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與權海晏一道睡得有些沉,一覺醒來竟亦是夕陽西下,斜暉透過紗窗,金光斑駁,襯得一室靜逸美好。


    她看了眼旁側權海晏安然的睡顏,不禁低頭吻了吻他誘人的唇瓣。


    纖長的卷睫顫了顫,權海晏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雙眸。


    心下有些怪異,自家晏哥哥為何如此警醒,但渠清見人醒來,驚喜遠遠大於疑惑。


    更何況恰好偷親被抓包,她微微羞赧,略顯傻氣地笑喚:“晏哥哥,你醒了?”


    眼底自然帶了笑,權海晏彎著眸子調侃:“清兒越發沒羞沒躁了!”


    權海晏如此一說,渠清反而羞意全無,沒臉沒皮地反駁:“怎麽如此說呢?清兒偷親自家夫君,這是恩愛情濃,懂不?”


    “嗬嗬……”


    被渠清逗樂,權海晏與她兩額相抵,四目相對,勾魂攝魄地開口:“那清兒想不想做些恩愛情濃的事?”


    “不想!”


    果斷拒絕,渠清耳後根染了幾分紅霞,咬了咬權海晏臉頰,惡狠狠地指責:“晏哥哥才越發沒臉沒皮呢!”


    “嗬嗬……”


    又歡笑出聲,權海晏半真半假地撒嬌:“清兒,難受,快哄我!”


    瞧出他逗自己玩,渠清嗔了一眼,幽幽地感慨:“晏哥哥撒嬌的本事亦越發厲害了啊!”


    “全賴清兒調教得好!”坦然接受,絕不居功,權海晏妖孽傾城地望著渠清。


    完全無法招架,渠清眨了眨眼,迅速轉移話題:“起身不?清兒肚子餓了!”


    “好!”


    到底是休息了好幾個時辰,權海晏這會雖仍有不適,但在渠清麵前不露痕跡完全沒有問題。


    倆人起身,喚了人伺候穿戴洗漱,而後一塊坐在了膳桌上。


    這些時日,權海晏用膳是一如既往的量少時久。渠清向來是哄著他先吃了,自個才肯動筷子。


    好在今個的胃脘算是給權海晏麵子,吃了小半碗紅棗枸杞粥,又喝點紅參烏雞湯,竟隻略感惡心,倒未曾吐出來。


    二人用了膳,權海晏歇在斜榻上,輕聲問:“清兒,可否將那小盒子與我看看?”


    麵色一滯,渠清掩飾般淺笑開口:“晏哥哥怎地忽然想起這東西來?”


    “清兒看過裏麵的東西了?都有甚?”不答反問,權海晏的態度很顯眼,今日就想弄個明白。


    明了他怕是鐵了心,渠清沉思了會,直接到禦案前,從身上掏了一把鑰匙,開了最底下的抽屜。


    凝眉看著渠清這番動作,權海晏心下沉了沉。


    這裏麵的東西怕是遠比自己想像得更難以承受。若非如此,清兒完全沒有必要將鑰匙隨身攜帶。


    將盒子拿在手裏,渠清邊走邊開口解釋:“這盒子是與小煜的解藥一道送來的,至於裏麵的東西,清兒亦從未打開看過。”


    “清兒之所以不曾給你,是因著阿落單獨寫了信與我,千叮嚀萬囑咐叫我藏好了。如非必要,絕不可與你看。”


    把盒子遞過去,渠清又從身上摸出一把極其小巧的鑰匙:“喏,打開看看吧!”


    接了鑰匙,權海晏輕輕巧巧地就開了鎖。


    “等等!”


    伸手按住盒子,渠清極為認真地警告:“晏哥哥答應我,無論裏麵是甚,絕不可激動到病發!”


    笑了笑,權海晏聲音裏不由自主地攜了幾分苦澀:“清兒,這世上,不是甚皆可以控製的。若我真能做到無欲無求,無心無情,又怎會有今日?”


    怔了片刻,渠清搖了搖頭:“罷了,是清兒魔怔了!”


    從暗袖裏掏了藥瓶,渠清倒了一粒藥,送到權海晏唇邊,軟軟地道:“吃下去,這總沒錯了吧?”


