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時光如梭,而幸福的時光更是長了翅膀,極速飛翔的織梭。


    不過眨眼之間,久久和安安的滿月宴便到了。


    姬落登基不過半年餘,加之姬璽在位時留下的爛攤子,搗騰得不可開交。


    盡管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飛至青都,最後卻隻能緊趕慢趕,日夜兼程,好懸趕上了倆個小侄子的滿月宴。


    “哥哥!”


    姬落一身汗水,風塵仆仆地跨進了熱鬧非凡的長樂宮。


    “阿落!”


    權海晏巴心巴肺地等了一天,驟然得見自家孿生弟弟失態地喚出了聲。


    殿內陡然鴉雀無聲,倆人的目光在空中默然交匯,深藏的思念,厚重的情感,此刻,無聲勝有聲。


    直接起身,權海晏一步一步從高處走了下來。


    自殿門行至殿中央,姬落同樣步步靠近,眸中隻有自家孿生哥哥。


    “阿落!”


    “哥哥!”


    站定,一步之遙,二人相凝片刻,同時開口。


    相視而笑,權海晏伸了手掌,靜待姬落握上。


    一瞬間笑靨如花,姬落將手覆在他哥哥的掌間,一路的疲憊不堪頃刻煙消雲散。


    “阿清!”一雙眼睛終於得了空,姬落笑吟吟地衝上首的渠清示意。


    “阿落,歡迎到來!”坐在主位,渠清巧笑嫣然,溫婉端莊。


    殿內有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響起,眾人倒是第一次見兄弟感情好成這般模樣的。


    呆愣愣地望著攝政王與北戎新帝交握的手掌,群臣這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皇夫大人,這個北戎嫡子真正的分量。


    這是,北戎嫡長子,是北戎新帝的孿生哥哥!


    瞧著北戎新帝那一臉孺慕愛戴,他們甚至懷疑倘若攝政王開口要北戎新帝禪位,他亦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倒沒那心思去管他人作何感想,權海晏領著姬落上了階梯,一路行至楚玉鏘跟前,淺笑有禮:“勞煩師父招待阿落了!”


    “師父,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掛著與他家哥哥如出一轍的淺笑,姬落端方有禮地打招唿。


    執著杯盞,楚玉鏘嫡仙般的麵容有幾分緋紅,促狹地開口:“阿落倒是沉穩了不少,不過遲到該罰,自飲三杯,可行?”


    “師父要罰,莫說三杯,今夜,阿落陪您不醉不歸,如何?”


    聽姬落爽快認罰,這討巧賣乖的小模樣極大地取悅了楚玉鏘:“好,不醉不歸!”


    “師父,阿落哥哥!”


    一直無甚存在感的姬煜忽然出聲,羞澀地要求:“小煜可以一起嗎?”


    姬落怔了怔,極快地抬眼去望身旁的權海晏。


    “那小煜陪師父和你阿落哥哥一起吧!”溫和柔軟,權海晏看向姬煜的神情滿是慈愛縱容。


    果然!!!


    與料想中的毫無差別,他家哥哥有了新弟弟,同樣會溫柔慈愛,縱容寵溺。


    一顆心又酸又澀,然姬落好歹是一國之君,獨自掌權攝政半年有餘,倒不至於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與自家親弟弟爭風吃醋。


    “那便一起,不醉不歸!”


    笑著應下,姬落轉頭催促權海晏:“哥哥去陪阿清吧,不必招唿我!晚些時候,離了席再與哥哥敘敘舊!”


    胸口驀地襲上一股強烈的酸澀之感,權海晏頓了頓,轉瞬明了這怕是自家孿生弟弟醋上了。


    但瞧著姬落麵上無波無瀾的模樣,權海晏酸澀之餘,又添了幾分欣慰。


    到底是經了事,自家弟弟成了一國之君,果然越發成熟穩重了。


    “好,你好好與師父、小煜敘舊,哥哥晚些時候再尋你!”


