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一個商業酒會。】


    【我來找你。】


    溫隨萬萬沒有想過,朱粆會主動找他。


    【我去接你。】


    發完這條消息以後他就扯住旁邊還在應酬的黎容說道:“我要出去接個人,晚些迴來。”


    黎容根本沒有時間發表自己的意見人就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黎容:‘一天八百迴,轉眼就看不見人。’


    逆著人流的方向穿行過巴洛克風格的走廊,一盞盞水晶燈在頭頂五光十色,他竟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水晶燈竟然如此好看。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朱粆的消息,她把定位發過來了,溫隨一瞧,就在他的附近。


    匆忙走入夜裏,迴頭吩咐司機:“你進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接個人。自己去就好。”


    他沿著地址,慢慢地順著街道找, 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了小醫生的背影。


    路邊,小姑娘蹲在路燈下麵,小小的身體背對著馬路蜷縮成一團,從側麵看,她的麵前放著一個保溫箱,滿目溫柔的小姑娘正在逗弄著保溫箱裏麵的東西。


    他舍不得讓她多等,停好了車便朝她風一樣的跑了過來,冷風唿唿的灌進西裝裏麵,他才突然忘記,出來的匆忙,竟然忘記披上大衣。


    “穿成這樣?”路燈下,小姑娘揚起腦袋,頗有玩笑的語氣問道。


    “我哥來m國了,一個合作夥伴舉辦的接風宴,今晚非讓我上台發言,我逃不掉。”


    “我還以為……”朱粆沉吟,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一條信息他就來了, 她以為他今天晚上沒有什麽事情。


    “所以……帶你去,可以嗎?”溫隨做到了路邊朱粆身旁的路牙上,自毫不在意身上價格高昂的定製西裝,修長的腿刻意半蜷屈,低頭放緩了聲音詢問道。


    朱粆迴眸, 正好撞見了那一汪深潭的黑色眼眸中,他背對著光,身後開著近光燈的吉普車的燈光灑落在他黑色西服的肩膀上,整個人矜貴優雅,但又有專屬於他的隨意自由。


    小姑娘聽見自己吞了兩聲口水, 迴過頭岔開話題。


    “本來是想送給你禮物的,那這貓……”


    乖巧的小貓,舔著女孩的手掌心,並不怕生的一個勁往她身側的男人那裏看。


    “可以讓酒店先照看著,給我點時間好,讓我查一下飼養攻略。”


    窩在柔軟的窩裏麵仰頭看自己的白色布偶小貓,它的神情,與迴頭看向溫隨的朱粆的神情如出一轍。


    男人的神色柔軟繾綣了幾分,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走吧,路上太冷了,我怕它著涼。”


    “好。”


    朱粆今天晚上似乎格外的好說話,並沒有拒絕,而是拎起地上的箱子。


    溫隨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裏麵的東西,隻讓她抱著貓兒,領著小姑娘往車上去。


    溫隨坐進車裏麵, 車裏麵的溫度與外麵天壤之別。


    他沒有直接開車,而是側過身來,饒有興趣地看向把懷裏麵抱著的貓兒放出來的小姑娘:“你就是專門來給我送禮物的?”


    朱粆頭都沒抬的點了點頭:“那天可能看完你比賽我就要去外勤了,來不及給你慶功。”


    “還沒比賽呢,小醫生就對我這麽有信心。”


    “你會輸嗎?”朱粆歪頭輕聲問道。


    溫隨搖頭。


    她嘴角微微揚起弧度,眼眸裏麵盡是信任。


    “那我還想要一個禮物,一個鼓勵的擁抱。”一向自負肆意的他說這話倒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了,還用餘光在打量女孩的臉色。


    本以為朱粆一定會拒絕。


    她卻說道:“要是輸了,貓我可以偷迴來,那擁抱怎麽算?”


    她的揶揄透露著幾分狡黠,明顯並沒有因為溫隨的玩笑而生氣。


    溫隨勾唇,又掛上了那一副懶散的標誌笑容


    “那到時候讓你抱迴來。”


    這家夥……


    一向喜歡得寸進尺。


    朱粆能分辨得出這話雖然是玩笑話,但男人一貫的漫不經心裏麵卻因為被自己搪塞過去而閃過失落。


    她勾起嘴角,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要越界一次。


    月光柔和,車裏麵的晦暗裏麵,安全帶扣子“哢噠”鬆開的聲音清脆悅耳,緊接著,女孩緊緊的摟住了高大男人的脖子。


    溫隨直到朱粆鬆開手,都沒有緩過神來,但是他卻沒有表現出來從容和高興,而是一動不動的怔在了原地。


    碎發在眉間落下溫柔的影子,朱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兩人之間的小貓喵嗚的叫了一聲,從朱粆的胸口擠出腦袋。


