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哥哥!”一進門,斷木殘屑散亂了一地,渠清還不及細想,便見她家皇夫大人傻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而他手上,一片鮮紅。


    “清…清兒……”心慌意亂,智絕天下的攝政王第一反應便是將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往身後藏,全然忘了自己唇邊同樣血跡斑斑。


    跨過一地殘木,渠清忍下心頭翻湧的怒火和無盡的恐慌,佯裝無事地半摟了他。


    自然地抓了權海晏露在麵前的那隻手把了脈,渠清心下定了幾分,掏出帕子細細替他擦拭唇邊。


    直至將血跡擦得一幹二淨,渠清溫柔開口:“將左手拿出來,好不好?”


    渾身僵硬地把手伸出來,任渠清仔仔細細地擦拭,權海晏心虛地解釋:“清兒,我不是故意的……”


    聲音裏還不自覺帶了幾分委屈,大湙新晉皇夫在自家妻子的培養嬌慣下,於新世界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再不複返……


    “嗯,我知曉。”渠清神色不變,柔柔軟軟地迴應。


    說不氣是假的,但那剩下幾分的驚怒在厚重的擔憂心疼麵前,此刻實在顯得有些淡薄。


    “自己吃過藥了,對嗎?”親呢地抵著自家皇夫的額頭,渠清伸手替他揉著胸口,不放心地確認。


    在病發的第一時間,權海晏就及時掏出一粒藥丸咽下。


    這會渠清問他,他自覺乖巧,有些期冀地迴答:“吃了。”


    渠清聽了果然滿意,吻了吻他蒼白的唇瓣,誇獎道:“真乖!”


    聽聞此言,權海晏心頭一鬆,不再強撐,軟下身子靠在著渠清,撒嬌道:“難受,清兒哄我,好不好?”


    察覺到他的軟化,渠清同樣鬆了一口氣。


    她隻聽衛西派人說他犯病了,卻完全不知個中緣由。一路飛奔,到了乾和殿鎮南守北急得團團轉趴在門口,見自己出現便如獲救星。


    心道不好,匆匆進了門便瞅見一室狼藉,再又叫他那掌間鮮血刺痛了雙目,差點生生絞碎了一顆心。


    大婚過後,二人濃情蜜意,他除了興起時欺負自己玩兒,幾乎對自己千依百順。


    雖然還是偶爾犯病,次數卻不多。瞧著自己心疼,他就極為識趣地撒嬌賣萌,逗得自己露出笑顏方才心滿意足地收了那副足以禍亂蒼生的模樣。


    然方才打從見著自己,他瞬間豎起防備,隱隱還夾著幾分彷徨無措,在自己懷裏仍僵硬得不成樣子。


    若是自己一時失態,憤而追究,怕是雪上加霜,今個誰亦別想好過。


    還好還好,幸虧自己沉得住氣!


    慶幸不已,渠清攬著權海晏緊了幾分,溫聲細語地道:“哄,哄到天荒地老都哄!”


    “要聽什麽?”帶了幾許溫柔淺笑,渠清盈盈地望著權海晏。


    胸口仍疼得劇烈,權海晏麵上不顯,同樣掛了淺笑,柔和迴應:“都好。”


    不知怎麽想的,渠清忽然興致勃勃地征詢:“要不,清兒唱支曲與你聽,可好?”


    唱曲?


    權海晏還真不知曉自家小姑娘有這項技藝,畢竟她生下便是天之驕女,一直尊貴無比。


    唱曲,那是伶人藝伎需要的手段,而坐擁天下的帝王,哪裏需要以音色悅人!


    “不想聽?”隱隱有些忐忑,渠清猶如天下最普通的女子一般期待心上人的欣賞與肯定。


    “怎會?”


    乖乖地窩在渠清懷裏,權海晏興味濃濃地道:“就是在想清兒何時學會的唱曲。”


    笑了笑,不曾答話,渠清直接輕輕地哼了小調,慢慢清唱起來。


    渠清的聲音本就清脆悅耳,這首曲子講的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童年往事,頗為活潑輕快。


    她朱唇承啟,激蕩的音符在心田跳躍,飛轉,一點點將權海晏帶入二人歡快的年少時光。


    聽得入神,權海晏眯著眼窩在渠清懷裏,神色間不禁因美好的迴憶溢出蕩蕩漾漾的笑意,連心口的疼痛亦不覺間輕快了幾分。


    這時,一絲灼熱忽然滑過他的頸項,權海晏霍然睜眼,正對上渠清淚眼婆娑的臉龐。


    “清兒?”


    趕忙艱難地爬起來,正視渠清,權海晏勉強鎮定地追問:“怎麽了?”


    任由權海晏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拭淚,渠清使勁地眨巴著眼眸,企圖將淚水倒迴去,卻發現它又溢了出來。


    “晏哥哥!”將頭埋在權海晏胸口,渠清心底的委屈悲傷,如淚水般一點點湧了上來,越湧越多。


    她高估了自己,亦低估了前世那些無言的悲痛。


    這首曲子,是前世晏哥哥離世後無意中聽到,然後自己就跟著了魔似的,尋了伶人一遍又一遍聽。


    再後來,自己時不時忍不住哼唱起來,唱著唱著,待迴過神,便早已淚流滿麵。


    將她的晏哥哥擁滿懷,渠清無比慶幸,穿越前世今生,他如此乖巧依戀地守在自己身邊,從未離去。


    “別哭!”