    囑咐了句,權海晏姿態翩然地轉身,緩步迴了主位。


    對麵的姬璽與蘇漓眼巴巴看著自家嫡親兒子打進了殿便連一絲目光亦未曾分給自己,一顆心油煎火滾,疼痛難耐。


    “晏哥哥高興壞了?”權海晏將將坐下,渠清遞了碗紅參骨頭湯過來,好整以暇地調侃。


    “清兒不高興?”捏了瓷勺,輕輕吹著熱湯,權海晏不答反問。


    瞅著他這會一派悠閑恣意,渠清暗自失笑,倒不再開口逗他。


    這時,底下姬落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對麵的姬璽蘇漓二人。


    無數個日夜,無數個念頭,悲傷喜悅,痛苦歡愉,姬落的眸底變幻莫測,潮水起起伏伏,終至一片清明無瀾。


    北戎新帝隻輕輕舉了舉酒杯,遙遙示意,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感受到姬落的心緒起伏,權海晏擔憂地往他那望了一眼。


    “怎麽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將一切盡收眼底,渠清摩挲著他的手背,柔聲安慰:“沒事,阿落長大了!”


    “嗯!”


    抓著她調皮的小手,握緊,權海晏複又勾了邪肆淺笑:“清兒總忘記阿落比你年長七歲呢!”


    “嗬……”笑出了聲,渠清瞥了姬落一眼,不屑地開口:“他如今方瞧著與我同齡的模樣!年長七歲?”


    “怕是那多出的七年,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吧!”


    哭笑不得,權海晏倒沒替自家孿生弟弟辯解,隻揚著眉,小聲提醒:“這話跟我說說就好,當阿落麵,可千萬別倒出來!”


    “嗬嗬……”難得自家皇夫陪自己一道調侃他那寶貝孿生弟弟,渠清被逗得樂不可支。


    殿內觥籌交錯,高處大湙最尊貴的夫妻在上首嬉笑逗鬧,而底下大湙國師與北戎新帝當真有了不醉不歸的氣勢。


    當宴會漸近尾聲,權海晏與渠清原想一道將醉酒的幾人送迴去,奈何流珠來報倆個小皇子哭鬧不止,怕是在尋父王母皇。二人隻得囑咐了宮人照看好楚玉鏘等人,匆匆迴去哄倆個寶貝娃娃。


    這廂楚玉鏘醉眼朦朧,姬落倒尚有幾分清醒。


    他單手支著下巴吩咐宮人將滿麵通紅,意識迷蒙的姬煜送迴靜安殿。


    可姬煜一個勁地搖頭,甚至膽大包天地拽了姬落的衣裳,軟軟撒嬌:“哥哥,我不要迴去!我不要!我要跟著你!小煜要是跟著你!”


    沒法跟一個醉鬼計較,姬落扶額,無可奈何地領著姬煜,扶著楚玉鏘一道去了玉恆殿。


    被扶到床上,楚玉鏘迷迷蒙蒙地抬眸望了眼滿臉酒色酡紅的俊美青年,喃喃地道:“是阿落啊?”


    “是!”


    眉眼帶笑,姬落扶穩楚玉鏘,壞嘻嘻地慨歎:“師父可真疼我與哥哥,醉成這般還能分辨出是阿落誒!”


    姬落滿心歡愉,悠然自得地等著楚玉鏘惱羞成怒地辯駁,哪成想,他接下來的話語,瞬息間將他卷入了九幽地獄。


    “如何會分辨不出呢?”


    泛著水汽的淺紅雙眸半闔,楚玉鏘的聲音綴了無邊苦澀:“一個眉宇間紫氣縈繞,富貴長壽之相,另一個眉宇間紫氣與黑氣交織,雖貴極卻具早夭之象,如何會……分辨不出呢……”


    “師父?”


    音色震顫,姬落抓著楚玉鏘的手不自覺緊了幾分,不可置信地質問:“您不是跟阿落說哥哥日漸恢複,一切安好嗎?”


    “是啊!日漸恢複,一切安好!”


    無力地揉著腦仁,楚玉鏘苦不堪言,語聲低微:“相比數月前那熬不過一年的命格,如今好歹能再熬個三年五載,可不是日漸恢複,一切安好嗎?”