    順從地含住藥丸服下,權海晏暫且將盒子擱在一旁,擁住渠清,撫著她的脊背溫聲疼哄:“清兒,別如此緊張!雙身子的人,你這般時時刻刻憂懼操勞,我看著亦是難受至極。”


    “我會盡力照顧好自己,不會胡來的,你放鬆些,好不好?”


    “嗯。”將腦袋搭在權海晏肩上,渠清輕輕應下。


    安撫了渠清許久,權海晏耐心十足,一點沒急著去瞧盒子裏的東西。


    渠清倒是沒了耐心,催促道:“晏哥哥打開盒子看看吧!其實清兒亦好奇著呢!”


    “嗬嗬……”不禁失笑出聲,權海晏捏了捏渠清的耳垂:“傻姑娘!”


    沒理會他調侃自己,渠清緊緊盯著他手中的盒子,一眨不眨地等待。


    取了鎖,權海晏稍稍用力一捏,“吧嗒”一聲,蓋子鬆了開來。


    隻輕輕一翻,盒子裏露出一疊紙張,一封信,信封之上還壓著一個通體雪白十字玉墜。


    渠清瞧著那些紙張應是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那信箋上印著“塵兒親啟”幾個字,猜想是蘇漓寫的信。


    至於那白色十字玉佩,渠清隻以為是蘇漓送與自家晏哥哥的東西,就是特別了點。


    而權海晏卻死死盯著那雪白的十字玉佩,心尖有一瞬間的顫抖。


    “父王留與你的小盒子,阿晏切勿私自打開。若有一天你得見一枚通體雪白的十字玉佩,方是盒中之物見光之時。萬望阿晏切記謹守,莫要叫父王失望!”


    權甄臨終前寄與權海晏的絕筆信,字字刻骨,無比清晰地在他腦子裏放映出來。


    “衛西!”詭異地沉默過後,攝政王朝殿外喊了一聲。


    “卑職在!”麻溜地進來,衛西恭聲道。


    “去將老王爺留下的那個盒子拿來!”


    攝政王平靜的聲音裏隱著幾分微不可查的輕顫。


    衛西愣了愣,恭謹地迴了話,領命而去。


    “晏哥哥?”擔憂地望著他,渠清心底湧起幾分不安。


    敏銳地察覺渠清的心思,權海晏小心將她擁入懷中,溫軟地開口:“別怕!”


    “怎麽了?”柔順地窩在他懷裏,渠清悶悶地問。


    “看看信吧!”避而不答,權海晏伸手拿了信封,攬著她直接拆開。


    一疊厚厚的紙,這是一封極長的信。信裏,蘇漓將有關姬煜一事交代的清清楚楚。筆墨遊走間,均是蘇漓的痛,蘇漓的悔。


    “當年,母後曾被陳震***,卻同樣不巧懷了身孕。母後再一次不知孩子生父是誰,但母後知曉若這個孩子生下,陳震必定要除去落兒,擁立他為太子。


    恰巧薑答應與母後同時產子,卻生下死胎,母後刹那間動了心思,這才換了煜兒的身份。


    至於對煜兒下毒,母後有過,卻從未真的想要煜兒性命。


    當時煜兒無意間偷聽了母後與心腹的對話,得知了真實身份,欲將這一切拆穿。可彼時我受陳震威脅多年,與他鬥智鬥勇,卻仍毫無把握完勝於他。


    他曾與我道,這一生,我與你父皇隻能有一個孩子。


    懷煜兒時,他曾期盼過這是他的孩子,但煜兒越長大越像你父皇。


    母後不敢賭,如果他知曉真相,會如何對待煜兒,或者落兒。


    這麽些年,周旋在你父皇和陳震之間,母後是真的累了……


    塵兒道陳震的愛,之於母後是悲劇,亦是利器,母後既手持利器,便從不無辜。


    是啊,母後從不無辜……


    一個將自己親生孩子送往異國他鄉的人,怎能算是無辜呢?


    可母後總須得辯解幾句。母後手持的利器,隨時都有反噬的可能,又如何敢隨便使用?