    撫摸著渠清的脊背,權海晏溫柔至極地哄到:“若是前世我的離去叫你如此痛苦,那今生拚盡全力,我亦會陪你相守到最後一刻。”


    “若我仍無法陪你白頭,再次留清兒一人獨守人間,那至少剩下所有的歲月裏,我與清兒絕不會再分離。”


    “清兒,我很努力,相信我,亦相信上蒼,好不好?”


    權海晏的聲音帶著低低的誘哄,蠱惑得渠清抬了頭,傻乎乎地問:“上蒼?”


    “是呀,上蒼!”


    幹脆低頭吻去渠清眼眸間的淚水,權海晏笑著解釋:“上蒼讓你我重活一迴,總不會隻叫你我相守一時片刻,便再次天人永隔吧?”


    “嗯。”


    堅定地點了點頭,渠清破涕為笑:“是呀,上蒼待你我不薄,既然送我們迴來,應不至於如此殘忍!”


    瞧著渠清露出笑顏,權海晏鬆了口氣,溫聲低哄:“乖,前世的事,清兒平日多與我說說!別總藏在心裏,憋久了難受。”


    “好。”


    痛快地答應,渠清轉而好奇地問:“晏哥哥如何知曉我是因著前世的事哭泣?怎地如此聰慧?”


    “傻姑娘……”


    有些撐不住,權海晏把頭搭在渠清臉上,懶懶地迴答:“我從不知曉你會唱曲,無非就是我離世之後你才學了。唱著唱著就落淚,亦隻能是因著我前世留了你一個人,叫你悲痛不已。”


    “對不起,清兒!我……”


    “好了,不說了!”


    他語聲低微又愧疚難安的模樣叫渠清心疼萬分,急忙打斷親吻他的臉頰,疼哄道:“乖乖的,清兒扶你榻上休息休息,可好?”


    權海晏餘光掃過地上那個小盒子,眸光明滅不定,最後妥協道:“好。”


    扶著權海晏小心跨越一片狼藉,目光忽地不小心劃過那隻不起眼的小盒子,渠清身子一頓,下意識地抬頭看他。


    勾了勾唇,權海晏神色不明,卻盡量柔聲開口:“收起來吧,左右如今我亦不想看,清兒既然想瞞就先瞞著好了!”


    微妙地意識到他今日如此憤怒怕是因著北戎帝後,渠清張了張嘴,話到喉間,轉了一圈到底沒問出口。


    他既不願意提,渠清亦不願此刻擾了他心神,若無其事地道:“嗯,晏哥哥先睡一覺,何時想知道了清兒再與你解釋。”


    進了內殿,在龍床上躺下,權海晏目光流連在渠清的小腹上,麵上不覺綴了幾許溫柔喜愛。


    渠清見他強打精神不肯閉眼,還露出如此神色,幹脆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笑吟吟地打趣:“晏哥哥每日都與寶寶打招唿,寶寶出生後怕是要跟晏哥哥更親呢!”


    “怎會?”


    輕輕在那撫摸著,權海晏理所當然地道:“孩子向來更親近母親,自古如此。他……他們在你腹中生長了十個月,出來後自然是要更親近於你的。”


    前幾日從王老太醫口中得知渠清腹中有倆個寶寶,權海晏喜得又一次病發,這會說到“他們”二字,還情不自禁地頓了頓。


    想起她家皇夫因著這事激動到心疾發作,渠清又好氣又好笑,臉上掛了幾分委屈,逗他:“可王老太醫說倆個寶寶多半是男娃子,屆時自小由晏哥哥教導,怕還是與晏哥哥更親近。”


    哪裏看不出渠清尋自己開心,權海晏妖孽一笑,邪肆地開口:“怎麽?清兒要吃醋嗎?”


    “是啊,唉……”


    歎了口氣,渠清幽幽地道:“屆時他們若是更親近於你,勢必要跟清兒搶人。清兒想到不能獨占晏哥哥,就醋得緊,酸澀得厲害……”


    說完,又趁權海晏呆愣之際,極具占有欲地挑起他的下巴,霸道地開口:“皇夫大人,孤告訴你,你得記住了,你首先是孤的皇夫,其次才是那倆臭小子的父王,知道嗎?”


    “噗嗤……嗬嗬……”


    實在忍不住笑出聲,權海晏趕緊使勁繃起臉,裝作害怕緊張的模樣,異常配合地開演:“是,臣夫記住了!臣夫願萬事遵循陛下的安排,隻求您不要厭倦臣夫,一直垂憐專寵,恩愛不移。”


    他委委屈屈的,低眉順眼著,如扇羽睫輕輕顫動,那絕世傾城的容顏幾乎要將渠清的心神吸了進去。


    她的晏哥哥,怎麽可以如此妖媚惑人……


    扣了扣手心,掌間的刺痛令渠清清醒了幾分,摸了摸他的臉龐,強行繼續:“嗯,乖!皇夫既然如此識時務,如今便先把這倆臭小子丟到一邊,好好歇息才是!”


    “是,謹遵皇上禦旨!”


    鬆了手,權海晏唇角掛著歡愉的淺笑,昏昏沉沉地閉上雙眸,意識喪失之前囑咐了一句:“清兒有疑問問衛西即可……”


    這是……決定毫無保留地將一切攤在自己麵前了?


    自己從頭到尾不曾追問緣由,這人倒還記掛怕自己擔憂,竟也開始學會主動解釋了啊……


    怎麽可以這般……惹人疼愛……


    替他掖好被角,渠清忍不住俯身親了親他的臉頰。


    真是……怎麽愛亦愛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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