,已成夢幻,怎能……?”女子說罷,轉身就走。


    甘藏忙去拉她衣裙,被她輕輕一推,猛地驚醒,乃是南柯一夢。那女子早失蹤跡,甘藏手頭抓著一段樹枝。


    那段樹枝丟在一旁,甘藏躬首跪在師父麵前。


    大師:“甘藏啊,你七情未盡,六欲未除,卻來投身佛門,又怎能修行正果?如你有意還俗,為師絕不勉強!”


    甘藏大驚:“師父,我不願離開您,不願離開衡山。”


    大師:“皈依佛門,最要緊的是忘卻凡塵,了斷情緣,勉強是很痛苦的,這樣吧,你好生安歇幾日,再作計議,阿彌陀佛!”


    送春在南嶽尼庵院現場施行法事,大小尼姑,端坐殿堂,齊誦經文。


    香火繚繞,莊嚴肅穆,濤濤經誦聲,震撼心靈。


    送春偶而抬頭,瞥見窗格間一雙熟悉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不由拿眼細看,又似乎是自已的雙眼在盯著自己,轉眼又化為拾寶的雙眼。


    送春大驚,連眨眼睛,又換為來珠的雙眼,旋即又迭印七寶和七珠的雙眼!


    來往迭化,三番五次,最後定格,還是甘藏的雙眼和送春的雙眼在交流。


    送春終於鎮定下來,安心誦經,再抬頭時,窗格間那雙眼睛已不見了。


    南嶽山腰,暮鍾陣陣,夕陽西沉。無數不知名的小鳥唿喚著自己的同伴,要早早進入夢鄉。


    不遠處傳來粗獷的歌聲:大風吹開路上塵,借問妹子哪裏人,問清妹子那隻屋,等郎上下妹答應。


    送春等雲遊尼姑拜別衡山,遙望山門,依依難舍。


    甘藏隱身在樹林中,默默與送春道別,熱淚滾滾。


    大佛寺法殿內,甘藏跪於師父座前,懇請師父原諒他的過失,指點他的迷津。


    廣德大師沉默半晌,乃問道:“你說自己已經超脫凡塵,根除情緣,我看不見得吧,是不是那班雲遊的比丘尼走了?”


    甘藏不敢抬頭。


    大師:“其實,連動物都有感性,何況血肉之驅的萬物之靈?隻是要有一個控製自己的度量而已,循入空門,歸依佛門,也是修煉的過程。我算過你的生辰命運,注定你要四方雲遊,吃盡千般苦楚,曆經萬種險境,方能大徹大悟,成其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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