    塵兒,你要相信,當初送你走,是母後能想到的唯一同時保住你和落兒的方法。換煜兒之身份,亦是母後能想到的唯一同時保住落兒與煜兒的方法。


    母後自認並不是多聰明的人,作為母親亦不夠合格。


    隻是塵兒,若可以,母後從未想過要拋棄你!若可以,母後亦從未想過要這般待煜兒!


    許是母後天性涼薄,不見得有深厚如海般的母愛。但基於一個母親的本能,母後至少從未想過傷害,母後所做皆不過是在陳震底下保全自己的孩子。


    ……


    塵兒,母後自知虧欠你與煜兒良多。然大錯已成,彌補亦是癡妄。


    唯願來世你們莫要再遇到我這般的母親……”


    一道將信讀完,渠清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向身側之人,腦子裏飛快閃過千萬句安慰人的話語。


    而那個需要被安慰的人不待她開口,便若無其事地收了信,放迴原處。


    “晏哥哥?”莫名驚惶,他越平靜,渠清越恐慌。


    “莫怕!”將渠清攬緊,權海晏伸手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她的脊背,溫柔不失耐心。


    紅唇啟了又啟,渠清到底沒開口問些什麽。


    “王爺!”不久,衛西進來,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個古樸的小盒子。


    並未放開渠清,權海晏單手接過,淺笑開口:“清兒將那盒中玉佩拿一下。”


    明明再柔和不過的微笑,渠清卻從中品出了幾分哀淒。


    依言照做,渠清將那通體雪白的十字玉佩遞過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知曉渠清滿腹疑問,權海晏吻了吻她的額間,趁機輕輕閉了下眼,將眸底變幻莫測的神色掩於無聲。


    通體雪白的十字玉佩順利地嵌入鎖孔,稍稍一轉,輕巧地便將這封存了十餘年的小盒子打開。


    一件嬰兒衣物,一頂嬰兒帽子,一條長命鎖,兩隻銀手鐲,還有……一封信……


    伸手直取信件,權海晏的麵色不見一絲波瀾。


    若不是他指尖極其細微的顫抖,渠清怕真以為他能如此鎮定自若呢!


    “吾兒阿晏:


    待你得見此信時,想必已知曉自身身世。


    千般困惑,萬分不解,且聽父王一一道來,可好?


    你自一出生便到了父王身邊,及至一歲過半,父王知曉了你的身世。


    父王將你從小小一團的嬰兒養成牙牙學語的孩童,卻驚聞你並非我之親生骨肉。


    父王怒過,痛過,恨過……在你我血液不相融那一刻,父王甚至曾動過殺念……


    然當軟軟糯糯的你將手搭在我的膝上,依戀萬分地喚了一句‘父王’,所有的念頭皆煙消雲散了……


    我知曉倘若父王將你送迴北戎,你必定兇多吉少。


    父王那時已近而立之年,卻仍無子無嗣,你是上蒼給予父王饋贈啊……父王如何舍得將你推入虎狼之地,去麵對那樣殘酷的未來。


    父王留下了你,傾力培養,嗬護備至。


    但身為大湙的守護者,父王在皇上透露出結親之意時,不得不給你冠上一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命格。


    天煞孤星,無人敢欺,亦無人敢近。


    父王最初隻希望北戎的皇子不要混淆大湙皇家血脈。隻要你背負這個命格一天,便絕無可能成為皇家女婿。


    然而父王之後於無數個深夜,不能成眠。隻因,傷害阿晏,是父王無法直視的沉痛與汙點。


    父王一生磊落,從未想過唯一的汙點,竟源於一女子,終於自己最疼愛的孩子。


    我與你生身母親種種前塵往事,父王無顏與你提起。父王留下此信,僅僅是擔憂,阿晏一朝身份驚變,自苦難捱。


    你自幼情傷於你母妃待你冷淡,父王彼時多是歉疚,無法直言那本不是你親生母親。


    父王將你寄養於她名下,讓你享嫡子待遇,卻從未奢望她能待你如親生。然父王見你屢次悲痛於她的冷漠無情,心疼之下,亦曾怨懟於她。


    你小小年紀,早慧過人,亦不知從何聽聞我與她因你之事起了爭執,之後再不曾於父王麵前為她露出一分悲戚的神色。


    父王比任何人皆明了,我的阿晏有著一顆世間最柔軟最通透的心。然一顆心,它玲瓏七竅,往往易傷易碎。


    阿晏,若你怨恨命運不公,生身父母薄待於你,那麽,可否細細迴憶,父王在世時待你那些情真意切?