    貓兒叫的一聲讓後知後覺的溫隨抬眸,眼前這個無有不應的的小姑娘,太不真實了。


    一種無比心慌的直覺籠罩在他的喜悅之上,得到以後就會成百上千倍的恐懼失去。


    溫隨下意識的想要抓住旁邊的人,來向自己證明她真的存在。


    可是他卻隻撈到了一團空氣。


    朱粆見他呆呆地在自己的身側抓空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姑娘的掌心溫熱,但粉嫩的指尖卻是微涼的,懸在空中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微微蜷縮,卻被手腕上的力度不容置疑的放到了換擋杆上。


    “開車吧。”


    女孩鬆開手,側過身拉上安全帶,語氣依舊是平靜,淡淡的。


    溫隨這才慢半拍的抬起眼睛,見她一雙溫柔的眉眼裏麵卻又閃爍著橘黃色的光芒,像是什麽壞心眼得逞了的洋洋得意的小孩子。


    他低聲輕聲應了一聲,發動了車,路上的路燈灑下霧蒙蒙的暖光,手腕上殘留的溫度在空氣中逐漸消散,隻是這股來源於手腕的悸動和酥麻感此時傳到了心髒,興奮夾雜著恐慌,眸子瞬間暗沉,舌尖劃過牙齒,不由自主的捏緊方向盤。


    後視鏡裏麵低頭看手機的女孩似乎感應到了他的不確定,抬起頭衝他笑了笑。


    跟隨著溫隨下車的朱粆仿佛剛剛那個擁抱絲毫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把懷裏麵的小貓放進保溫箱,交給過來交接車的司機,然後仔細叮囑了注意事項。


    見她對一隻貓都這樣心細,跟在身後的溫隨也止不住的眸子暗沉了幾分。


    司機了然的收迴了時刻觀察自己家少爺的目光,連連應下:“放心吧,這是姑娘送給我們家少爺的禮物,我肯定會好好照顧, 絕對不會有任何差池。姑娘放心吧!”


    “走吧,我們進去。”


    穿過剛剛那條走廊的時候,朱粆忍不住暫停了腳步, 抬頭看向水晶燈:“這裏的裝飾, 像是掛滿了滿天的星辰, 真好看。”


    溫隨的眼中閃過笑意,拉起小姑娘的手:“走吧。”


    “嗯。”


    她走在溫隨半側後麵一點的位置,不著痕跡的掙開了他的手。


    宴會廳裏麵更是富麗堂皇,但卻遠遠沒有靜悄悄的那段走廊要感覺舒服,可能是因為兩人一進宴會廳,就有各路的視線打量過來。


    一個熟悉的人迎了過來:“剛剛你哥到處找你呢,聽說是要讓你見見合作商。”


    “這位是黎容,朋友。”


    “這位是朱粆,我的心理醫生。”


    “你幫我照顧一下朱醫生,我去去就來。”前半句是對黎容說的,後半句是對朱粆說的。


    “放心吧。”黎容 示意他趕緊去。


    溫隨衝朱粆笑了笑,轉身去尋大哥去了。


    朱粆落落大方的衝著黎容笑道:“黎先生, 上次沒說上話,一直遺憾。”


    她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遠去的身影,直到他被推上台發言。


    “你好,久仰大名,小醫生。”


    黎容儼然在打量著小醫生的模樣,比上次匆匆一麵的時候看起來還要的小,脫下白大褂的朱粆,日常生活裏麵就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黎先生,您老是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全神貫注看著台上的小姑娘突然轉過頭來問道,就跟腦袋後麵長眼睛了一樣,又或者說,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黎容啞然,不愧是心理醫生,就算是脫了白大褂的加持,該有的敏銳還是一點不少。


    “我上台了。”


    “加油。”


    “我還以為老溫會經常提到我呢,畢竟他那麽大爺的性格,也就我一個之交好友。”黎容臭屁且驕傲。


    朱粆忍俊不禁的笑出聲,側過身子抬眸看他。


    “那你為什麽願意跟他做朋友呢?”


    “老溫是我見過心腸最軟的人。”黎容靠在牆邊上懶洋洋的,眼睛裏玩味之下,是一望無際的深海,連接著記憶的天空。


    “他當年衝進火場裏,救了我的命。”


    黎容也無意遮掩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反而覺得那是紀念友誼的開始。


    “高中的時候,我奶奶一個人在家,老人家嘛……年紀大了,有的時候會忘東忘西的。


    有一次她忘記關煤氣了,結果引起了小規模的爆炸,可是我爺爺唯一一張照片就放在屋裏麵, 沒辦法,我衝進去去找那張照片, 結果被掉下來的房梁攔住了出口。


    如果不是當時在我們樓上做客的溫隨路過,聽見了我的聲音。恐怕我就要死於二次爆炸了。”


    結果第二天,溫隨就以交換生的身份讀了,他們的學校跟他又一個班級。


    如果說他救了他一命,是這場友誼的開始,後續他身上的從容隨和,但又堅定原則的人格魅力,卻是讓黎容決定追隨的原因。


    後來,溫隨還在黎容最難的時候出資讓黎容奶奶做手術,然後安排他出國讀書。


    黎容家裏麵的事情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而且這件事情溫家那邊並不知曉,都是好未成年的溫隨自己安排的。