    他家大徒弟不費一兵一卒,令榮國俯首稱臣,保這世間百年太平,免多少百姓流離之苦,絕多少生靈塗炭之災。


    此等功德無量之舉,隻換得還原他本身命格,不過三年五載之壽命。


    再瞧瞧阿落,滿麵紅光,一派富貴長壽之相。


    嗬……逆天改命,改的是他大徒弟這孿生弟弟的命吧!!!


    閉上眼眸,醉醺醺的楚玉鏘滿腦子都是天道無情,命運不公。


    “師父……可有…破解之法?”牙齒打顫,姬落整個人如墜深淵,心口陣陣發寒。


    “有啊!可……可我不能告訴阿落……阿落已尋著至愛之淚……再用這法子,傷了你,阿晏怕是……怕是……”


    聲音越來越小,楚玉鏘的腦袋搭在姬落的臉上,倏然入睡。


    “師父!師父!”姬落連連喚了兩聲,不見迴應,呆愣愣地望著沉睡無覺的楚玉鏘。


    “阿落!”


    不知呆坐了多久,姬落聽見自家哥哥的唿喚。


    “哥哥?”目光凝了焦距,姬落略顯遲鈍地望著權海晏。


    他家哥哥臉色慘白如紙,額間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一雙漂亮的鳳眸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


    “阿落,怎麽了?難過甚呢?”權海晏走近,把自家師父從姬落肩上扶下躺好,溫聲詢問。


    “唔……嗯……”直到此刻,姬落驚駭至麻木的感官終於恢複了知覺,心口密密麻麻的劇痛一瞬間衝擊了四肢百骸。


    迅速將姬落擁住,權海晏心急如焚,卻溫柔似水地安撫:“阿落乖,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他哥哥的體溫一如既往的寒涼刺骨,而他哥哥的懷抱永恆不變的溫暖熾熱。


    當真是冰火兩重天啊!


    “好!”


    逼退了淚意,姬落極速斂下心神,運功調息。


    趁著姬落調整狀態,權海晏望了眼不遠處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姬煜,朝衛西使了個眼色。


    衛西會意,趕忙悄無聲息地上前將姬煜抱起,出了門喚人把他送迴靜安殿。


    “哥哥!”


    凝神靜息了好一會,姬落身上的蠱毒才被壓下去,一雙鳳眸霧氣蒸騰地望著權海晏。


    被姬落帶累,早在半路便犯了心疾,強打精神熬到如今,權海晏著實有些撐不住。


    然聽聞姬落軟軟糯糯地喚自己,權海晏麵露溫情,慈愛萬分地開口:“一別半年有餘,阿落長大了!”


    “嗯,”


    羞赧地垂下頭,在北戎霸道強勢的一國新君,軟聲撒嬌:“再如何,亦是哥哥的弟弟!”


    “嗬嗬……”


    輕笑一聲,權海晏摸了摸姬落的頭頂,柔軟地道:“阿落累了,今夜歇在這玉恆殿可好?”


    “好!”


    點頭應下,姬落凝著自家哥哥染著慈愛溫情的眉宇,眸底深藏暗潮,卻風流不羈地調笑:“哥哥早些迴去吧,阿清怕是要等急了!”


    “成了一國之君,膽子肥了倒是不少!”


    橫了姬落一眼,權海晏幹脆地留給他一個冷清的背影,邊走邊叮囑:“早些歇息,明早一道用膳!”


    癡癡地望著權海晏頎長瘦削而又寬厚堅實的背影,姬落無比明白,自己蠱毒發作痛不欲生,他哥哥怕是誘發了心疾,疼痛比自己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會,應是全靠毅力,強撐至今吧!


    “哥哥!”


    下意識地喊住人,姬落喃喃地開口:“要不今……”今夜陪阿落一道睡吧?


    及時打住,姬落懸崖勒馬:“要不今夜還是阿落送送哥哥吧?”


    “不必了!阿落早些歇息吧!”


    果然,他哥哥頭亦未迴,拒絕得幹脆徹底!


    “好,那哥哥路上小心!”


    待權海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姬落闔上雙眸,蠱毒,又有了複發的跡象。


    急忙運功調息,壓下所有翻湧的情緒,姬落死死捂著心口,仿若雕像般坐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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