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的茅草屋內哀樂響起。


    紅衣姑娘換上了白衣。


    五個穿白衣的姑娘各手托著一個嬰兒,慢慢走向大坪。


    大坪燃起衝天篝火,五個白衣姑娘托著嬰兒繞著火堆載歌載舞地行走。


    失去母愛的五個嬰兒安祥地接受生命禮讚,不哭不鬧。


    婆婆在一旁冷眼觀看悲喜交集的歌舞儀式,不知是喜是憂。


    大河沙灘上,小藏抱著阿春前行。沙灘上一步一步深深的腳印。


    小藏:“蒼天,大河!大河,蒼天啦!你世世代代祖祖輩輩哺育蒼生,可你,為什麽那麽無眼無珠,那麽無情無義,那麽無能為力?”


    小藏跪對蒼天,大唿:“大地,大河。大河,大地!你千秋萬代生生不息地孕育眾生,可你,為什麽如此絕情,如此狠心,如此無力迴天?”


    小藏的哭喊變成了嗚咽。


    阿春的遺體麵帶微笑,全然沒有痛苦,依舊那麽美麗、安祥,那麽賢順,多麽可愛。


    小藏順眸稍盼,身後的火把漸漸逼近,好心的人們在唿喚。


    小藏抱著阿春,奮不顧身地撲入大河。


    “撲通!”隨著一陣波濤卷起,兩個生死相依的靈魂一起飛去了。


    他們的靈魂安息在了大河中!


    河水緩緩流淌,風平浪靜。


    小藏和阿春在河水中,手牽手,臉上現出幸福的微笑。


    此時,黑衣王子撲入虎籠,老虎血盆大口,紅衣公主跳入河中,一白絲巾在河水中漂動的場景再現。


    河水中,遊來五條紅鯉魚圍繞小藏、阿春在水中穿來穿去。


    小藏和阿春用手去撫摸五條紅鯉魚。紅鯉魚並不害怕,在小藏和阿春身邊遊來遊去,人與魚在水中和諧到達極致。


    寺廟內,靈堂跳動著淚燭,木魚聲悲悲切切。


    大師的圓寂儀式剛完。


    大家還在為超度大師的亡靈做功課。


    尼庵內,眾尼姑為新生嬰兒祈福。尼姑們強忍著悲痛,用大紅蠟燭為新生命舉行隆重洗禮。


    小尼姑一一為五個搖籃裏的嬰兒舉行祝福禮,將佛門最純淨的聖水澆在他們的頭頂。


    四個小生命在啼哭不停,隻有那最後出生的嬰兒不哭不鬧,憨憨地望著小尼姑甜笑。


    小尼姑用手摸著他們的頂門,喃喃念叨:


    “莫要哭,莫要哭。莫要哭慌了神,閉塞了聰明。莫要忘了你大


    慈的宏願,入世的婆心。須識有三千浩劫,須有你去度。三千善事,待你去行。莫要哭。聽梵音。”


    四個小生命一個個豎著耳朵,睜大眼睛看小尼姑。


    漁村內茅草棚內,四個嬰兒在婆婆的床上繼續啼哭不停。


    最小的嬰兒不哭不鬧。


    婆婆傷透了的樣子,狠心將那哭鬧的四個嬰兒丟入一個搖籃,提起向外走去。


    剩下那一個孤零零地在夜屋中望著小油燈笑。


    突然,他揮手揚足,哇哇地大哭起來


    電閃雷鳴突然響起,在一刹那間如萬馬奔騰!


    大河上空,傾盆大雨和驚雷閃電。


    婆婆搖籃內的四個小生命,蜷縮著,挨挨擠擠。


    洶湧澎湃的河水拍擊兩岸,卷起狂浪,發出吼聲。


    婆婆:“小藏啊,讓他們都跟你去吧!”說完,毫不猶豫地將


    四個小生命和搖籃一起拋入浪花中。


    大河無聲無息地流淌。


    驚閃撕裂夜空,雷聲排山倒海……


    空中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猛虎猶護子,毒蛇也愛兒。罪孽!罪孽!“


    漁村,大雨瓢潑,雷聲滾滾。


    排列整齊,雙手合十的尼姑全立在漁村前莊重地閉目念經,雨水淋濕她們的全身,轟天的排雷震耳欲聾。


    一個小尼姑抱著剩下的一個小孩。


    一陣佛光閃電,迅速掠過小尼姑抱著的孩子。


    惡婆婆踉踉蹌蹌地迴家,一進屋就四處尋找剩下的孫兒。


    沒有人影?


    婆婆四足癱地,吐出一口口白沫。


    此時,惡婆婆產生幻覺:鬼魅魍魎般的漁網猛將她緊緊地捆住了。飄動的頭巾抖出凜冽的寒光,如同阿春飄動的白裙在翻滾,直纏她的脖頸。


    惡婆婆被意念中的幻境罩住,不能動彈。


    倏地,上天的驚雷閃電迸濺出一股濃煙,化出點點火星,烈焰在一瞬間翻騰而起,在又一個驚雷中迅速燃燒起來。


    烈火衝天而起!