    有謀略,有膽識,還有義氣。


    如果不是後麵發生的事情的挫磨,如今的溫隨,應該站在頂峰。


    “朱醫生,如果溫隨給你提了什麽,那一定是見到過無數悲劇以後還義無反顧選擇你的勇氣,希望你慎重考慮。”


    他的話說的模糊,難得認真的眼睛低垂著看向笑得溫和的女孩。


    她平靜而溫柔,站在她身邊就能感覺到內心寧靜,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令人向往的距離感,也是對習慣於縫縫補補在黑暗裏舔舐自己的傷口的小獸最致命的吸引力。


    “嗯。”


    “我知道的黎先生。”


    她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卻獨有的堅定。


    “那我也拜托黎先生一件事情吧。”


    “如果有一天,他再次陷入了困境之中,還請黎先生,也能不離不棄。”


    黎容皺眉,不理解她說的話的意思。


    “哎!朱醫生,您什麽意思?什麽叫再次陷入困境?”


    可是鵝黃色的連衣裙,隻留下一個拒絕迴答的背影。


    她的步伐是如此的堅定,像是蝴蝶穿過花叢中的小徑,去往聲色犬馬五光十色的夏天。


    宴會廳的舞曲奏起音樂,致辭結束了,燈光被拉暗,舞池裏的光影竄動。


    最後的舞曲,響起了。


    “朱粆。”


    剛剛準備出去透口氣的小姑娘又被人抓包了。


    迴頭一瞧,是溫信。


    “我們能聊聊麽?”


    上次兩個人不歡而散以後,就一直沒有聯係過了。


    “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還了你一個恢複如初的弟弟。”


    靠在無人的走廊的窗邊,朱粆的語氣溫溫和和的,隻不過出口說的話,卻帶著暗刺。


    溫信冷峻的 神情上出現了一絲讓步,他緩聲開口:“朱粆,上次是我不對……”


    “隻是上次嗎?”


    朱粆皺眉,溫和乖巧的聲線透著冷意。


    “如果你是說你算計了你弟弟的事情,你應該給你弟弟道歉。”


    “如果你是說你利用了我算計弟弟,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隻是我沒有想到,你一開始的初衷卻是想讓我給你弟弟做催眠。”


    小姑娘乖戾的勾唇冷笑。


    “如果你一開始不去拐彎抹角的找我的老師,而是直接來找我。


    事情未必會發展到如今的一幕。


    明明是你自己藏著許多心思,不願意直說到最後事與願違,又來怪罪其他人。”


    “我是怕你不幫我。”溫信的話語戛然而止,是啊,自從他想起朱粆掌握著催眠技術以後,他就把她也算計其中了。


    “你若是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對待我的病人,便會全心全意。”小姑娘的神情有些冷,她難得會以疾言厲色的口吻說話。


    “溫隨成為我的病人開始,催眠這條路,就算你提,我也不會去做了。”


    “我知道。”溫信啞然,有些失落的擠出一個笑容。


    他了解朱粆,知道從她給自己打電話要讓溫隨去京都的時候,這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在自己掌控裏麵了。


    “所以,你究竟在隱瞞什麽?”朱粆漫不經心的問道,這樣的她,緩緩吐出的文字裏麵帶著的疏離感,卻比平時的溫柔隨和更加深入人心。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你現在已經清楚了不是嗎?”溫信嚴厲的眉眼間,閃過溫柔。


    朱粆想要探知的真相,隻需要麵對麵,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麵前人的心思裏麵提取到。


    她有這個能力,可是她卻不願意放棄原則——


    她不會這麽做。


    “溫信,你做的有些過了。”


    “溫隨很敬重你,之前在出的事故,你以為他為什麽會頹廢了那麽久?”朱粆抬眸,纖長睫毛在黑茶眼眸裏灑落下月烏色的影子。


    “他其實一直都有預感, 知道自己一年前能嚐試過,可能會與你有關。


    之前,想必你比我更了解溫隨,他是怎樣一個自由隨意的性格, 卻被內心中的懷疑,硬生生銼磨成了什麽事情都事不關己的頹落。”


    她繼續說道:“我不明白有什麽比家人更重要的嗎?”


    “ 我沒想傷他。”提起這事來,溫信的聲音低沉沙啞起來,似也是閃過嫌惡和後悔。


    “溫信, 別再做讓你後悔的事情了。”


    說完這句話, 台上那人的發言也剛好結束, 小姑娘無意多留,抬腳朝著人群鼎沸中走去。


    台上往下走的那位翩翩公子哥,近看時,隻覺得偏冷感的眉峰淩厲,五官深邃,從遠處看,璀璨燈光下,那確實是一雙桃花眼,瀲灩著刻意掩飾但卻遮不住的溫柔。


    台下,讀懂了的人皆是心驚,有人憤怒,有人彷徨。


    她從來是人群中最清醒的那一個,他們在她眼中,皆是不願意計較得失的凡夫俗子罷了……


    她有自己的原則和鐵律,自己沒能跨越…… 這個臭小子,不愧是自己的弟弟,他也想跨越她的原則和底線。


    溫信倒想看看,這次的朱粆又會怎樣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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