    告訴自己,你從來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你是父王捧在掌心的珍寶,是父王永遠的驕傲!


    若你所有的痛苦悲傷隻能獨自下咽,那麽,請你相信,父王在天之靈,將永遠陪伴與你!


    ……


    阿晏,人生苦短,父王常言,生而為人,立於天地,當俯仰無愧!


    父王這一生,若說有愧,便獨獨愧對於你!


    將‘天煞孤星’之命格加諸於阿晏身上,是父王一生無法彌補的過錯……


    然父王許是邊疆的風沙吹多了,臉皮亦被磨得格外厚實。


    如今,隻祈求阿晏能夠看在父王曾真心疼愛你的份上,務必過得幸福安康,叫父王能夠少幾分愧疚,在天亦可安息!


    阿晏,請代替父王,好好珍重自己!這是,父王唯一的遺願!”


    空氣中寂靜得令人心底發毛,權海晏一動不動地捏著信箋,猶如一尊木頭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子顫了顫,平靜萬分地開口:“清兒,我心口有些疼!”


    即刻將手覆在他的胸口,渠清試探性地抽出了他手裏的那幾張信箋,柔軟至極地詢問:“能起身嗎?”


    見信箋被拿走,權海晏的眼神隨之飄忽了片刻,輕輕迴應:“嗯。”


    極快地將信箋原樣封存,渠清伸手作勢扶他,溫聲誘哄:“隨我去內殿休息會,好不好?”


    “好!”乖巧異常,權海晏借著渠清的力道慢慢起身,一步一步隨之進了內殿。


    替他解了外袍,伺候他高枕而臥,渠清二話不說褪了一身累贅,爬進被窩。


    她俯身上來,伸手按在他的心尖處,魅惑萬分地開口:“晏哥哥很疼?”


    似乎有些呆滯,權海晏頂著一雙微微泛紅的鳳眸,略顯困惑地望著她。


    妖媚一笑,渠清水波蕩漾地輕啟朱唇:“可要做點恩愛情濃之事?”


    言畢,不待權海晏有絲毫迴應,渠清伸手,慢條斯理地一個一個地解開他裏衣的扣子。


    胸膛潔白無瑕的風光裸*露,權海晏卷翹纖濃的長睫輕輕顫動,身側的十指無意識地蜷縮。


    瞧著他一副任君采頡的模樣,渠清瀲灩的桃花眸綴了星光點點,俯身直逼他的心尖處。


    極輕極輕地一吻,仿若白羽輕掃,猶如教徒虔誠膜拜。


    “清兒……”上首傳來權海晏萬分克製的聲音,似痛苦不堪,又似歡愉異常。


    渠清抬眸,目光如炬地燃在他身上。


    他在痛,她知曉。但他有多痛,她無法估量。


    他在哭泣,她亦明了。然他麵上無聲亦無淚,她不能承擔分毫。


    風平浪靜之下,是他碎落了一地的心,鮮血橫流……


    無法估量痛苦,不能承擔悲淒,那就,陪他……沉淪吧……瘋狂吧……


    “晏哥哥……”


    她喚得風情萬種,不再迂迴,附於他耳邊嗬氣如蘭:“與清兒……雙修,可好?”


    她吻上了他蒼白如雪的唇瓣,毫不意外地在唇齒間嚐到了血腥之味。


    渠清想哭,卻又笑了笑,恍若未覺地繼續輾轉糾纏。


    身下之人終是在這樣的挑逗下,神魂歸位,慢慢迴應起來。


    反客為主,霸道肆虐,權海晏在這場雙修裏,仿佛折騰盡了畢生的苦痛與悲涼……


    乾和內殿,檀香嫋嫋,紅鸞帳暖,又一個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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