    茅草屋在大雨中被雷電擊中燃燒。遠遠望去,燒成一片火海,燒得劈劈啪啪,叫人心驚肉跳。


    一陣風吹來,一切都無影無蹤了,一切歸複了本宗,一切都是沒有發生過的滄桑。


    大河之水,平息了憤怒,靜靜地流淌。


    閃電雷霆,已逐漸消失。


    漁村茅草屋的一棵大樹下,一條黃狗蜷縮在草席內。


    一絲月光從雲層中射在大樹上。樹下一個極小的草庵。草編的門簾虛掩著。


    一燈如豆、忽燃忽熄。兩位老夫妻孤獨對視,目中無光澤。


    一陣輕風,從破窗吹入,油燈閃滅。


    老頭子點燃油燈,忽又熄滅,數次三番,老兩口麵麵相覷,不知是福是禍。


    白發婆婆,用腳碰老頭:“記得尼庵抽簽那事嗎?簽竹上說三起三落必有大貴,這三明三暗也必有原因!”


    話剛說完,後窗響起一陣嬰兒啼叫聲,聲音清脆。


    老兩口喜出望外,奪門而出。


    月光下,穿著紅肚兜兒的嬰兒不哭了,望定老兩口,手舞足蹈。


    老婆子攔住老頭,側耳靜聽一會,又望望天上,雙手合十躬首彎腰,口中喃喃有語:“佛亦有雲:觀其聖音,辨其真形,定有福星。”


    老頭欣喜得老臉掛上了淚花。


    老太婆拉拉楞在那裏的老頭兒,整理好衣服,“快,快,此乃神明送子,我們有喜了!”


    老兩口歡天喜地抱起嬰兒。


    小孩長得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白淨的臉蛋,嘴唇自帶朱紅。活脫脫一幅聖嬰福相,額間一粒鮮紅的珠砂福痣。


    兩老不約而同脫口唿出:“拾寶,嘿嘿,就叫拾寶!”將拾寶逗得“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東方現出魚白,雞鳴聲此起彼伏。


    尼庵內,佛教朝拜,數十和尚、尼姑的朗朗之音傳出尼庵。


    大河兩岸喜氣洋洋,漁民們載歌載舞。


    尼庵的和尚、尼姑都成群結隊,匯入兩岸的人群向聖教佛地進發的洪流中,顯得格外莊重、高潔,佛旗飄飄!


    領隊的正是救助拾寶的小尼姑,她已經長成仙骨佛貌,行進在尼姑的佛旗下,顯得英氣勃勃,神采飛揚。


    載歌載舞的男女青年,一律黃巾蓋頭,在沙灘上盡情奔踴,傾訴自己對佛祖的敬仰,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望。


    這時,因長途跋涉而精力竭盡的年老體弱者的屍體,不斷地拋入大河,人們超度他們進入夢寐以求的極樂世界,早成正果。


    希望與死亡同在大河岸邊顯示無窮威力!


    偈頌與悼詮共在大河上空展現生死輪迴。


    兩老口牽著五歲的小拾寶,背著沉重的衣服和食物,裹在滾滾的人流中,向心中的聖地進發。


    前麵一老嫗突然口吐白沫,乘鶴西去。


    小拾寶輕輕躲過大路兩旁奔跑而過的人群,將老嫗雙眼合上,又虔誠地雙手合十,替她超度。


    老婆兒剛將拾寶拉進懷裏,一壯和尚舉著一衝天佛旗,飛躍衝過,將死去老嫗的赤足深深插進泥沙。


    隊伍繼續行進,頭上炎日,噴射萬丈烈焰。人們身上的汗水,


    不停地下淌。


    又有人倒下,隊伍也越行越快!


    老倆口氣喘籲籲,手牽拾寶,依然邁向前方。


    高聳入雲的聖地佛塔外,高僧雲集,塔身輝映,紫氣東來,聖曲飄逸。


    十八架氣勢不凡的黃銅喇叭在十八名佛門樂師的吹奏下,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雄鳴,傳出數十裏外,這是佛的意旨,釋迦牟尼佛祖的召喚!


    十八名高僧大和尚敬躬於佛祖塑像前,雙手合十,偈頌衝天而出:“阿彌陀佛!”


    驚天大喇叭和十八高僧的唿呐聲剛傳來,漫山遍野的人群齊刷刷地跪下,雙手加額,磕頭埋首。


    兩老口一不留神,機靈的小拾寶輕躍身子,從跪得嚴嚴密密的頭縫中蹦向前去,老兩口望著他消失。


    跪拜的人群中沒有一絲鼻息,隻有這個小精靈如天使般在自由翱翔。


    數千數百的尼姑群裏,那個點化小拾寶的尼姑跪在眾尼之首,默念佛祖功德。她聽到有小赤腳踏地的聲音傳入耳朵。


    小拾寶雙手合十,背向大佛山,頭頂尼姑之首,在跪拜的人群中獨具風景!


    十八聲雄鳴又起,無數人抬起頭,感恩佛祖釋迦牟尼已與他們進行了意念交流,獲取了無窮精力。


    尼姑抬頭,正與拾寶視線相遇,兩相嗔笑,心電交流。小拾寶見到尼姑,如同親生一般的流露出熱情。他放慢了腳步,從眾人群中繞過,來到尼姑身邊。


    尼姑見小拾寶奔她而來,嘴內一邊念叨,目光中充滿喜悅。


    小拾寶那胖乎乎的小手,伸到嘴唇邊一咬,一滴滾圓的凝血,粘在尼姑額頭中央。尼姑霍時變得莊雅高尚,一如畫龍點睛,恰到好處。


    尼姑神情肅穆,啟動玉唇,喃喃有聲:“觀塵世覓其音,我祖釋迦牟尼佛法度無邊,倏忽間得一舉世聖人,大幸,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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